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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销魂 上-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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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着明日准又是满城风雨,心中反而哭笑不得,这一辈子,看来终究躲不过任人传说! 
  不觉已到了均赫王府,朱门未上,却只有两个小厮在下马石旁守着。 
  千云淇笃自把我抱下马来,几步就送到那两个小厮面前,他贴在我耳边,轻声呵了句:“八月初二,东风楼……” 
  那两人愣了一刻才缓过神,接着便“七少爷”地叫个不住。 
  我懒得理他们,只看着千云淇又上了马,一个英武的动作,终于消失在了夜幕深处。 


  这么一闹,自然又惊动了承晟王府,众人都怕脱不开干系,便要齐力查办。 
  我知道再遮掩实在说不过去,干脆不闻不问,心想,以千云淇的能耐,也不一定会落入人手。 
  只是不管别人怎么问,我都坚持说,并不知道被劫去了哪里,甚至连为什么又送了回来也不知道。几次三番,明眼人也看出蹊跷,但终归找不到头绪。 
  接连数日,我一直精神不振,芫儿、谷庆只当我受了惊吓,所以有些颓弱,于是小心翼翼伺候,也不敢让人来扰我。 
  唯独我自己明白,我是担心千云淇的伤势。 
  那天我几乎一团乱麻,也没看清他伤口轻重,后来细想,送我回来的一路,千云淇虽然洒脱,但仿佛还是有些失色,又流了那么多血,于是恨起自己,当时只顾跟他一起发呆,竟没想到先包扎伤口。 
  而于此之外,我更缕不清的,是我和千云淇之间—— 
  我的有意作弄;他的手下留情。 
  他的存心相撞;我的妄言挑衅。 
  他的固执忘情;我的意乱心迷。 
  他的涉险劫持;我的气短愁长。 
  他的狂放邀请;我的…… 
  叹一声,倒真是,越烦越觉得乱,干脆再自斟一杯,在酒气辛辣中暂忘一刻。 
  “七少爷,别喝了吧,都这么晚了,咱们赶紧回去算了!”芫儿又不识时务地说着。 
  我不理她,一仰头,咽下口酒。 
  芫儿急的干瞪眼。自从上回去承晟王府没有带她,这丫头就一直以为我厌了她,加上这些天我心情不好,也没什么好声色,她更加笃定,于是倒不像以前,嘴里有什么便都说出来,变得越来越小心我的脸色,生怕再恼了我似的。 
  倒是谷庆多少看出些端倪,话虽然少,却并不冒失。她见芫儿不敢多说,我又置若罔闻,忍不住也劝起来:“七少爷,要喝也回去喝吧,这风亭里晚上凉,冻着了又要看大夫。” 
  我晃她一眼,装着醉了,起身向池边走去,谷庆赶忙上来抚我,哄着说:“走吧,酒也没了,要喝也得回去!” 
  我不再执扭,倚着谷庆,踉踉跄跄往回去的路上走,芫儿收拾完东西也跟了上来。 
  才到销云阁外院的回路上,突然听到两声风响,芫儿、谷庆跟着倒了下去,我心里一怔,预感不好,一个黑影便无声地从高墙上翻落下来,于是酒醉霎时化得无影无踪。 
  只见那黑影越走越近,我冷眼看着,动也不动,直到他就快贴在我面前,冰冷的气息竟有些发乱,喷在我脸上,惹起一阵轻颤。 
  果然是千云淇。 
  过了一刻,他才开口:“我等了你整天。”月色下,他的脸轮廓分明,却看不出情绪。 
  我不说话,依旧看着——没错,今天是八月初二。 
  他的眼睛越眯越细,终于知道我的答案就是沉默,于是声音有些嘶砾:“你还真是——惜字如金。” 
  “不想死就快滚,你当均赫王府是你家花园子吗!” 
  “刻薄话倒会说一箩筐,不过这里比我家花园子差远了,你怎么耐得住!” 
  我冷哼一声就要离开,这回他倒没有拦我。 
  “你说我这均赫王府的人拦的住我吗?”那戏谑的话像一枚银针刺上脊梁,我慕地停住脚,再下一刻又迈开脚步。 
  终于,就在我几乎踏入销云阁院门的时候,只听一声轻扬的哨子划破寂静的深夜,突然,有个地方被搅动了似的不安起来,周围渐渐涌过肃杀的脚步声,再也耐不住的嘈杂如期而直。 
  是马蹄,疾而险的——我一回头,那玄色高马竟飞过墙,向前几步停在了千云淇的身侧,千云淇利落地上了马,把马缰一摇,就到了我面前。 
  “上来!”千云淇伸出只手。 
  我瞪着他,心中除了气恼还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快要炸开。 
  他却好像不知道有人要来抓他似的,依旧笃定地把手伸给我。 
  我用力打过去,几乎都要打折了自己的腕子,而后的转身被他顺势一拽,我就这样侧着落在他的胸前,扬手才要给他一个巴掌,腕子更让他抓地严实。 
  “行了,我不疼,疼的可是你!”他似乎有些缜怨,只觉一震,那马通人性似的奔了出去。 
  “抱紧了,掉下去可疼!”千云淇狠咬了我的脖子一下,一阵刺痛使我忍不住甩开头,哪知竟中了他的算计,身子陡然一倾,我惊叫一声死死搂住他的腰身,整个人更向他身上靠去,寻求着片刻的安慰。 
  他开怀大笑起来,双臂紧了又紧,并加快了速度。 
  侍卫,火把,刀枪,离我们越来越近,渐渐形成一堵墙,千云淇却没有停下的意思。 
  “抱紧了!”我只听他大叫,而后便撞上了什么东西,马在挣扎,人更不休。 
  “别伤了七少爷!”人仰马翻中有人不住喊着。 
  我们艰难地又向前行了百余尺,突然,千云淇将我向马鬃上一推,他闷哼一声,见我又要掉下去,赶忙一手勒紧我的腰,我只感觉身子不住下仰,只有腰上的力道不肯放松。 
  “快把人放下,你中的是毒镖!”这一声,直叫我忘了暂时的恐慌,我努力抬头向千云淇看去,灯火明灭中,忽闪着他难色非常的脸。 
  “快停下!混帐!你给我停住……”我忍不住扯着嗓子喊。 
  半天,千云淇终于支撑不住,连着我一同滚下马鞍。 
  不知是吓坏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一颗泪竟倒垂下额角。我的心又开始难受,那排山倒海般的感觉压得我意识涣散。 
  半昏半醒间,千云淇扣在我身上的手臂被生生扯开。 
  侍卫们带走他之前,只听见碎玻璃似的声音阵阵划过:“你别走……我给你治病……” 


  原来那毒镖是射向我的——有意的。 
  射我的人叫李靖全,二十多岁,一看就是个练家子,魁梧,并且黝黑。 
  他说知道千云淇绝对会护着我,而单攻千云淇却很难,所以情急之下用了这个险招子。 
  他此言一出,知情人都不禁恍然而悟,一个个固然尽力掩藏,可还是难免流露暖昧的神色,明明就是在揣度:红杏是否出墙大家前途有无牵连。 
  我不置可否,只盯着李靖全看。 
  虽然佩服他的聪明,但这份心肠却太恶,所以我决不能放过他。 
  于是我走到五花大绑的李靖全面前,对旁边的人说:“还不快松绑!” 
  众人愣了片刻都看着我。 
  我和颜悦色道:“亏你救了我,不然我今天还不知会怎么样呢。” 
  众人眼睛瞪的更大,但终于还是解开了李靖全。 
  “你既有恩于我,王爷回来我必然请王爷好好谢你,若不嫌弃,咱们就作个异姓兄弟吧!”我用力压抑住那份厌恶,“面诚声切”地说。 
  众人更不知我唱的是哪一出了。 
  只是那李靖全倒是镇定,虽然以身份低微为由不敢逾矩,但终耐不过我温言软语好意相求,于是半推半就答应了。 
  只是当晚他就被抓进了大狱,罪名是庆功宴上借酒撒野,对我意图不轨。 
  于是他之前说的一切都遭到质疑,我“强压”下一脸委屈,哀声对众人道:“这两个人都先关着,明天我要请承晟王爷来亲自替我作主。” 
  那侍卫队长早因管制手下不利惊的一脸苍白,又听我搬出承晟王爷来,便随我说什么都答应了。 


  我知道我的时间太紧,所以顾不得太多,于是连夜潜出均赫王府来到倾雨楼。 
  杜倾雨见了我虽然诧异,但总归是敬重有加。 
  我也不绕弯子,简单直接地提出了我的请求。 
  哪知杜倾雨原本灿如朝花的脸上莫命地凄伤起来,隔了半天才幽然问道:“七少爷真为那人动了心吗?” 
  我没料到她会这样问,于是踟躇片刻,才说:“跟那没什么关系,只是……”说着我竟失起神来。 
  杜倾雨了然地点点头道:“我明白了,那人为七少爷不顾生死的执着总归让人感动,别说七少爷这样的性情中人,就是平常人听了也要羡慕。” 
  我怔怔看着杜倾雨,难辨她话中的是非曲直,但看着她,就像往来了多年的知己般,于是连反驳的心也没有,只无力说道:“我知道要连累杜姑娘涉险了,只是这长都中我恐怕……” 
  “七少爷何必说这话,倾雨仰慕七少爷多年,能为七少爷效力,倾雨求都求不来,说什么连不连累,我有句话——便是为七少爷死了我也是愿意的。” 
  “你……杜姑娘言重了,我一个俗人哪里值得姑娘如此……真是——折杀我了。”杜倾雨的诚恳我丝毫不怀疑,但那一席毫无私心杂念的忠义之言,却让我骇然。 
  我怕自己不值,一直都怕。不管谁对我好,我都怕的要命,如果他们知道我曾多么无耻淫荡地为那些男人们取乐,可还会一如既往待我? 
  杜倾雨似乎看出我窘然的本意来,于是情切地说:“七少爷不必思虑太多,世人往往只见美玉之表,却难解其中真妙,倾雨虽然愚顿,但也最知道,七少爷这样的人若不值得,我这眼里也见不得世上还有什么好人了。” 
  我感激地看看她,若不是碍着男儿有泪不轻弹,早要为遇着知己者而泣。 
  于是起了身,向杜倾雨道别,小心谨慎地离去了。 


  第二日,我便正大光明来到承晟王府,自然先不免作一出我见尤怜的好戏,又让几个知情人把事情大概细述一遍,而自己则摆出一张欲说还休的哀伤模样。 
  千云涂听了固然先对我关切一番,而后则骂冒犯我的人大胆,最后又数落均赫王府的人无能。千云戈不在,为我撑腰的事他必是当仁不让的。 
  我看着差不多,便装出犯了心疾的样子,终于顺理成章跟千云涂单独相处起来。 
  不等千云涂坐稳,我已然深跪不起,千云涂骇了一刻,要扶我起来,我却泪眼婆娑拒绝了。 
  “王爷,这事关系重大,还请王爷务必帮忙。”我望着他只求他答应,别的全然不顾。 
  千云涂看出我的执着,犹豫片刻,对我说:“若真有什么,我是自然帮你的,你起来说就行了。” 
  我点点头站起来又问:“王爷,今天这话只有你知我知,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销魂在此讲话可以放心吗?” 
  “你尽可放心,我自来知道你喜静,这个院子本就偏僻,现在又没有别人,况且我府上的人都是极懂规矩的,你就安心说吧。” 
  我再次点头,而后便解开里衣,取出千云淇送我的书简,递给千云涂。 
  千云涂接过一看,眉宇间便颤了一下。 
  我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说:“王爷认得这东西?” 
  千云涂打量着我许久才终于问道:“你是哪里得来的?” 
  “实不相瞒,是几次三番来劫我的那人给的。” 
  千云涂脸上有些失色,他皱着眉,若有所思。 
  我径自说道:“想必王爷也该猜到了吧,那人就是唯铭王爷。” 
  “不……怎么会是他,他早不在了!”千云涂不敢相信地说。 
  “王爷说他不在是指……” 
  “他早随乌奴山的裘瓮澈去习武,已经二十一年没有消息了。” 
  “可是这东西总没错吧?” 
  “这……”千云涂犹豫一下道:“笔迹是可以防的……” 
  “那这书简上的绛龙纹谁敢防?况且这黄凝绡的料子除了王室,寻常人根本不会有,还有这样式,跟均赫王爷藏的那副‘循芳宴’的书简一模一样……” 
  “好了!”千云涂颇为头痛地打断我,“纵然这东西没有错,也不一定就是我五王弟,许是别人拿了他的东西也说不定。” 
  我定定看着他:“王爷,你们总归是兄弟,他的脾气你多少该知道,我且不说那人跟众人口中的唯铭王爷多像,只一点——他若真是唯铭王爷,而今关在均赫王府大牢里,那群人会放过他吗?王爷不去看看,若把个真兄弟给耽误了,王爷于心何忍?” 
  千云涂终于被我说的动了心,但还是怅然若失了一刻,才答道:“好,这事交给我吧。只是有一样,你要老老实实告诉我,你跟五王弟是……” 
  我见他问的为难,揣摩了一刻才说:“王爷放心,销魂还知道轻重。”恐怕也只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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