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巫师-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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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大叔?!”巫琛也忧心忡忡地凑过来,司机捂着右腹部痛得脸色发白,额角冒出大滴大滴冷汗,不住地干呕,项锐辚把他挪到排座上放平,抬头问:“有没有医生?”
惊惶失措的游客们被他冷静沉稳的声音镇住,有个男客人跑了过来,观察了一下疼痛的部位,又在大叔的肚皮上按了几下,说:“有可能是急性阑尾炎,最好马上送医院。”
“可是……我们怎么下山?”有人小声说出大家的心声,巫琛掏出手机要打电话求援,还没开始拨号就被项锐辚按住,指了指躺在后面的大叔,说:“你照顾他,其它人坐稳、扶好。”
硬悍的长相和强势的压迫感让所有人乖乖听令,项锐辚坐到司机座,发动车子,风驰电掣,一路猛按喇叭,在山路上呼啸飞驶,完全是一副“挡我者死”的霸气,一车人开始吓得脸色发白,在急转弯时还尖叫连连,后来经过几次有惊无险的错车和急弯,一个个又把心放回肚子里,对项锐辚直挑大拇指。
巫琛尤其兴奋,大声喊道:“项大哥,你好厉害!”
废话,他算是被这名字坑苦了,车辚辚马萧萧,注定要摸方向盘,而且车技更是磨练得出神入化。
“那个,土匪大哥,你以前是司机吗?”有个女孩子好奇地问,项锐辚轻描淡写地带过:“开过两年公交。”
说起开车他也算家学渊源,父亲是司机,他在十五岁那年就已学了一身娴熟技术,十八岁顺利考到驾照,没上大学,直接开大型货车干起了长途货运的行当,虽然辛苦,但是赚钱比较快,短短几年就攒足了娶妻生子和赡养父母的钱,于是从货运这一行退下来,在市区开起了公交车。
只是后来遇到骆清,原本的人生计划悉数打乱,否则他今天也不会在此时此地临危受命了。
不过论技术,他是在无数实战中千锤百炼出来的,拉货载人皆拿手,而且保持着上路至今无事故的优良纪录,别说撞到人了,连跑到公路上的鸡鸭都没轧死过一只。
沿路的风景飞快地后退,项锐辚一路狂奔,硬是把车程缩短了三分之一,把石司机送到医院,再把一车乘客安全送回凤凰。
巫琛对他这个见义勇为的救难英雄崇拜得五体投地,到旅行社交差的时候,把他的壮举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遍,又给项锐辚引来不少赞美之辞,听得他烦不胜烦,巫琛看出他的不悦,填完工作表,然后不由分说地拉着项锐辚回客栈。
“一会儿下来吃晚饭吧,我阿婶手艺很好哦!”巫琛一直送到他进房间,扒着房门邀请,项锐辚看着少年充满期待的脸庞,狠下心摇摇头,说:“不用了,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这小鬼对他的影响力已经超出了路人甲路人乙的程度,让他心中生出隐隐的不安,所以决定在情况还可以控制的时候,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巫琛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太纯真不谙世事,和自己这种一身沧桑的人混久了,会被污染的。
刻意无视小鬼眼中的失落与不舍,他阖上房门,洗去一身的疲惫,换好衣服出门。
5
吃过晚饭,已是夜幕降临,他走下石阶,沿着江边漫步,找了个没什么人的僻静地方坐下,点燃一支烟。
两岸璀璨的灯火映着他的眼,江水默默流淌,几盏河灯漂荡在水面上,微弱的火光很快湮灭在水中,江对岸的酒吧里传出有人弹吉它的声音,和着波荡的水声,在这个寂静的夜里轻易地勾起万千思绪。
他用一年的时间在全国各地游荡,赏遍美景,想借此忘记骆清的背叛所带来的伤痛,然而越是漂泊,那些感情的残渣越是不停地随着思潮翻涌而上,堵塞着他的心,那种沉闷窒息的感觉只能偶尔麻痹,却根本无法排解。
只有看到巫琛毫无心机的笑容,他才会觉得覆盖在心房之上的陈年积雪渐渐消融,露出掩在下面的累累伤痕,让他难堪之余,本能地想要逃避。
没多少人愿意面对自己的脆弱,特别是,还不知道该如何抚平伤口的时候。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冥思,抬头一看,果然,那个碰了钉子也不气馁的小鬼,正抱着一堆河灯朝他走过来。
“要、要不要放河灯?”巫琛像个犯了错误等候处罚的小学生,拘促不安地站在他面前,项锐辚无奈地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先前简直像在欺负小孩子,他摁灭烟头,拍拍身边的空地示意少年坐下。
他总觉得这小鬼有点怕他,当然以他这样吝于微笑的凶巴巴长相,会怕是应该的,可是怕他又爱黏他,这就让项锐辚百思不得其解了。
巫琛霎时转忧为喜,拿了一朵莲花灯放在他手里,说:“可以把愿望写在上面。”
虽然一向对这种占卜许愿类的玩意不屑一顾,不过他此时不想扫巫琛的兴,于是拿起笔,刷刷刷一挥而就:希望小巫师永远幸福快乐,远离一切伤害。
随手一句祝愿,得到的回报丰厚无比,少年温暖灿烂的笑容照遍心中每一个角落,小巫师的魔法仿佛一剂治病良方,连那些残破枯涩的伤口都开始悄悄愈合。
项锐辚心中突然感染了几分虔诚的气息,真心地默默祝福:希望你永远幸福快乐,这样美好的笑容永远不会凋零。
在夜风中,河灯很难点着,试了好几次都失败,最后两个人干脆挤在一起,背对着风向,用身体挡成一堵墙,小心翼翼地把打火机凑近莲花中间的小蜡烛。
肩膀挨着肩膀,身侧传来的体温让巫琛心跳加速,跃动的火光映出一脸羞红,好不容易点着火,项锐辚将那朵莲花放下水,看着它随水而去。
巫琛静静地靠在他身侧,不言不语,项锐辚转过脸问他:“还要放吗?”
少年摇头,咕哝道:“等没风的时候再来好吗?”
“好。”项锐辚没意识到他已经许下对将来的承诺,巫琛偷偷看了一眼男人刚毅的侧脸,大着胆子问:“项大哥,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家?”项锐辚苦笑,当时他为了骆清不惜与父母决裂,没想到两个人终究还是落得分手的结局,家在哪里?父母不谅解,情人成陌路,分手这一年来,他像孤魂野鬼一样,处处无家处处家,漂来荡去,手机换了号码,从不联络任何亲朋好友,与过去二十五年的自己硬生生地一刀两断。
“我到哪里都没差别,走走停停,习惯了。”
男人眼中的落寞和疏离让少年胸口抽痛,悄悄握住他的手,巫琛看着夜色下的粼粼波光,叹了口气。
“小小年纪,唉声叹气。”项锐辚取笑他,“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巫琛捡了几枚小石子往水里丢,低声说:“石大叔真的是阑尾炎,要开刀,这样一来要休息好几个月,我又要重新换拍档了。”
公司里技术过硬的司机本来就不多,暑期旅游旺季又快来了,一想到还不知要给他的线路配哪个司机,巫琛就心烦意乱。
“公司会有安排吧。”项锐辚像摸小狗一样揉揉他的头发,巫琛的脑袋在他手掌底下拱了拱,精神低落,说:“可是我阿婶会担心,去年跟我搭档的司机有一次把车开到沟里去,幸好客人们都没事。”
“那你有没有受伤?”项锐辚皱眉,发现这件事让他很不爽——二把刀开什么载客车?!
“我?我还好,头上缝了几针啦。”巫琛担心的不是这个,“石大叔是旅行社里技术最好的,所以我阿婶才放心让我继续当导游,如果换人的话,恐怕阿婶就不让我做了。”
本来阳光灿烂的小脸现在愁云密布,让人看了好生心疼,恨不得摘星星摘月亮来哄他一笑,项锐辚忍不住把他的头揽靠在自己肩上,送上无声的安慰。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盯着流水沉默了许久,巫琛怯怯地开口:“项、项大哥……你能不能、能不能留下来当司机?”
好像一粒石子落入平滑如镜的湖泊,击起绵绵不绝的涟漪,让项锐辚也不禁动容,下意识地问:“你说什么?”
巫琛忐忑不安地看着他,声音发颤,但是坚定地说:“我希望你能留下来,当司机,和我搭档。”
细小的水花翻涌成惊涛骇浪,在他的心中澎湃,这个果断干脆的男人头一次陷入犹豫不决的境地,既害怕自己会在这种斩不断理还乱的微妙情感中越陷越深,又本能地想要保护这个纯澈如水的少年——并非只是祝愿,而是由衷地希望尽一切努力,试着让他远离伤害。
少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天上的繁星和人间的灯火在他眼中一齐黯淡下来,只剩下巫琛温柔而善良的目光,让人不忍回避。
理智和情感几番交战,最终还是对这份温暖的渴望占了上风,项锐辚对着巫琛充满期待的小脸,轻轻点头。
我留下,为了你,我留下来。
6
他这种四处漂泊、找不到方向的男人,终于有一个合适的理由而停伫,终于有人需要他,在前路茫茫的时候,给他一点希望,让他有机会付出些什么,以证明自己并不是匮乏得一无所有。
这种愿意竭尽所能去保护一个人的心情,已经多久不曾有过?原来不只是悲怆的旋律才能让人动容,单纯而温暖的欢乐时光更让人感动并向往,如果上天愿意赐予他伸出双手保护这个纯洁少年的机会,并以此来洗涤心灵深处的积垢,那么他愿意为之努力,并感恩不已。
巫琛一扫先前的愁郁,高兴得眉开眼笑,项锐辚觉得胸口发胀,好像承受不了这么美好的笑容似地,有一瞬间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尴尬了片刻,他站起身,伸手拉少年起来,说:“不早了,回去睡吧。”
“嗯。”巫琛乖巧地点头,把手放入他的手掌,项锐辚低头看了一眼交握的两只手,自己黝黑粗糙的大手包住少年小一号的手,一种奇异的感觉从肌肤相贴的地方漫上,交错的体温像一股电流,沿着手臂滑上,一直暖到心里。
白天玩了一整天,按理说他应该很快入睡的,可是他回到房间依然睡意全无。
并不是像往常那样压抑烦乱而难以入眠,心里是难得的恬淡清明,仿佛长久以来笼罩在上面的迷雾正在渐渐消散,使得这一片寂寞的荒原再一次阳光普照,暖意融融。
这样的惬意舒适让他舍不得早早睡去,想要多品尝一会儿,于是项锐辚关掉灯,披了件衣服坐在阳台上享受清凉的夜风。
江对岸就是他们放河灯的地方,又有几对情侣依偎在那里,把一盏盏承载着祝福与希望的花灯放到水上,火光点点,和满天繁星交相辉映。
那是什么?项锐辚坐直身体,敏锐的目光捕捉到一捕熟悉的身影——巫琛?
他又跑到江边做什么?掉了什么东西吗?
巫琛气喘吁吁地跑到他们刚才放河灯的地方,蹲下身,在一盏灯上写了些什么,然后点燃它,小心翼翼地放到江里。
河灯越漂越远,岸上的少年闭着眼睛,虔诚地祈祷着什么,让项锐辚不禁好奇:这小鬼究竟许下了什么心愿,偏偏要趁他不在的时候去,搞得这么神秘?
巫琛祈祷完了,站在岸边伸了个懒腰,露出可爱的笑容,项锐辚下意识地身体后仰,将自己隐入暗影之中,像个邪恶的偷窥者一样,无法自已地揣测着少年的心事。
江面上拂来的风越发柔和,缠绵地吹起几缕额发,带来酥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