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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千山暮雪-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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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这个人,就是方应看。
——集“山字经”、“忍辱神功”、“伤心小箭”三大绝学于一身,能令天下为之侧目的方应看。
——天之骄子的方应看。
 
 
半生心有繫·花容信無期


 
'1 座' | Posted: 2006…08…27 2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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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顾】千山暮雪…(三十一)

31、
方应看绽放开他那纯真若处子,柔洁如花瓣的笑容:“无情公子,人生何处不相逢。”
他清净若水的眼神隔着轿前白纱,仰首凝望住里面的那个人——
方应看的眸子里刹那间燃起了两簇寒焰。
遥遥对峙。
两两相望。
这同样身着白衣的两个人,是如此的相似,又是如此的迥异。
仿佛白昼与黑夜,春花与秋叶。
他们是一个世界的两面,不可能相交的轮回。
一样的冷绝,清傲,心思百结,惊才羡艳,世人永远也猜不透他们的想法,却没人能逃过他们的测度。
一个谦恭温和,刻意隐埋起身上的绝傲狷狂。
一个淡然孤寂,从不去掩饰自己的清冷疏落。
一个高贵似云端。
一个清傲如月影。
短短的一瞬,又似乎是过了很久很久。
方应看伸出了左手的食指,轻轻在身后一晃。

八把刀齐齐夺鞘而出。
洛远山的衣袖随之一震,真气已满泄而前。
——目标只有一个:
戚少商。
已经几近完全失明了的戚少商。
八把刀在空中交织合并成一道笔直的光影,从后方雷火霹雳般卷至。
洛远山的袖中内力也已扫到。
戚少商不退。
他进。
靠仅存的模糊视觉和聚敛心神的所有听觉——
辨别方位,不顾一切,挺剑向前,迎上了洛远山的袖中罡风。
把背后一览无余地露给八大刀王。
这根本是不管不顾、同归于尽的决绝打法。
洛远山不得不怔了一怔,攻势也随之微微一缓。
而戚少商的剑已长虹贯日般劈至,截断了洛远山的半边罡风。
他的人,也已顺势向侧弯倒,剑尖一点,身平履地。
身后的八刀合一,险险地错着他的肩头一拉——
衣衫撕裂之声骤响,一道血口已然显现。
血流如注。
戚少商脸色苍白,眉峰紧皱,回剑转身,定住身型。
——他的眼睛,已经完全看不到了。

无情原本就苍白的面容,此刻已经没有了一丝血色。
隔着帘纱,他漆黑晶亮的眸子直直地盯着方应看。
戚少商前后受敌,处境险恶,他本应该出手——
可他又不能妄动,不能出手。
——方应看凌风隔挡在他与戚少商他们之间,是一道无形的幕墙,一块不破的障蔽。
无情紧紧地抿住了嘴唇,长长的睫毛痛苦地垂落下来。
他并非不食人间烟火,无情冷漠的人。
他的心底深处其实充满着温暖与光明。
——正因为如此,他才胸存大义,要为国除奸。
——正因为如此,他也无法眼睁睁地看着朋友流血。
“让他走,我留下。”
——紧咬的牙关里淡淡迸出了一句。
方应看笑了起来,笑得轻轻弯下了腰。
一边笑,一边背后的手指又是一晃。
洛远山退回到了屋角黑暗中。
八大刀王瞬即收刃,抱刀退回了院中。
“我答应你。”方应看仰首笑道:“我也很愿意相信你,只是不太相信你身上的暗器。”
无情在轿中沉默。
方应看道:“无情公子既愿意留下,不妨出来相见,若是能封了自己的周身|穴道,自然就更好了。”
轿厢一动,四面围栏顷刻间四散倒伏,月光下,无情带着一种莫可名状的疏淡表情,出现在所有人面前,沉声道:“悉听尊便。”
语气中带着不可违抗的决绝。
说着略一挥手,身边的四个黑衣人迟疑一下,终于转身飞掠而去,隐没在深深的黑夜中。
“不可!”戚少商脸转向无情的方向,嘶声吼道:“戚少商断不会留你一人在此!”
说罢踉跄几步冲出了院落,圆睁着大大的,却已经什么也看不见的眼睛,持剑当胸而立。
无情手臂轻垂,靠坐在轿椅上,道:“请吧。”
方应看嘴角一弯,手指疾弹而出,隔空打|穴,向无情点去。
戚少商闻听指风破空之声,绝望地低吼了一声。
“好了,洛二当家,您先请回吧。”方应看转头一笑,再向八大刀王一摇手道:“你们几个且去外面守侯。”
脚步轻响,院落里只剩下了最后三个人。
目盲持剑的戚少商。
负手轻笑的方应看。
和|穴道被制的无情。

“快,走。”无情朝戚少商道。
戚少商的面容已经煞白。
因为绝望、悲愤、痛苦、恨戚,也因为肩头不断滴落失去的鲜血。
他握紧了手中的逆水寒。
指节咔咔作响,似是用尽了全部的气力,要把这剑嵌入自己的掌心中去。
他向前踏了一步。
即使只有一剑的机会,他仍然要试一次。
他却没有向前踏出第二步。
他握剑的手掌突然被另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
那指间熟悉的温度,暗萦的气息,一下子冻结了他的心脏。
低低的,三分怨怒七分急切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疯子,还不快走——”
戚少商几乎忘记了思考,这声音,如暗夜中盛开的花朵,黑郁中乍现的光明,让他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恍如隔世。
天上人间。
恍惚中,身后的|穴道一麻,戚少商涣散了劲力,斜倒在来人的身上,一缕温柔弯卷的发丝触碰到他的面颊,那熟稔的浅浅裘毛镶边的领口也已蹭到了他的下巴:
“你……”
来不及组织好完整的句子,他的身体已被人凌空挟携而起,腾空跃上了屋脊,风声啸唳中,戚少商恍了神思,微微放松了僵硬的身体,喃喃道:“是你……”
“有什么话,回去再说。”顾惜朝冰冷的声音里强压着恼怒。
“无情他……”戚少商强撑着重压骤解、疲惫不堪的身子,急切道。
“放心,他死不了。”
……
戚少商不再说话,阂上了眼帘,将脑袋轻轻枕在身边人的肩头。
——那已达到顶峰的疲惫、紧张、重负,在这一刻,都便放下了罢。
——那一身征程,满头风霜,万钧重担,在这一刻,都便放下了罢。
——既无法相忘于江湖,且与君相濡以沫。

夜已深。
夜凉如水。
“如此星辰如此夜,天阶月色,本该相对无眠,卧看牛郎织女星。”方应看幽幽地仰头看着无情道:“我们却偏要在此喊打喊杀,真是大煞风景。”
无情软软地倚在座上。
他很累,很倦,可他必须忍。
看着顾惜朝突然踏月而来,从天而降,救走了戚少商,他的心就已经尘埃落定。
他不看方应看,把头转向一边:“宵小得志,忠良蒙难,朝廷积弱,内忧外患,恕我实在没有小侯爷的雅兴。”
方应看一提衫摆,飞身一纵,已伫立在屋檐上,轻声道:“你与我,就非得你死我活不可么。”
“那实是因为你我所想要的,根本不可能一样。”
“我想要的是什么?”方应看耸眉道。
“你想要的是什么,你自己很清楚。”无情将目光转了过来,冷冷地落在方应看脸上,道:“此刻,我也已经很清楚了——”
“很不幸,你要颠覆的,和我要守护的,是同一样东西。”无情慢慢说完,向后靠在了座椅背上,一双深邃无边的眸子动也不动地望向前方。

【戚顾】千山暮雪…(三十二)…'顺带写了方无~亲爱的,昨日未见,甚是思念。。。'

32、
方应看有些失神地看着眼前那白衣拥衬下,苍白如雪的脸。
清泪断肠,神消玉殒。
他一直很欣赏他——
欣赏他天下无双的才情智计,清隽如雪。
自己可以将普天下任一件惊世宝物、任一名绝顶高手、任一个美丽女子据为己有,却不能占有这个人的哪怕一根手指、一条发丝。
这个人不会臣服于任何人身下。
不会属于任何人。
可望,而不可及。
连方应看自己,也说不清楚对无情是种什么样的情绪。
他只能远远观望,甚至不能沾染他半片衣衫。
他们,是不同道路上的两个人。
永无交错的可能。
方应看下意识地向前伸出了手。
他突然很想触摸一下眼前这个不真实的影子。
盈盈一水间。
脉脉不得语。

无情的手肘往椅背上轻轻靠了一下。
一蓬碧幽幽的星光突然向方应看疾射而来。
快得电光火石。
快得不可思议。
快得能穿越纷乱的思绪。
可他要对付的人,是方应看。
——方应看手指一合,指风劲射而出。
无情没有避,他没有内力,更不能行动。
而椅上的机簧再次触动,另一轮暗器又已经发出。
竟似准备与方应看玉石俱焚。
方应看若能杀得了无情,他自己是不是也会死在这些暗器之下?
咔嚓一声——
指风到处,无情坐着的椅子轰然碎裂开了。
他的人也随之跌落在地,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
方应看腾空飞掠而起,将暗器卷进袖中,又一个翻身,落在无情面前。
一点寒芒擦过他的额角,割出一道不易察觉的细小伤口。
心念闪动间,他已飞身向前,一把紧紧扣住了无情的下颚。
“你真的不惜一死,都要置我于死地么?”方应看的语气如冰雪般寒冷彻骨。
无情默默不语,那融进了满天星光的眼眸,显得如此孤寂、如此疲倦、如此悲怆、如此清冷。
方应看凄然一笑道:“如果我死在你手上,你会因此记住我么。我的死,能换得你的片刻真心以待么。”
——可人若已经死了,还要真心,来做什么呢。
下一刻,他已俯下身去。
方应看用他的唇,覆住了无情的。
身下的人,因被封住了全身|穴道,又被扼住了下颚,根本无力反抗。
迷乱处舌尖轻卷,方应看再次抬起头来,唇间含着一片细小晶莹的银光。
伸手取下这枚泪滴状的最后的暗器,松开了无情的下颚,方应看低声道:“让我为它起个名字,就叫作情人泪罢——本来,它应该深深留在我身体里的,对么。”
伸手拭去无情嘴角的血迹,方应看手势轻柔,充满了无限的爱怜与疼惜:
“是我伤了你,但是,我绝不会再伤你。”
方应看柔声道,眼神如春水碧波:
“我永远,不会,再伤你。”

无情的长眉紧锁,闭上了眼睛,将头平静地转向一边。
只有那微微轻颤的嘴角,才悄悄泄露出那一触即发的苦痛。
那永远波澜不惊的疏离表情,傲然出尘的灵秀面容,纤细如少女般的手指,印在方应看的眼中,如一幅悠然舒卷的山水画轴,在他的心里曼然铺张,从亘古的过往,直至未知的遥远。
“你连看,都不愿看我一眼么。”方应看捏住了那瘦削的肩胛,道:“我就真的让你这样无法忍受?”
无情微微张开了眼帘,坐直了身子。
这俊雅翩翩的王侯贵公子,眉目若笑,笑中又如诉似怨——
他是让世间所有男人都要嫉妒,让天下所有女人都会疯狂的男子。
尊贵,温柔。
无情抬眼,望向这张无暇的脸,如望向月下的远山暮雪:“我们有没有可能改变各自的立场?”
方应看深深地凝望着他,许久,许久,轻轻叹息道:“不可能。”
时间仿佛凝固了。
乱世,江湖。
一场场,一幕幕。
带着杀戮血腥的繁华盛筵。
相遇,擦肩。
一次次,一遍遍。
含满人世无奈的红尘悲欢。
身在其中。
身不由己。
死生缘由、悲欢离合,皆难由已。
爱别离、求不得——
试问又有谁能逃离这人间苦楚?
江湖,或许就是如此,残酷而无法改变。
相去千万里,各在天一涯。

方应看目中逐渐幻化出一片迷梦般的凄楚情愫,默默地将震落在地的软垫拾起,细细拍去上面的尘土,放平在一边。
再弯身将无情横抱而起,轻柔地放在软垫之上。
膝头一弯,方应看缓缓地跪蹲在无情的身前,伸长手去,拥住了无情的身体:
“还记得么,三年前元宵佳节宫中夜宴群臣那晚,我与你一同踏雪赏梅——”
方应看抬首,手指轻柔地抚过无情苍白的面颊,喃声道:“犹记当年携手处,游遍花丛。今年花胜去年红,可知来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离歌且莫翻新阕,一曲能教肠寸结。
直须看尽洛阳花,始共春风容易别。
人间自是有情痴,
此恨不关风与月。
——无情被拥进一个深深的怀抱。
深入骨髓的拥抱,开始紊乱的呼吸,渐渐炽热的体温,沾染、纠缠——
似从不曾,也再不会松开。
“那年,今夕,来日——我们可否再如那时那刻,崖余?”方应看喉间含混的话语,若有若无地飘荡在无情的耳边。
无情没有答话。
他的身体在这密实深刻的拥抱中微微颤抖着。
良久。
你若无情我便休。
除此之外,又能如何呢。
方应看突然松开了手臂,平静道:“你的|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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