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蜜 by 阑花豆-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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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3127 更新时间:09…02…27 18:55
开春的雨透着凉意濡湿了人的衣襟。
青石台阶,朱红楼阁,带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倦意。
药铺的掌柜朱承德怔怔听着淅沥的雨声,摆弄着手中的药沫子。恩…麻黄,荆芥,苏叶…仅仅只是一些寻常的风寒方子罢了。前些日子女儿染了风寒,便熬了帖药,就着酥杏子那些零嘴好歹喝了一碗。到了第二日精神方好便如何哄都再不愿喝那苦煞了人的药。想到女儿那委屈的小脸朱掌柜也就作罢了,取了只熬过一次的药晒好又重新放回药扁子里…草药不比其他,虽说是剩下的,但还是可以再用个几次,就是药效差了些。拿去卖人…虽说良心上有些过意不去,可这世上有谁不是有利图利的呢?终不过是在世俗中泥泞满身的庸人罢了。思索着,依着药柜假寐起来,却被一声清脆的声音唤了去。
〃朱掌柜,您早,能给我抓副退烧的方子么?〃
寻声望去,是一名乡间少年,乍看之下面色衣着有些萎顿,一件洗的已经泛黄的白麻衫子裹在瘦弱的身子上在寒风中显得有些颤微,但少年有着一双清澈的眼睛,黑而润,印在苍白的脸上倒不似一般农间的混沌。
〃哦,禾笙啊,怎么生病了吗?这三月天说变就变的,最是折腾人,你要注意身子啊,别光顾着给人捻衣裳,也给自己缝件厚实点的,你看你这穿的…〃
朱掌柜念叨着将手中的药沫子包好,正欲递给禾笙,却看他冻的青青的小脸透出一抹红晕腼腆道:
〃谢谢掌柜!禾笙…禾笙会小心身子的!〃一面摸索着荷包掏出备着的铜板,一个一个数够数了才小心放在柜台上。
朱掌柜蓦地一顿,又将手上的药包收回扁子里,从柜子上取下一包新的递到禾笙手中。
〃禾笙啊,这草药要是才煎了一次烧就退了就记得放在太阳下晒了放好,下次还能再熬上两次,记住了吗?〃
禾笙将药揣在怀里又将衣裳紧了紧对朱掌柜鞠了身子。〃恩,掌柜我记下了。〃抿了抿唇才转身低着头走了。
朱掌柜望着少年离去的背影,见他频频回头,笑了笑,又招招手,直到远了才倚着柜子继续假寐起来。
那是个苦命的孩子,父亲死的早,被母亲拉扯大吃了不少苦,偏生脑子又不好使,只有跟着母亲做些女红帮人家捻捻衣裳过日子,虽说笨却孝顺的紧,可没等老天发慈悲他娘前几年得了病撇下他撒手去了,半大的孩子,一个人该有多寂寞啊。
开春的雨给城里浸了湿意却不长久,伴着三两声鸟鸣,太阳逐渐显了头脸。
禾笙一路跑回自家的破屋时已是气喘嘘嘘,吱呀一声推开门…朝里望了望,看见板子床上漏出的一抹艳色的衣角方才舒了口气,还好,他还没走。
前些天去山里摘桑果的时候发现在溪边躺着个人,那人衣着华丽匐在泥沙上,在雨中,像是一只倦了的蝴蝶,浑身冰凉,却还有鼻息…不像娘,睡去了再没醒来过。于是便将他拖回屋中好生看着,哪怕就那样安静的睡着,不会说话不会动,但这屋里终于不是他一个人了。
可是就在昨夜那人突然发起低烧来,喃呢不断,这烧虽来的不猛,却持续未断,于是他带着家中仅剩的铜板今早去买药。
秦苏浑浑噩噩,只觉得身上火辣辣的烫可骨子里却寒的人直打颤,面上一阵又一阵不断传来刺麻的痛,想拿手去抓一抓,但连跟指头都没力气动上一动。正当这痛痒热麻难耐之时突然感到额上一阵湿湿凉凉的柔润,仿佛抚去了焦躁情绪,渐渐的倦意袭来,便又沉沉睡了。
当秦苏再睁开眼时,看见了一张清瘦的脸和一双漆黑水润的眼睛。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我正想着怎么给你喂药呢,这几天你吃什么吐什么…〃禾笙扶起秦苏让他靠上床头。〃呵呵,这药刚熬好,你趁热先喝了〃
秦苏抬手拦住了递来的药碗。
〃你…?〃他记得自己被暗算之时为了躲避追杀而跳进河中,后来便失去了知觉。抬眼看了看少年灰暗的衣着再环顾了下周围破败的屋舍。
应当是被救了。
〃我前些天看见你躺在溪边…就把你给捡回来了…恩…我…我叫禾笙〃少年赧然说道。
秦苏听少年说话虽结巴倒中肯不似有歹意这才接过碗嗅了嗅将药喝了。
啧啧,真苦。一边皱眉一边思忖着。眼下自己这身体看来是不能随意走动了。方才听少年说自己昏迷有段时日了,既然到现在还没被发现那说明这里暂时是安全的。
挑了挑眉,用性感略带沙哑的嗓音带笑说道:〃如此一来多谢小哥的救命之恩了,只是在下身体带恙,力所不及,可否再多叨扰两日。。日后,必当答谢〃
满意的看到少年痴痴的目光顿了顿,而后夹上泛起的红晕,秦苏觉得心情好了不少。哼,这乡下的俗人,不论男女,莫不是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只消笑上一笑再柔声耳语一番自是言听计从。
〃没关系,住多久都行,最好…〃最好一直留下!禾笙不住点头答道,最后一句却是在心里默念着没有说出来。
〃如此便有劳小哥了…〃秦苏还欲说些什么却突的感觉面上一阵刺痛,刚想拿手去抓,却被禾笙一把按住了。
〃你躺在溪边的时候脸上叫虫爬了,还肿着呢,这肿没十天半月的消不了,还有千万别抓…〃禾笙似是害羞的揉揉自己的屁股,〃我小时候也被咬过。。痒的厉害…娘说不能抓。。可我没听话…还是抓了,结果留了印字…我不该不听话的…〃
秦苏光听着第一句话轰的一声脑子就热了,哪里还顾得禾笙的自言自语,抓着他便厉声道〃镜子,镜子呢,把镜子拿来给我瞧瞧!〃
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容貌…肿了?肿成什么样了?照这整张脸热麻的程度来看…不会…
禾笙在屋里捣鼓了半天终于找出了面沾满了灰的铜镜,在衣服上擦了擦。
〃这…这是我娘在…〃
话还未说完便被秦苏一把抓了去。
屋外的天晴的正好。照着刚从冬季里复苏的纤枝嫩叶俏芽赶走了阴霾,带着暖意,混着泥土的清香,安静而恬淡。
屋内。惊起“哐…”的一声响。
地上是一面铜镜,阳光照进来,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床上的人惨白着一张脸,半响凉凉问了句
〃你…刚见到我时就是这样了。。?〃
禾笙抖了抖,觉得身上阴冷阴冷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似乎听到了磨牙的声音。
〃…恩!〃
秦苏缓缓闭上了眼睛。长长叹了口气。
镜子里的人…不…镜子里的肉包子就像是在蒸笼里闭的久了。堪不住热,炸出了几道倔口子…眼睛,鼻子和嘴巴。那包子还是薄皮儿的,晶亮晶亮的,渗着红丝。
如果换个时间换个地点换个人他秦苏一定哄然大笑,戏谑那张脸真乃世间一绝,可惜,他现下只觉无尽的悲凉。
若让自己以前那些个莺莺柳柳瞧见了自己这幅模样……还不如直接给他一刀来的痛快…看来这不留也得留了…
鼻间飘来一丝甜甜的香味,带着些许热气弥散在空中,秦苏睁开眼,看见禾笙端着碗粥站在床边,那模样似喜又似忧,有些干裂的嘴唇抖了抖。
〃粥…你有几天都没吃东西了…〃
这小儿莫不是在害羞?可现下自己这张脸怎么也跟儒雅风流扯不上边啊。之前也是,身前身后跑的分外殷勤。
秦苏觉得有些好笑。端过碗,抿了口。
淡而非无味,相反带着丝丝甜意。
或许是真的饿了,一碗清粥下肚,秦苏越发觉得不够。于是伸手摸了摸禾笙的头,笑道
〃这粥是你做的么?好喝的紧,还有没?〃没想禾笙一转身没了踪影,过了会又端出一大碗热腾腾的粥,巴巴望着他,不做声,就是眼眶红红的。
秦苏以为他是饿了,又因自己喝了他的粥心下委屈,便斜着眼装模作样问他要不要,禾笙却死命摇头怎么也不肯。
秦苏只得接过碗继续喝起来,不再言语,心下却想这小儿可真生的怪,呆呆愣愣不是个傻子吧?!
梨花蜜 正文 第二章 初春白梨
章节字数:1752 更新时间:09…02…02 22:40
没有了笙歌艳舞,没有了葡萄美酒,秦苏自是觉得生活难过之极,前两日因为身体还虚着。躺在床上浑浑噩噩时间也算过的快,可现下烧退了人也活动自如了便真切感到寮燥无味来。
都是那该死的虫!早不爬晚不爬,爬哪不好,偏偏爬到自己头上来,还是脸!晦气!
心里越想越发觉得有火似烧,再转眼瞧那小豆芽菜…
其实禾笙不小,十五,六岁的少年已经半大了,可那可以跟柴火棍媲美的小手小脚,外加懦懦的性子,看起来就一个十一,二的小娃娃。
禾笙的生活很简单,清晨早早起来去山里采些露水…给他做粥,剩下的盛到罐子里攒着拿到城里去换吃的。难怪每次喝粥都觉得甘甜清润,原来是加了露水。
等自己起来用过早饭,到了半晌午的时候,豆芽菜便开始了谋生的活计…捻些细线,给人缝缝鞋子,大件的衣服是做不起的,唯有在人家手里拿来的衣服上绣点绢花,赚点铜板。
每到了快中午和傍晚的时候在门口的一小块菜地里摘点青菜,伴着从市集里换来的一点肉开始做饭。
在秦苏的眼中禾笙很蠢,因为他从来不吃菜里的肉,顶多夹几片青绿叶…难怪长的干扁干扁的。
秦苏不是没有钱,可他就是不愿意拿给禾笙,因为他喜欢看到那个纤细的身影整日忙前忙后并感到乐此不疲。谁让他没得美女的怀柔香榻,竟沦落到来观察一棵豆芽菜。
这日禾笙不知道从哪寻来了几片芭蕉叶子,坐在桌前小心翼翼的编着,时不时抬头望望秦苏,见后者也瞧着他便又红了脸继续埋头苦干。
秦苏坐在门口晒着太阳饶有兴趣的看着禾笙灵活的小手来来回回穿梭着,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哼了哼,那小娃娃总喜欢时不时偷偷看看自己在不在,说话时也是小声的,生怕多说了什么又说错了什么,满眼的期待却又饱含惧怕,是天性使然还是因为想要不再寂寞?
他喜欢看别人挣扎在命运边际却逃不出命运的降临。
一双小手出现在眼前,手心里捧的是一只用叶子编的蝴蝶,青翠充满生机,细细的须挺翘着仿佛马上就要挥翅翩然而去,看的出编它的人有多么用心。
“阿笙,这是你做来送给我的么?想不到你人笨不啦叽的,做出的东西还是那么回事”
秦苏轻笑着撩拨禾笙的细软头发,将那只蝴蝶对着阳光左右摆弄。
禾笙笑了,像是一朵初放的梨花,印在秦苏眼中,没了平日泛黄的眉角,也没了干裂的嘴唇,跑进秦苏的记忆深处。
曾经也有人这样欢天喜地的拿了小玩意来跟他献宝,为了博得一句夸赞。可那是很久以前了,久的让他以为不曾发生过。
但是,人都是会变的。
秦苏望了望蔚蓝的天空,闭上眼,假寐,“阿笙,有没有人说过,其实你笑起来机灵多了,以后要多笑笑”我可不想成天见到块烂苦瓜。
禾笙静静立在他身旁,半响,清亮亮的声音答道“我娘…也是叫我阿笙的。”
许是秦苏的一句无心夸赞鼓舞了禾笙,小娃娃开始每天坚持编上一只蝴蝶送给秦苏。有大的有小的,有嵌了彩线的也有穿了麻绳的。秦苏总是面上笑笑,待禾笙一走便转身扔到床下面。而其间禾笙也从最初的半声不响变得开始絮絮叨叨起来,说的不外乎是些琐碎的东西。山里的茶花开了,院子边上的土地里是不是能撒点种子了,还有王大妈家里养的母鸡花花终于孵出了几只小花花。
秦苏对于禾笙的“自言自语”并不制止,因为小娃娃的声音没有男人的吵杂相反柔柔的,语速不快不慢,倾泻在春日的阳光里。让秦苏想起了那些个妖椎的女人们,她们也是这般唠叨,讨论的却永远是城里哪家的胭脂最红,哪家的首饰最亮。
逐渐思绪飘的更远些,不知秦苏想起了什么,每每靠着门边晒着太阳假寐时,面上却是阴晴不定,时而铁青铁青的一副恨不得要杀人拆骨的样子,时而又是敛着眉,似是苦楚似是彷徨。
秦苏忍耐些日子,等着脸上的肿已经消了大半,心下更是急躁不堪。冷硬的板子床,千篇一律的青菜绿叶,外加每每洗澡只得冒着寒风拿桶子往身上浇水冲洗,这一切都在考验他的极限。可他偏生又极好面子。在回复原先那张英俊潇洒的面庞之前却是怎么也不愿出去见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