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曲 by 樱巧-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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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叶走到床边躺下，幽幽道：“我真的没有怪你。你的感觉，我明白的很。”
我走过去坐在他身旁，握住他的手。
他将头偏向里边，道：“我本是穷人家的孩子，很小的时候父母便都死去了。亲戚们没有一个愿意收留我的，我流落街头，做了小乞丐。可我个子小，经常受欺负。一日在街角，为了半块馒头，那些大孩子将我打了个半死，我只知道那可能是这几天唯一的口粮，紧紧抓住，就是不放手。”
“我浑身都痛，肚子里就像要冒出火来，他们把我摔在地上，大骂着离开了。我趴在地上，以为我要死了。这时，有位贵公子轻轻走了过来，扶起了我，我楞楞地看着他，他高贵温柔，柔柔地问我愿不愿意跟他回去。我拼命点头，就这样，我有了师傅，而且还是大陆双璧之一的昭华殿大祭司。”
“后来慢慢的，师傅的弟子有了七人，全都是被师傅救下的。大师兄燕笙是忠良之后，因镇南王之事连坐诛族，他被下人拼死救下，后来才被师傅找到；二师兄醉月出身世家，只因是庶出的孩子，便被嫡母暗害，师傅正巧路过，便带走了他；三师兄香茗、四师兄弦歌是姑表兄弟，本是江湖中人，也是家逢惨祸；我排行第五，下面还有两个师弟玉衡瑶光，他们两个是孪生兄弟，因为长的漂亮，便被父母卖了。”
“我十五岁那年，已经学会了师傅最得意的鞭法，我以为我能出门快意江湖，我以为我能闯出一番事业，可是那一年，倾令寒来到了昭华殿。他对师傅说，我侧着脸不理人的神气和雅儿特别像。师傅问他雅儿是谁，他说是他爱的男孩。师傅淡淡地对我说，你跟了他去吧。于是，我就从双璧的徒弟，成了双璧的男宠。”
“那时我很喜欢妆月姐姐，她细心照顾我们，对我们每个人都很好。我不恨自己身份的难堪，只恨今后再也见不到她。在倾令寒的身边久了，我才明白，我对妆月姐姐和你对我的感觉是一样的，只是一时的倾心，而不是刻骨的相思。他很爱故意惹我生气，然后就一直盯着我的侧脸。我知道他是在想他的雅儿，心就慢慢的痛了起来，一寸一寸的痛。过了半年多，他不再碰我了，我才明白他先前找上我，只不过是怕伤到雅儿，可巧我又有那么一点与他相似的地方。渐渐的大家都知道了倾大祭司的情人是南华公子——我不是说你，我身份就更加尴尬起来。后来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他慢慢地翻过身子，冷然地看着我道：“我是不是很傻？”
我的心又酸又痛，想起他为了见到小寒那样委屈自己，再看着他倔强的神气，轻轻拭去他脸上滑落的泪：“笨小叶，怎么就不懂得好好爱自己呢？”
他坐了起来，努力地睁大眼睛，继续道：“虽然你不是那位倾令寒所爱的南华公子，但我还是讨厌你，可你对我很好。清鸿虽爱骂我，但我也知道他其实对我很好，只要碰见谁对我神色暧昧，他就会劈头盖脸骂过去。有人关心我，我很开心。清鸿曾经说过一句：男儿心似铁，纵死亦千钧。我才想到，原来自己浪费了那么多大好时光。”
我轻搂着他，温和地道：“你如此年少，如今又是多事之秋，正是男儿建立功勋的大好时候。我会静侯佳音，看小叶如何横行天下。”心中暗想，他遭际如此，我定会好好爱护他。
回到莫府时，天已经黑了。我想起和凝今日之约，不由得心神不宁，坐立不安。在房中走来走去，又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忽听燕儿的声音：“尹公子在不在？”
我一跃而起，忙去开门。燕儿恭恭敬敬地奉上一张拜贴给我，我忙道：“何必如此郑重？”
燕儿认真地说：“既是请公子到我们这边来，自然要正式。”看看他那骄傲的样子，我不禁笑了出来，这些世家大族的子弟，总是如此守礼。
回到房中，打开拜贴，便见和凝清秀的小楷：戌时猗竹亭，银河清浅，万籁无声，浊酒一杯，素琴一张，愿与谦雅共之。和凝拜上。
将信笺收好，然后召下人送来晚餐，慢慢的吃完，我看看沙漏，还有一会。此时等待的忐忑不安，忽忧忽喜的心情，难以言表。
戌时，我准时来到猗竹亭中，和凝已经坐在了那里，石桌上摆着些果子蜜饯，自然还有一壶小酒。
我走到他身边，燕儿已伶俐地替我擦了擦石凳。他正在调试琴音，正是我送的那张“凤皇”。
他抬头见我注视他，微笑道：“你来了。翠竹在前，清风相伴，真是个清幽的好地方。”轻抚琴身，神情悠然。
我忙道：“谦雅不太懂琴，真怕惹公子失望。”
他优雅地道：“琴者心声，只要用心就会懂得。谦雅聪慧灵秀，很适合学琴。”
我见他夸我，一个激动便问道：“不知公子可否教谦雅琴艺？”说完就开始后悔，他一直对人淡漠，又如何会与我亲近。
心中忐忑不安的时候，却听他道：“我无事的时候，自然可以教教你。”我心中大喜，想仔细回味，却已抓不住那清悠如浮云的声音。
他已轻轻拨动琴弦，我静静听着。清风徐来，竹影疏落，琴音绵绵延延，悠悠扬扬，不绝如缕，动人心肠。他明明神色漠然，手中却奏出如此热烈的琴意，他的心中，到底藏着什么事？什么人，才能让他这样的人物坠入凡尘？
我正在怔忡间，琴声渐止，他的手按在琴上，悠悠地看着远方。
我轻轻道：“得闻公子琴音，如闻天籁。”
他的神色中竟有一丝不屑：“不过是不至于贻笑大方罢了。”说罢将琴摔到燕儿怀中，他的心中，似是有无尽的愁思。
我没敢多加猜测他的心情，想来他是想起了那个让他心热如火的人。我的心顿时酸痛起来，暗暗对自己道：他这么出色，有了心上人是应当的，你能坐在他身边就该偷笑了，还奢望什么！掩饰地拿起一颗蜜饯，我笑道：“公子好像很喜欢这个地方，既然如此，我回头就命人将房契送上。”
他平静下来，温和地道：“谦雅这是说什么话呢？”
这时燕儿已为我们倒上了酒，我端起杯子，认真地道：“公子神仙中人，谦雅能得公子邀我月夜听琴，已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如今又能与公子小酌，谦雅更是惶恐。”
他轻轻一笑：“谦雅直接唤我和凝便是，如今又不是陌生人。我既然喜欢，就会多住一段日子，何必拘执于这地方的主人是谁。”说罢朝我举了举杯子道：“这是东渚名酒丰和春，醇厚绵长，不知谦雅是否喜欢。”
和凝，只要是和你在一起，就算喝的是黄连，我也喜欢。
饮了一口，我细细琢磨了一下道：“此酒很是细腻，回味悠长，真是好酒，谢谢和凝邀我同尝。”第一次喊出他的名字，竟感觉浑身一颤，我低低的在心中轻唤，和凝，和凝。
他放下杯子，含笑着对我道：“谦雅喜欢就好。”他的眼睛清澈如夜，看着我的时候；就像一泓流转的水光。
我不再去想和凝是否真的有了爱人，也不再去想他是否把我放在心上，我只是与他执酒轻酌，沉醉在他温和的眼神里。
那夜我忘记了我是几时回房的，我只知道自己很开心，开心的心都要跳到外面了。我没想到，初见时那个疏离冷漠的他会这样温和地和我坐在一起，而且，他看了我那么多眼。只要能日日见他，我就是为他死了，也是心甘情愿。直到这时，我才明白小叶为何会那样含羞忍辱只为见小寒一面。原来爱一个人就如吸食毒品，只要见他一眼，便欢喜的如同飘上云端。
故人
清晨，我在和凝房中坐着，他刚刚起床，燕儿正在为他梳头。鸱儿见了我便嘲讽地道：“虽然我们公子身边是比较香，可尹公子毕竟不是蝴蝶，怎么又跑过来了。”
我已练就了对他的毒舌充耳不闻的功夫，柔声向和凝道：“和凝今日忙不忙？”
燕儿笑道：“尹公子又想学琴了。”
鸱儿斜着眼睛道：“他哪是学琴，是糟蹋琴来了。”有小声咕哝了一句，想来是说我借着学琴之名常厚颜赖在这儿。我尴尬一笑，正想分辨，和凝优雅的声音传来：“这几日我有些心神不宁，想上街买块玉来辟邪。谦雅陪我一起怎么样？”
我想起了脖子上挂着的冰魄，连忙取出拿到他眼前道：“我这有一块玉，你若喜欢就拿去，外面店里的未必能比得上这个。”
他接过去看了看：“原来是可护心脉的千年寒玉，很是难得，谦雅自何处得来？”说着似是了悟地道：“我真是糊涂了，这定是文王大人送的了。”
看着他那温和的面庞，淡淡的眼神，我心里不知道怎么，就是觉得很不对劲。他把玉交还给我，淡淡道：“别人的礼物，和凝怎么能要？”
我大感尴尬，我在他眼中不过是个贵公子，拥有一个权倾天下的情人。我不能说冰魄是我的属下找回的，也不能跟他解释与小寒之事，只得讪讪地接了过来。
等候和凝用完早餐，我们四人向门房说了声，便出门去了。
莫染尘这几日都不在，只是留了很多好手在府中。我抱怨三日见不到他一次，他凉凉地道：“若我天天在家陪你，少爷你的产业几天就败光了，你就等着回王府伺候文王大人吧。再说了，你现在常伴美人侧，身边哪还有我站的地方？”我只好懊恼自己多嘴，明知道他不喜欢我常常去找和凝，还不知好歹地给他机会让他教训。
大街上仍是热闹非常，伴着小贩们的吆喝声，行人们的喧嚣调笑声，更是显得这座雍国的都城繁华似锦。从雍南关陷落到现在，已几日过去了，郾军不知又下几城，难得这里还是如此平静。我轻叹道：“这些雍民，竟没有担心战事的。”
和凝轻笑道：“谦雅不知么？以前郾国征服属国之时，只及军队，不殃平民。”
我仍不平：“这是他们自己的国家，可笑竟无人关心。”
和凝不在意地道：“雍军实力强大，现在不过是一时败退，雍国人人都不会对大雍铁骑失望，谦雅实在是多虑了。”
我摇了摇头，不再谈论这个话题。
我对京城不熟，不知要去哪儿买，和凝微笑道：“信步走走，走到哪就是哪。跟着我走，应该不至于把你弄丢吧。”
我道：“丢了也没什么，你负责把我找回来就是了。”
燕儿道：“尹公子若是走丢，肯定是故意的，好让我们公子为他担心。”
和凝道：“燕儿怎么也学着鸱儿促狭起来了？”
鸱儿不满道：“你们都不喜欢我，干脆丢掉我算了。”说罢气鼓鼓地瞪着眼睛。
看着他满面通红的样子，我们都笑了起来。
绕了几条街，终于看见了一家叫做抱玉轩的玉店，我们几人刚走进去，就有伙计笑着迎了上来。
这家玉店布置倒是简洁雅致，就是不知道玉器是否上佳。
伙计殷勤道：“不知道两位公子想要什么玉器？小店白玉、青玉、羊脂玉等等是应有尽有。”
和凝道：“我想要块玉佩，不知你们这有什么上好货色？”
伙计唾沫横飞地道：“公子到这来可真是找对地方了！小店的玉佩，那可是京城一绝，全是著名的老师傅雕的！”说着便将我们引至一旁。
和凝淡淡道：“我要的是上好的，不必拿这些货色来糊弄我。”
那伙计一楞，掌柜的已经走了过来，满面堆笑道：“公子若不满意，还请到内室看看，小店有几块上好的古玉，绝对让公子满意！”回头斥道：“瞎了眼的东西，没看到是贵客来了吗？”又殷勤地弯腰道：“公子里边请。”
和凝点了点头，刚迈出步子，鸱儿却道：“我要在这儿看玉雕，都怪好看的。”和凝道：“你是个惹祸精，不能离了我半步。”
鸱儿扁着嘴，坚决不肯移动脚步。老板见状忙道：“小店那都是名贵的好玉，不大好拿到外面来罢。”
和凝迟疑间，我忙道：“要不你先进去，我在外看着鸱儿。”
燕儿道：“除了我们公子，可没人能管得住他。尹公子随我们进去吧，随他怎么闹。”
鸱儿已自得其乐地走到一边，这看看那看看。看着和凝无奈的神色，我笑道：“没事的，他不过是一个小孩子家。”
和凝低头想了想，道：“那好，”随即向鸱儿道：“不要乱动店里的东西。”向我点了点头，便带着燕儿跟着老板走了进去。
这店中的玉器并不如何出色，鸱儿惊于玉雕的栩栩如生，我却丝毫不感兴趣，坐在一边无聊的看着门外。
正在胡思乱想，一个器宇轩昂的玄衣男子走了进来，笑道：“小雅儿别来无恙？”
我一下子站起身来，震惊地看着他：“你是谁？”心里有些模模糊糊地想，这种称呼不可能是唤九五之尊的龙穆雅，会这样喊我的人又怎会在这个世界。
他潇洒把我的椅子一拉，大马金刀地坐下，戏谑地道：“你若是忘了我，我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我仔细地看看他，他懒懒散散地靠在椅背上，却自有一种雍容不凡的气度，一双敏锐明亮的眼睛满含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