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受菊 by 盛事太平-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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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驾没有反应。
“除了这制毒之人的儿子,谁会知道怎么加速这毒的发作?”
凰驾依然没有出声,却低了头,眼睛一直顶着桌脚,手紧紧地握着,让柳大爷的伤口生生地痛,又重新沁出了血,血珠染红了凰驾苍白的手。又是血,这次却是骇人的。
“我说凰驾,我还得感谢你给我做了这么多年的饭呢!你每次做的时候也很苦恼吧,要往里面加药,还得掩盖那股味道。”柳大爷的眼睛出现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光芒,不是温暖,却像杀人的凶器般闪着寒光。
“凰驾凤临,我要这还听不出来就毁了我万受菊大爷的名号了,我说你当初骗我把你捡回来的时候怎么也不先改改名?”
*
刚刚柳大爷回来的时候,是沈博竞送他的。
马车上,柳大爷倚在一旁,低头沉吟些什么。
“你到底是说还是不说?”
柳大爷知道沈博竞说的是什么,挑着眉,笑着看沈博竞。柳大爷此时受了伤,轻轻一笑,也是妖媚尽显,“难道沈将军猜不到?”
“倒不是猜不到,只是猜到了没用,怕是得你出马才劝得动他。”沈博竞也是累了,喝了口茶,闭目养神。
“将军倒说说猜到是谁了?”
沈博竞随意扬了扬手,“凤临凰驾,谁会猜不到?”
柳大爷本来还想拍拍马屁,想想还是算了,干脆不说话,干看着沈博竞,等着他继续问。
茶还烫,沈博竞便拿起来吹了吹,飘起的雾气,却是模糊了面目,“你倒说说你当初是怎么把他捡回来的?”
“其实也没多曲折,不过是有一个冬天,我一大早起来,便看见万菊园门口躺了具尸,那可多晦气啊!我便马上把叫人来把他抬走,谁知道刚挪了挪,他就醒了。后来他说他是个大夫,被仇家追杀,受了伤,求我收留他。我一听,大夫啊!沈将军你也知道,我们万菊园做这份生意的,上上下下每天有多少小倌受伤啊!不单每天浪费我极多药费,那些小倌看到医馆里的大夫还扭扭捏捏的,说人家长得不好看,有够我烦的。要有个大夫我得省多少啊!所以我就毫不犹豫地收留了他。”
“你要再装我就把你赶下马车。”沈博竞依然轻轻吹着茶,只用眼角瞄了柳大爷一眼,“你柳老板也不是蠢的人,你难道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不觉着奇怪吗?”
“就是因为觉着奇怪才更要把他留下啊!人家都已经这样送上门了,我也总得配合着看看他想做什么吧?”柳大爷眨巴着眼,想了想,干脆整个人依着沈博竞的肩膀,却不敢碰着伤口。
“那他想做什么?”
“毒死我啊!”柳大爷也学着沈博竞翻了个白眼,却发现这个角度沈博竞是看不到的,只能气结道,“将军忘了,我中了幻蝶的毒,从那开始也就剩九年的命了,可他估计是嫌我死得太慢,来给我送催命符来了。”
沈博竞放下了茶,看着柳大爷,“喔?你是怎么得罪他了?”
“沈将军记得礼亲王凤临吧,凰驾也以为是我杀了他亲爱的弟弟了。所以便来报仇罗!”
“那你就让他这么毒死你?”
“沈将军,反正都是死了,早死迟死又有何区别?”
“你倒是豁达。”
*
“我说凰驾,你接近我无非是想为你的弟弟报仇,有没有想过要为你娘讨一个公道?”
“我说凰驾,你接近我无非是想为你的弟弟报仇,有没有想过要为你娘讨一个公道?”柳大爷直直地看进凰驾的眼睛深处,也不顾手上还淌着血,只是静静地等凰驾的回答。
凰驾终究是开口了,“你凭什么说这话?”
“就凭我快死了成不?”柳大爷忽然笑了,故意握了握拳,便又从伤口中逼出了更多的血,一滴一滴,连成线滴落到凰驾的手中,“应该说,你也替你弟弟报了仇,那么接下来呢?你娘的仇你就不报了?”
凰驾原本是呆呆地看着那滩血的,听到这话,却突然抬起头,看着柳大爷的笑脸,“你什么都知道?”
“我当然是知道。”柳大爷终于是觉得痛了,抽回了自己的手,那了刚刚那块软布,死死地按住伤口,“难道你不知道?”
凰驾看着他,没有出声。
“果然。”柳大爷又粘了些热水,开始轻轻地洗着伤口,“你自小离宫,自然是不清楚,也怕是查了很久才查出自己的身世的吧?”凰驾咬着下唇,没有出声,柳大爷便当他是默认了。
“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得知凤临是你的弟弟的,更加不知道你为何也以为是我杀了他。但是凤临虽然从小在宫中长大,可太后一直控制着宫中的流言,他自己肯定也不甚清楚。即使你们真见过面了,他也不可能跟你说得多明白。”柳大爷放下布,拿过凰驾手中的药膏,“对吧?”
凰驾依旧咬着唇,柳大爷明显看到血丝开始从他的唇上沁出,微微染红些许牙齿。
轻轻抹上药膏,一股冰凉钻入伤口,疼痛减少了,柳大爷也开始认真地看着凰驾,“你的娘暮霞她是毒王的女儿,这想必你是知道的吧。”
“恩。”
“那后来的事你究竟知道多少?”
凰驾看了柳大爷一眼,终究是松开了牙关,“她死的时候我只有四岁,所以没有多少回忆,只知当时她把我送到外公家中,后来凤临告诉我,她在生下凤临之前便失了心疯。死后竟棺中产子,生下了凤临。”
“这么说,你是毒王抚养长大的?那他为何不告诉你?”这一层,柳大爷倒是没有想到。
“他从来不提我娘。直到六年前他病重,死之前才告诉我我还有个弟弟,要我去寻他。”
“六年前?”柳大爷算了算,凤临是在五年前失踪的,“难道五年前是你带走了凤临?”柳大爷瞪大了眼看着凰驾。
“是。五年前我偷偷潜入皇宫把凤临带走,他一开始不愿,后来知道了我的身份,便留下来陪着我。我从小虽然是由外公抚养,可他每日只知道炼药,和我说的最多的是如何炼毒如何解毒,我从来不知道亲情是什么。直到遇到凤临,才第一次感受到温暖,那两年我病得厉害,凤临便没有离开,一直陪着我,直到我稍微好了些,他才说要回宫见见他的爱人。”
说到此,凰驾突然发了疯一般,抓着柳大爷的衣襟疯狂撕扯,眼里喷出火,“是你!是你杀了他!我便之后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这样的人,柳大爷也不是第一次见,所以他很淡定地和凰驾对视,“我告诉你,人不是我杀的,你信也罢不信也罢,反正你大仇已报,不是吗?”
凰驾渐渐冷静下来,依旧是瞪着柳大爷,“你继续说我娘的事情!”
柳大爷摇摇头,“哎,又要说一遍,说得我都烦了。其实这故事也不复杂,不曲折。你娘三十多年前与尚未功成名就的先帝一见钟情,甘心下嫁,当上了辽夫人。婚后生下了你,一家三口倒也是共享天伦。只是后来先帝为了事业,娶了前朝兵部尚书李大人的女儿李氏,把你娘贬为妾,你娘当时便失了心疯,不久便死了,奇异的是死后棺中产子,生下了凤临。之后你便消失了,原来是她把你送回了毒王那里。”
柳大爷看凰驾怕是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便静默了一下方道,“也就是说,现在这太后之位坐的本应是你娘,而当皇上的,应该是你。懂了吗?”
室中又安静了许久。
“你想要我做什么?”凰驾终于出声,是柳大爷熟悉的死人般的语气,这一次,却是第一次觉得寒气透骨。
“很简单,只要你肯站出来,我们便助你得这天下。”
“你们?你和沈博竞?”
“恩。”柳大爷的伤口早就包好,就感觉肚子饿了,拿起桌上的点心慢慢地吃。
“为何?”
“很简单,我为了解药,沈将军为了把皇上从帝位上踢下来。
凰驾却是突然仰天大笑,“解药?我告诉你吧,这三年下来,什么样的解药也救不了你了。”
“谁说是我吃的?”柳大爷白了凰驾一眼,“你是知道的,我若把整瓶幻蝶喝了,你早就见不到我了,还用得着报仇?我不过是想给帮我喝了另外半瓶药的人求一瓶解药。”
凰驾本想再追问,可思考了一下,发觉那根本无意义,便愈发冷静,“你觉得我凭什么跟你们合作?”
“怎么你们每个人都喜欢问凭什么呢?我堂堂万受菊柳大爷就这么不可信吗?”柳大爷看了看凰驾那张死人脸,无奈地说,“你分析分析最近发生过什么,就知道,你若要给娘报仇,就非掺和进来不可。”
“你来说吧。”
柳大爷很无奈地看着凰驾,只能继续,“我们得从沈博竞去江南讲起。当初沈博竞去江南,不是没有企图的。他的一行,治了几个贪官,搅乱了民心,是陆国上下本来安宁祥和的国风渐渐崩塌,为的,是弄散皇上的根基。”
柳大爷渴了,喝口水继续说,“当然,那个时候每个人都等着皇上出招,若他是直接说沈将军这么做是忤逆,然后治罪,那他的天下早就没了。好在他没有这么蠢,反而是转了头,打破了何颖和丞相之间的平衡。当时所有人都以为皇上是想借何颖之手去对付沈博竞和丞相。谁知道他反而是找个机会吧何颖和丞相都杀了。这下好了,不仅民心乱了,连朝中维持了这么多年的两个势力也彻底乱了。”
说了这么多,柳大爷是真的累了,歇了歇,才继续,“后来我才看清,原来皇上的本意就是让他们乱,乱了,才能把所有的势力的都收入自己囊中,才能对付沈博竞。其实这十几年,文帝不是治不了朝中这般臣子,是懒得治,现在终于得自己出手了。”
凰驾终于发话了,“那沈博竞不可能坐以待毙的。”
“对啊!”好不容易得到了回应,柳大爷一拍大腿,“所以沈博竞也想在这个乱中分一杯羹。而他要赢文帝,就必须有个后盾,而恰恰,这个后盾就是你。有了你这个筹码,他才能和朝中的群臣谈判,拉拢他们。”
说了这么多,柳大爷终于说到了重点,“你想想,鹤蚌相争;渔翁得利。这个乱世中,他们在争,你也未尝不可分别一杯羹,给你娘鸣个冤。你说是不是?”
凰驾低头思考良久,才看着柳大爷,“你还没说,你想要我做什么。“
“这个轮不到我说,还得等明天你见着沈将军,他来跟你说。”
说完柳大爷准备起身,凰驾却叫住了他,“你和沈博竞合作得如此紧密,你就这么相信他?”
“利益之事,不过是各取所需,有什么相不相信?何况,我也不一定就值得他相信。”
“你怕不会是爱上他了吧?”
柳大爷摇摇头,鼻腔喷出一声轻笑,“我和沈博竞都是有往事的人,怕都不太会爱了。”
柳大爷抬脚离开,最后还是留下了一句话:“凰驾,你知道吗?若当年不是你带走了凤临,我便不用进宫,我还是那个调皮捣蛋的封二公子。要说恨,也是我恨你。”
*
当天晚上,柳大爷却失了眠,睁着眼,看着幽黑的房间,头脑却格外清晰。
今日经历了太多,自己也冲昏了脑袋,方才和凰驾的对话才找回了方向。
他和沈博竞都是有经历的人,他没有爱上沈博竞,沈博竞也断不会对他上心。今日对他的好,不过是相处久了,生了些情,但这仅仅是熟人间的相处。他沈博竞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他没有上心,只是把自己当作朋友罢了,仅此而已。
难怪那药叫烟花,千年方能等得一刹的绚烂。
第二天,柳大爷一大早就拖着凰驾去到驿馆。
这是沈博竞第一天就任这左丞相,可驿馆已是人来人往,刚下了朝便已接待了五六个人,送礼奉承的、诉苦求官的,形形色色应有尽有。
这不,还来了个做生意的。
“沈将军。”随着声音响起,有一人从屏风外转入,不用说,自然是柳大爷。
柳大爷昨夜没睡好,一脸的倦容,苍白的脸却显出几分柔媚之态,沈博竞多看了他几眼,便低下头继续工作。
“大清早的你来干什么?”
“当然是给沈将军送人来了。”柳大爷谄媚地笑笑,竟自顾走到沈博竞的书桌旁,坐在扶手上,整个人倚在他怀中。
沈博竞忙了一天,亦是心烦,拧着眉,挥了挥手,“我说你怎么把自己说得像怡红院里的老鸨似的?”
柳大爷竟也不觉得丢脸,反而双手搭在沈博竞的肩上,扯高了声调,学着那些老鸨的语气,高声道,“哟,看沈将军说的,我柳无愁开的是小倌馆,干的生意和那些个老鸨有何不同?”
沈博竞把他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的确没什么不同。”
柳大爷气结,拉着沈博竞的衣襟,在他耳边吼道,“那些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