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陷情 by:小十四-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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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老爷、夫人过世后,这些年来,府里的人丁只有越来越少,以侯府在外面的名声,除了他们几个自幼在府中长大,受过恩惠的下人外,即使出再多的工钱,又有谁肯来?
那仆妇一楞,接着,长长地叹息一声,不再多言。
倒是另有一把低沉的男音插话。
「为什么?」
猛地退了两步,小左回过头去,果然是敖广站在了他身后不远处。
他穿著银缕青绸衣,腰上系银丝软带,足蹬小皮靴,墨黑的长发用一条线绳随意束着,搭在左肩,姿态写意,却另有无形的威严从挺拔的身躯渗出。
看着他,小左只感惊慌、不安,虽说雪已经溶了,但是天气却依然冷得教人手脚冰凉,不得不多穿厚衣。
只有眼前这个男人,就好象没有感觉似的,只穿著一身轻薄丝绸,就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他到底是不怕冷?还是根本不是人?小左不得不这么想。
见他想得出神,敖广冷冷地再问一次。
「为什么?」
小左一呆,立刻便明白过来,敖广是在问为什么没有人肯来。
只是,这事关系到府中的隐私,小左当然不肯乱嚼舌根,不过,他一想起敖广那些古古怪怪的本事,心中又怕得厉害,迟疑好一会后,才咬紧牙关,说,「与你无关!」
眼睛眯起来,敖广冷如冰箭的瞳仁内神光凝聚,神力将要迸发之际,忽听小左喃喃自语地说,「我告诉你,少爷会不高兴的。」
敖广听了后,心神无由地一动,想了想,眼中的精光缓缓散开,不发一言地转身离开。
从回答了他后,便一直害怕地垂着头的小左直到其它人上前叫他,才敢抬起头来,呆呆地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前方,松一口气之余又大惑疑惑。
这样就走了?该不会来个秋后算帐吧?
惨了!惨了!他不会等今晚来掐死他吧?呜……很可怕!
那边厢,小左在胡思乱想;这边厢,敖广亦感思潮紊乱。
事实上,自从决定暂时留在这里后,他的思潮没有一天不被扰乱过,而扰乱他的,正是现在坐于书案后的男子。
从踏入书房,看见身穿淡黄长衫,白底紫花夹袄,头带点翠金冠,厚唇轻松勾起,用白晰的右手提笔疾书的皇甫清狂那一刻起,敖广的心跳更明显地加速了。
微微蹙起眉心,敖广想:以孤僻无情闻名的东海龙王竟然为一个小小人类而心乱,这件事若被其它神,或是他的眷族知道,不知道会引起多大的惊奇?
自嘲地想着之余,脚步不停地向房内走去。
皇甫清狂抬头,冲着他勾唇一笑,笑容灿烂如花。
「你看我的字写得如何?」
献宝似地指着红底笺纸上的描金草书。
正月见桃花,
春色映双颊。
十八日午时,
为君备水酒。
眼角稍为一扫,敖广随意点头,「还好。」
人的字体,文采再好,在他眼中都不过是镜花水月,无以传世百载、千载后,又有谁会记得?又有何值得夸赞?
若非提问的是皇甫清狂,他连一句『还好』都不会说。
敷衍的语气,皇甫清狂听得明明白白,脸色登时一沉。
他出身权贵,自然有富家子弟的骄狂之气,事事要人夸耀奉承。
若是其它人看见他的脸色,立即补上几句好话,便相安无事了,偏偏敖广在龙宫里,也是个受千万海族崇德敬仰的主子,察言观色这种本领从来与他绝缘。
即使凭着天授聪明,知道皇甫清狂的不悦,他也只是不以为然地冷冷看着。
皇甫清狂登时气结,将手上的紫金狼毫狠狠摔去。
笔尖正好摔在刚由小右领着走进来的蓝衣人鞋上,吓得他慌忙后退。
小右刚开口叫一声,「少爷!」
气在上头的皇甫清狂看也不看一眼,便骂道,「滚!」
「表少爷来了!」
闻言,皇甫清狂浑身一颤,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瞪大眼。
看着那作儒生打扮,眼神锐利,唇上畜着两撇小胡子,气质温文成熟的英俊男子,皇甫清狂的口开合几次,好不容易才叫了一声。
「表哥……」
「清狂,我的好表弟,是谁惹你不高兴了?」他的声音铿锵有力,自信飞扬。
他叫风飞扬,贵为北方最大的绸缎庄庄主,与皇甫清狂是表兄弟之亲,及冠之前,更一直居于侯府之中。
「清狂表弟,最近身体好吗?」
「还好,表哥难得上门,有事吗?」
皇甫清狂的回答声中带着刻意的冷淡,只有站在他右方的敖广清楚看到,他的手在桌下捏成拳头。颤颤抖抖。
微微蹙眉,风飞扬说,「听说,你府中多了一个外人,我特地来看看,就是这位公子吗?敢问尊驾名讳?」
语末,一双利眼向敖广刺去。
孤伶的敖广自然不会理睬,甚至连头也没有抬一下,脸上依然是一片冰冷无情。
他的漠视,令风飞扬的嘴角扭曲起来,再次转过头。同着皇甫清狂。
「清狂表弟,我有几句话体己话要和你说,叫外人出去吧。」
为他领路的小右早已悄悄退出,此时房内除他与皇甫清狂外,就只有敖广这个外人。
风飞扬是有意侮辱敖广,可是,他断想不到,皇甫清狂非但没有叫敖广离开,反而亲亲热热地拉起敖广的手,压在自己腰上,说,「以他和我的关系,有什么是他听不得的?」
风飞扬脸上一阵青白交加,接着,又忍了下来,刻意叹口气。
「清狂,你何必用个外人来气我……你心里想什么,表哥会不知道吗?」
就着相贴的姿势,敖广感到怀中人的身子颤抖抖,似乎忐忑至极。
心里微感怜惜之际,却听到皇甫清狂对他说,「敖广,你出去。」
敖广冷笑,动也不动,反而将环在皇甫清狂腰上的手收紧。
他是龙王,不是任人驱遣的猪狗!
却见皇甫清狂仰起头来,流盼的眼神中竟带有几分乞怜之色。
敖广心头微颤,想了想,当真向门外走去。
走出书房,却没有走远,而是驻足在书房前院的一个小水池前。
两人环抱大小的水池用彩石砌成,没有养鱼,只有一池清水,敖广提起右手,中指虚空一点,清水瞬间泛起银色光波,光芒过后,转化为一面水镜,诚实地将房内的事物显现眼前。
偷窥--无论天、地、人三界都是一种教人不齿的行为,只是,敖广心中却没有存着半分不安。
他不是好奇,只是想知道而已……想知道已经在房内搂成一团的两人,到底有什么关系?
【第四章】
敖广的身影一消失,风飞扬就扑上前,将皇甫清狂拥入怀中。
「清狂表弟……清狂……」
「走开。」皇甫清狂作状将他推开,声音却显得酥软无力。
「好表弟,我的清狂,别气表哥了,这三个月来,表哥没日没夜都在想你。」
贝齿紧咬红唇,皇甫清狂嗔道,「哼!想你未过门的妻子就行了……想我干么?」
「好表弟,她怎么及得上你?」一脸情意绵绵,风飞扬拥着他,在他的脸颊上轻亲两下。
皇甫清狂咬咬唇,别过脸说,「既然及不上,你为什么要娶她入门?」
风飞扬尴尬地顿了一顿,接着,若无其事地拉开话题。
「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什么留他在这里?」
「他是什么人重要吗?而我……为什么留他在这儿,你又真的想知道吗?」挑起眉角,皇甫清狂向他一睨,神情既媚惑又带着彻骨的嘲弄。
不可置信地退后市步,风飞扬举起手,颤抖抖地指着他,「你……难道……你竟与他……」
他脸上的震惊令皇甫清狂勾着唇嗤笑起来,笑得前仆后继,意态若狂。
「我的好表哥!你身边的女人来来去去,难道我就不可找个男人来疼我吗?你背着我找女人,背着我准备婚事,我偏偏就要光明正大地找男人给你看!」
他皇甫清狂就要教风飞扬知道,他不是没有人要的!
他与别的女人在一起,他就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清狂!你--」风飞扬气得一脸铁色,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皇甫清狂仰起头,不屑地勾起唇角笑道。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可笑!」
虽说在笑,眼角却有泪光闪闪,口中一直喃喃自语,「是你对不住我……是你错,你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很公平,没有错。」
自小青梅竹马,风飞扬早知道他是个薄孔孟、无视礼教之人,却断想不到,皇甫清狂会为了报复他,在外面找个男人来糟蹋自己。
心中气愤无比,但一想起他所做所为都是出于对自己的深情爱恨,满腔怒气又不由得尽化怜惜。
想来想去,风飞扬终于忍不住上前再次拥住了他。
「清狂,我的好表弟……你说得对,千错万错都是表哥的错,你要打要骂都是对的,千万则气坏了自己。」
情话绵绵,皇甫清狂一听,脑海里不禁勾起了往日恩爱的情境,一颗心立即酥软下来,顺从地依偎着他。
抱着皇甫清狂柔软的身子,淡淡香气传来,风飞扬不由得心猿意马起来。
「清狂表弟……清狂……」
用手将皇甫清狂身上的夹袄拉开,探入淡黄长衫的衣襟内,掌心上下游移、抚动,娇嫩的红楼被指腹一夹,皇甫清狂不由得倒抽一口气,发出媚人的喘息。
「啊……」
笑起来,风飞扬将他的衣襟拉得更开,露出雪白的肌肤,胸口上的两点嫣红在冷风中挺立,美丽得令人眩目。
伸出手,将两颗红樱夹在双指间缓缓转动,酥麻的感觉令皇甫清狂不住细细喘气,颤抖的指尖无意识地将风飞扬的双肩抓紧。
享受快感的同时,他幷没有忘记另一件事。
「表哥,答应我。别和那个女人成亲……我不许……那个女人……不可以……」
没有停下抚弄的动作,风飞扬贴着他的耳朵儿轻声说。
「清狂,我与你不同,我上有高堂,大好青年不婚嫁生子又怎对得住列祖列宗?而且,喜帖都派出去了,这时候怎可以说不娶……丹丹她淑德贤慧,不会对我们的事加以置喙的……表哥保证,即使她过门了,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什么都没有变。」
「什么都没变?」皇甫清狂立刻清醒了大半,手在风飞扬看不到的地方渐渐收紧成拳头,「不!一切都变了,你已经忘记了当年我将身子交给你的那一晚,你指着桃花树发的毒誓!你已经彻彻底底地忘记了!」
顺着他激越的声音看去,满园不合时节盛开的桃花,令风飞扬的心倏地一寒。
摇摇头,将那份异样的感声赶出脑海,风飞扬微感不耐地说,「昔日娥皇女英方可共事一夫,为什么你就不可以忍耐一下?」
如果说皇甫清狂刚才只是失望,那这一刻就是绝望,心直坠冰窖,连指尖都冰冷起来。
用力把风飞扬推开,皇甫清狂随手一拢散乱的长发,拿起放在桌上的请帖,递到他面前。
「这张桃花宴的帖子,你拿着,三天后见,别忘了将我的表嫂带来,让我看看她是什么样的国色天香,可以将表哥你的心勾住。」
接过帖子,风飞扬的眉心蹙得很深。
「清狂,表哥最爱的人始终是你……我的话,你好好考虑一下。」
「放心。我会!你走吧!」说这话时,皇甫清狂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双凤眼远远地眺望窗外。
繁花如海,红粉满目,这一刻,他深深地体会到甚么是『桃花依旧,人面全非』。
无法从那张木然的脸孔上揣测他心中所思,风飞扬只得轻轻地叹口气,转身离开。
在长廊走了十多步,一道人影倏地挡在他面前。
诧异地抬头,看清楚来人之后,风飞扬的脸色一沉。
敖广的脸色比他更深沉,如冰的眼睛冷冷地看着他,应该说,冷冷地看着他的一双手--他不屑看向这个下等人类的脸庞。
张开唇,一字一语地说,「别再碰他,否则,死!」
风飞扬冷笑,唇一动,正要还以颜色,双目不经意与敖广的一双冷眼对上,忽然感到一阵战栗。
从未经历过的可怖感觉倏地笼罩全身,那双眼紧紧地盯着他,瞬间,风飞扬生出一种错觉,如同被万箭穿心的错觉。
在无形的恐怖与仿真的剧痛下,风飞扬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手脚,只能汗流浃背地僵立原地。
压在风飞扬身上的压力沉重得令堪称挺拔的身躯亦摇摇欲坠,直至,敖广移开目光,越过他,稔步向书房走去。
那是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风飞扬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推门,敖广不意外地看见满地零碎。
甫踏入,一只青花缠枝的高脚水瓶就在他脚下迸裂成千百片。
毫不在乎地将碎片踢开,走过去,已经没有东西可以掷的皇甫清狂正坐在那张用整块紫檀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