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族之血 下-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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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亨利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并发誓会对这些邪门术士避而远之。此刻的他站在墓|穴前,也同样在胸前画十字。
「我应该听你的话。」他喃喃自语著。
在他头顶上,钟声再度响起,然後归於寂静。亨利抬眼一望,有个动静吸引了他的注意。忽地通往要塞的门被打开,就见菲力浦站在阶梯最顶端,凝视前方的阴暗。
这名假扮的神父等到刚响起的雷声过去了,才开口问道:「壁画进行的怎麽样了?都画好了麽?」
「还没。」
菲力浦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步下阶梯,踱进礼拜堂里。一道闪电亮起,亨利就著光,看见菲力浦那张俊美又白皙的脸。闪电灭了,黑暗又把脸给吞噬。
「你得催促他们赶工了。我希望礼拜堂越快完成越好。礼拜堂落成仪式将在四月的最後一天晚上举行。」
亨利闻言露出错愕的表情。「可是我们之前不是说好要在六月二十一日──也就是圣拉撒路节──举行的吗?。」
菲力浦与他擦身而过,行经墓|穴时还特地放轻脚步,迳直往祭坛走去。「我改变主意了。落成仪式将在『古宗教』(注)的重要节日『沃尔帕吉斯夜』举行。」
他顿了顿,半转过身,好让亨利看见他脸上的笑容短暂地被闪电给照亮。「一年当中有四天,人界和灵界之间的屏障最为薄弱,而『沃尔帕吉斯夜』便是其中一日。在当天,火是主导一切的元素──我的主人堕落天使比列将从地狱之火中重生……」
亨利直愣愣地看著他。「你想要把我的礼拜堂奉献给一个恶魔?」
「这有什麽不好?比列可是比你的圣徒还要强大哪──你那什麽麻疯圣徒,真是令人啼笑皆非!圣拉撒路可以替你做的,比列也能做的好上百倍。」
「这可是一间礼拜堂哪,是上帝的房子。」亨利急著抗议。「是我建来表达我最虔诚的敬仰的。」
又是一道闪电劈下来,在夜空画出一道锯齿状叉子,现在亨利终於看清楚菲力浦那张俊脸上充满愤怒。他吓的往後退一步,退回到墓|穴上,手中的烛台微微打颤,闪烁不定的烛火在地板上投射出诡异光影。他几乎认不出菲力浦了,他的腮帮子鼓起,眼眯嘴斜,满脸的傲慢与愤恨。
「如果你真是虔诚的基督徒,为什麽这间礼拜堂却是坐南朝北呢?」菲力浦严厉质问。「你不可能不注意方位的问题。一位真正的教徒会把教堂朝向东方,只有异教徒才会朝北。」
「我──我真的没注意到……」亨利望向祭坛。心里觉得奇怪,自己怎麽会疏忽至此,竟然忽略了礼拜堂的方位。他肯定曾经发现过,只是当时并不认为有何大碍。他反驳:「我不是异教徒。你明知道我不是。」
菲力浦轻蔑地哼了一声。「你当然是。要不你以为我何必到这儿来?我之所以来找你,不是机缘也并非巧合,更不是在狂风暴雨之夜弯错了路──当然也不会是因为我对你的爱意,我亲爱的男爵大人。我到此地只是因为你那血腥的气味在召唤我。你看起来是如此高贵、亲切,没有人会怀疑你内心竟然还藏著不为人知的黑暗面。」
注:古宗教(Old Religion):泛指古代的异教巫术魔法。基督教即为新宗教。古宗教又称威卡教(Wicca),其中涉及了在秘密仪式中(通常是女巫集会)进行的白巫术。巫师运用大自然的力量来施展法力与魔咒,占卜未来,治疗病痛或促进庄稼收成。在基督教於欧洲兴起後,教会宣称女巫与恶魔沟通,信仰异端邪说,必须被铲除。在16到18世纪时期,无数男女巫师被折磨致死。海伦·邓肯为最後一位在英国被以巫术惑人而定罪的女巫,还只是发生於1944年。
「跟某人比起来,我还算不上阴险。」
「你是在指控我罗?」菲力浦放声大笑,那笑声圆润带点磁性,简直使人迷醉。他转身背向祭坛,缓慢往亨利接近,一举手一投足散发出优雅与魅力。
亨利坚守阵地,毫不退缩,他开始感到喉咽乾枯,眼睛注视著菲力浦那曲线美好的臀部,摇曳生姿地款款摆动著。「你的诡计奈何不了我。」
「噢,我可不这麽想。你需要我,亨利。我满足了你内心最大的渴望──你想要一名只为你献身的美男子。没有我,你永远没有勇气面对你的欲望。没有我,你的生命将会是一片荒芜,毫无意义。」
「我有妻子,有家人……」
菲力浦来到他面前站住。伸出一只手,隔著亨利身上那件丝绒紧身上衣轻轻抚摸他的胸膛。他的触摸像火把,燃起亨利体内的欲火。
「你的家人远在千里之外。」菲力浦一面低声说一面向他贴近。「如果你真的爱他们,早就让他们回家了。可是你却将他们隔得远远的,还对他们诸多隐瞒──隐瞒你对男人肉体的欲望、你日渐丰厚的财富、你的异教礼拜堂……还有你对人血的渴求。」
亨利错愕地往後退一步。「不是这样的。你知道我喝人血是为了保命。」
「可你也喝无辜人类的血,不是麽,我亲爱的男爵大人?从老实的神父到未经人事的妙龄女仆,哪个不是以帮助我和我的主人的名义给牺牲了。」
「不!是你逼我杀掉他们的!」亨利很想捂起耳朵,什麽都不要听。可是即使他能隔绝菲力浦的声音,却也永远无法忘记这些无辜受害者的牺牲。在梦里,他们眼里充满愤恨,与死去家人肿胀、腐烂的脸一起死死盯著他。
「可你不也做得挺高兴的嘛!」菲力浦大声说,眼里喷射出邪恶光芒,再度朝亨利进逼。「你之所以如此心甘情愿,那是因为我完全控制了你──无论你逃的有多远、告解的有多勤,我总能找到你,亨利。没有一次失手!没有人会相信你的告解,没有人能赦免你的罪。他们会以为你疯了。这真是我最乐於见到的情形呐。」
亨利的身子不断往後退缩。「你到底想要什麽?」
「礼拜堂。克斯特比的财产。还有你体内邪恶的血。」菲力浦终於往後退一步,手往四周摆了摆。「我不喜欢孤军奋斗,也不满意被低下的恶魔给控制。我想要更多。我想拥有召唤撒旦的能力。为了达到这目标,我需要举行女巫集会,而女巫集会必须要有个适当的场所。」
「我的上帝啊。」亨利惊讶地喃喃自语。菲力浦的这段告白犹如闪电般击中他,令他无力招架。「你要我的礼拜堂当你的女巫集会场所。」
「正确的说,是阿尔卡笛亚女巫集会。」菲力浦解释。「女巫并不一定要是女性,阿尔卡笛亚女巫集会便是由男性组成的,而且我会尽己所能去找最富有最有权力的男性贵族。我相信他们会乐意参与的,除了被更高的权势与更多的财富给吸引之外,还包括那难以名状的欢愉……」
「他们不会上当的。没有人会相信你的虚假承诺!」
菲力浦嘴角勾起一抹坏笑。「你不就信了麽。」
亨利猛摇头,被这段话给震惊得方寸已乱。「我当时很寂寞……性格懦弱……耳根子又软……」
「哎,贵族就是有这种通病。」菲力浦半转过身,投给他一个挖苦、像老练妓女般的笑。「实话说,我已经找到三个贵族。一个公爵两个伯爵。人啊似乎身分越高贵,就越容易上我的床。」
「菲力浦!」亨利一手紧贴在胸口,觉得心好痛。他恨自己的软弱无能,也恨菲力浦,却又下不了手伤他。他没有决心与毅力来反抗他的爱人。亨利无奈低头看著地板,菲力浦的笑声在耳边响起。
「你以为我们在谈恋爱啊?很抱歉,我的男爵大人。请别一副难过的样子。虽然我不爱你,可是你对我很重要……非常重要。」
亨利瞪眼看他。「你想都别想。我不会把克斯特比奉送给你的。」
「那麽我只有自个儿拿了。」菲力浦头一侧,还在笑著;笑声清澈又响亮。「可怜的亨利伊黎!在你咽下最後一口气前,将亲口立下遗嘱,要把城堡留给……不是你的妻子也不是你的儿子,就连国王也没有立场吭声,因为他不能跟教会争财产。是的,你的所有一切都将捐献给教会。而我呢,将担任遗产管理人,负责打理克斯特比,完全遵照你的遗嘱办理。」
「问题是你杀不了我。」亨利说。「我不会死。」
「噢,杀死吸血鬼是有方法的。」菲力浦的眼里放出阴森的光芒。「可是你活著对我比较有利。要策划一场假死戏码其实很容易──毕竟有谁会舍不得你呢?之後你就完全属於我一人的了──你是我的女巫集会的奖赏。有了你的血,你那永生、邪恶的血,我就可以召唤撒旦本尊了。」
亨利压下内心厌恶。他直直盯著菲力浦,觉得恶心,觉得被背叛,陡然转过身去,朝门口大步走去。「你的邪恶计画我不想参与!」
「太迟了。」菲力浦一把扯住他袖子,将他拉回阴影里。烛台从亨利手中摔落,掉入底下的黑暗。外头,暴风雨已经远去,只剩下远处的隆隆雷声和微弱的闪电。两人就这麽站在寒冷的空气里,窗外淅淅沥沥下著雨,敲打著窗子。
「当初你吻我的时候就已经太迟了。」菲力浦在黑暗中低声说道。
「现在你要为引魔入室付出代价。」
礼拜堂的钟又开始响起。菲力浦一手抓住亨利的胳膊,一手扣住他喉咙,嘴里开始吟唱,唤醒比列来惩戒这名不幸的罪人。亨利奋力挣扎著,害怕这阴森夜晚,害怕从菲力浦口中流泄出来的咒语,更害怕自己。钟越敲越大声,盖过亨利耳里扑通脉动声,也压过急促呼吸声。钟声穿耳入脑,压倒他所有知觉,可是不管他有多努力抗拒,依旧无法挣脱菲力浦的怀抱。
视野边缘开始出现白色火花,亨利感到自己双腿发软,不听使唤,砰的一声瘫软在地。他的手指抽动不止,伸到背後去摸地上铺设的石板,寻找墓|穴凸起的边缘。
陡然响起一个声音,既熟悉又充满感情。这莫名的声音在他心里回盪,一时之间压倒了钟声、盖过菲力浦的吟唱,只听见这声音喃喃说了三个字:杀了他。
亨利倒抽一口凉气。「提伯特?可是──我办不到……」
又传来另一个声音,虽比之前的微弱,却更有气势,它发出命令:杀了他,孩子。你一定要活下去。为了整个家族──杀了他!
他的职责清清楚楚摆在眼前,可亨利还是迟迟下不了手。菲力浦是他深爱的人哪。不管他的爱人有多麽冷酷无情、邪恶诡诈,自己依然爱著他。亨利想起在菲力浦还未显露本性之前,以为对方只是单纯的神父,不禁百感交集。当时他还未接触巫术,也不懂什麽叫背叛、憎恨、渴望和欲望。罪恶的千形百态,他都没经历过……
此时亨利听见也感觉到自己的上颚发出滋的一声,尖锐獠牙猛然抽长。菲力浦一定也听见了,因为他突然松开手,连连退缩,咒语也忘了念,惊吓地吐出一连串混乱话语。受到持续回盪的钟声的激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亨利一个箭步扑向菲力浦,张口咬住他的脖子。
第一口血尝起来平凡无奇,可是在一开头的人味过去之後,随之而来的是更黑暗、更迷幻、更邪恶的东西,像烈火般燃烧,带有死亡的气息。亨利用力吸吮著,觉得这味道有点熟悉──然後他想起来了。菲力浦的血和亨利小时候火葬的那些瘟疫遇难者是一样的味儿。
他想要就此放手,逃出礼拜堂,远离那犹如魔音穿脑的钟声,可是提伯特和高德菲尔彷佛就在身边,给他力量,促使他完成任务。他强迫自己继续喝血,把菲力浦一生中所有的憎恨和贪婪、堕落和悲痛给尽数吞下,就在他喝下爱人的最後一滴污血时,终於恍然大悟,菲力浦其实比自己还要软弱。
过了半晌,亨利在寂静的礼拜堂里渐渐恢复意识。钟不响了;菲力浦的心也不跳了。亨利分开两人这致命的最後拥抱,颤颤巍巍地走到高德菲尔和提伯特的墓|穴前。他静静躺在地板上,直到黎明破晓的第一道曙光照进窗子才起身,活动活动僵硬的四肢,跨过菲力浦·阿尔卡特冰冷的尸体。
从工匠们的搁板桌上拿起一只画笔,沾了红色颜料,亨利走到《三个活人和三个死人》壁画前。画中的三个活人全都惊骇地别过头去,不敢去看那三个死人。亨利脸上浮现一抹笑,内心同时对双方感到深深的同情,他靠近壁画,仔细看著从第二个死人口中流泄出来的空白对话横幅。
太阳已从地平面升起,散发出的耀眼光芒透过窗子往礼拜堂里窥视。等到他的皮肤绷紧,身体发烫,亨利开始大笔挥洒,在横幅上写下他的警告:这警告不只写给自己,也写给後代的伊黎子孙,以及与他们有所牵扯的每一个人:去吧,择他途而行,此地莫停留。走骨行尸。腐身复活。敬畏钟声,留神黑夜,惟恐长子化为如吾等之不死身……
第八章
丹尼尔对亚当在欧奇失踪事件中所扮演的角色感到很困惑,反而使他对史提夫的背叛不那麽心痛。他背倚著城堡内拱道下的大门,开始领悟到亚当已经成为他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