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自由-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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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桌上母亲对雅希露出慈爱的笑容，还不时夸赞他、摸摸他。
面对早已熟悉的场景，我只想把自己当作隐形人，当作没有我这个人存在。
当我穿好鞋正要开门离去时弟弟连忙站起来叫道：「糟糕！今天我做值日生，要早点到的！早餐我带走罗！妈再见！」
「再见，要专心上课啊！」
多麽感人的离别，可惜那个主角永远不会是我。
那也不是我该奢望的。
我没有那种资格。
低著头一个人默默从家里走到学校对我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雅希他有爸妈送的脚踏车，可以骑车去上学。
「哥！哥哥！等我一下啊——！」
咦？是我幻听吗？怎麽好像听到雅希的声音？而且还有跑步声，他现在应该要骑车上学才是的。
连我自己都讶异，我怎麽对雅希的生活作息那麽清楚！？
「哥！不是叫你等我了吗！怎麽还走这麽快啊！」雅希边抱怨著，边跟上我的脚步。
或许是走路走习惯了，我的步伐越来越快，而且也不会感到累。
走在前面的我，非常用力的想要忽略那追在身後的美少年。他身上那深蓝色的制服令我觉得刺眼。
同样的校徽，不同款式的两套制服，很明显就可以看出我们谁是高中部，谁是高职部的学生。
就连走在路上，雅希都要比我来得耀眼。
尽管我努力放快脚步，雅希就是不死心的跟上来，还拍拍我的肩对我说：「哥，这个给你，不吃早餐不行喔！」
斜眼瞄去，那是用袋子包好的一份三明治，完整的三明治，没有动过的。
见我没有反应雅希又不死心的说：「哥，拿著嘛！不然我放在你书包里罗！」
像是撒娇似的，雅希跟一只可爱的小蜜蜂般追著我，可惜，我不是美丽的花朵。
从来都没有学过要如何拒绝别人的我，最後还是乖乖收下那份三明治，接过它的时候还热热的，像雅希的心一样，暖烘烘的。
这是我第一次和雅希一起上学，中午的时候他还特别邀我一起吃午餐，然後和我约在校门口见面，一起放学。
一切都好像再自然不过。
雅希的话很多，他讲我听，他什麽都跟我讲，什麽都和我分享。
他总是笑咪咪的说要和我交换秘密，可是，我没有秘密，在雅希的面前，我就是个透明人呀！
他所能看到的我不过就是一张白纸罢了。
青春的白纸，什麽都没有留下。
假日午後的时间就是雅希大展身手的时间。雅希总是利用这段时间来弹钢琴，好做一个发泄。
而走廊尽头那黑暗的角落彷佛是我的宝座，没有人和我抢，我可以放宽心的躲在那里听雅希弹琴。
雅希一曲接著一曲，我几乎可以藉著他的琴声进入梦乡，做个短短的午休。
可是今天雅希才弹不到十分钟就没了声。
发生什麽事了吗？
我又想和上次一样偷偷躲在门外看，看雅希怎麽不弹了，结果才刚要进去就被跑出来的雅希给撞上，我们俩滚在一块儿，像两团球。
「哥，你没事吧？」
没事，当然没事。
「你……也没事吧？」如果出了事还得了，我恐怕会被踢出家门。
「没事，我没事。」雅希就趴在我身上，大眼毫不避讳的一直盯著我，「哥，你终於会关心我了，我好高兴！」
我关心他？我只是怕他受伤而已，这就叫关心吗？关心就是这麽一回事啊。
「你……快起来。」
「不要，除非哥答应和我一起参加同学会。」强硬的语气几乎让我无法抗拒。
那天我以为他气过就忘了，没想到他竟然一直惦记著这件事，还找机会来说服我。
上次都没答应了，我这次当然也不可能答应，所以仍旧是抛给他三个字：对不起。
「哥~~~你都不考虑的喔？」雅希简直就是要扑在我怀里撒娇了，面对如天使的他，我的抵抗力逐渐减弱。
「还是不要吧……」
这样的我，要怎麽去面对你的同学呢？
雅希紧紧的把我抱住，抱在他怀里，「哥……你怕，对吧…？」像是要证明什麽似的，雅希抚摸著我的头发。「希雅，你是白子呢，你看，多漂亮啊……」
「不……不要！」
雅希，你在说什麽！？？不用提醒我！
我讨厌！我讨厌那一头雪白的头发以及那白得不正常的皮肤！
我讨厌我自己！讨厌！讨厌！
希雅，你去死吧！你是个怪物！
「哥，你是白子啊！你是天使！我才是恶魔，你看清楚吧！」
眼前雅希的表情扭曲，那张美丽的脸庞……
我几乎认不出来。
那是我的雅希，我的天使吗……？
雅希，小希，小雅，希雅，雅希，希雅，希雅，雅希……
三 这里没人懂 这里没人留
那里才有我所谓的生活
最後我还是没有去雅希的同学会。
那天雅希回到家脸色很不好，却还是在晚餐时间与父母亲讲在那里有多快乐多快乐，大家都变得不一样了……
可是我知道，雅希在生我的气。
很抱歉我没有办法在被所有人批评的环境里去接受一个优良的突发事件。
雅希对我的善良已经超过我所能负荷的范围了。
到底雅希是真心的吗？
他那样刺激我，逼我面对现实，我讨厌他那麽做，我讨厌！
不要把我当笨蛋耍！
要是能够选择的话，我不想出生在世界上，我不想当白子，不想被周围的人歧视。
我想要和雅希一样，做个正常人，受到父母宠爱。
雅希，你明白吗？你明不明白——？
最後雅希还是来找我了，他先对我道歉。
他说哥，对不起，我不该那样对你的，可是你真的太漂亮了，你知道吗，你比我还耀眼，真的。
这样，我能说什麽呢？
假若有一天醒来，雅希发现他不再是那正常的雅希，而是全身惨白的雅希，他会怎麽想？
当他被众人唾弃，被亲生父母视为怪物的时候，他又该怎麽办？
十七岁的日子很快就过去了，雅希依然没有辜负众人期望考上了有名的K大，而我也上了一所小有名气的技院。
平常雅希还是很黏我，大部分也是他说我听，然後偶尔也说上两句。
今年的夏天跟去年没两样，都很热。半夜雅希老是喜欢把我拉起来，两人就坐在小庭院门口，拿著扇子乘凉，聊天。
「哥，我发觉啊，其实从小到大都没有人真正了解我。」他侧头看了我一下，「我一直都顺著爸妈的意，从来没有拒绝过他们给予的什麽，可是那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喔？」那不然你希望的是什麽？
天上的星斗无数，雅希边看星星边说：「我想做自己喜欢的事。」
自己喜欢的事？
记得好久以前雅希曾和我说，他说他不想学钢琴了，可是他弹的那麽好，怎麽可以不学呢？
原来所有的事，并不全都是雅希愿意做的啊。
我好笨，我怎麽从来都没以雅希的立场想过呢？
「哥，你有想要做的事吗？」雅希微笑著问我。
想要做的事？我有什麽想要做的事吗？从小到大都没有人对我说我以後能做什麽，所有人的眼光都放在雅希身上，没有人问过我这种问题呢！
「没有……」比起雅希，我觉得我自己真的没有什麽可谈性。
雅希有梦想，我没有。我只想著要怎样苟延残喘在众人眼中过生活，其他一切的美好已不是我所能追求。
坐在我旁边的雅希抓起我的手，眼神中流露的是从来没有过的坚定。
「哥，我们逃吧。我们离开这里。我们到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一切重新开始，因为这里没有我们想要的。」
——我们逃吧……我们逃吧……我们逃离吧！
外面的世界如何，那已不是跌倒受伤的我可以承受的啊！
雅希，你是个健全的小孩，你怎麽可能懂我！
跟我在一起你也会遭到唾弃的，放弃我吧！
「哥，有你陪著我就好了，其他的对我来说不过都是云烟罢了……」
雅希，你很痛苦吗？
天使……我的天使……你也曾经痛苦过吗？
眼前的视线被模糊了，双眼热热的，那种雾气怎麽样也驱不散，一直占据著我的眼睛。
在我旁边的黑发少年和梦境中的天使重叠，连我都分不清谁到底是谁了。
到底雅希是天是还是天使是雅希？
我的天使，你到底是谁？
——哥，我们走！我什麽都可以舍下，但是我不能丢下你。
我怕，可是我怕，我怕我受伤，再也不能爬了。
就算是天使，也会把我丢弃的。
——有我陪著你，你不要怕，我会保护你。
「我喜欢你，希雅。」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你是希雅，雅希的哥哥。
黑发少年的背长出了翅膀，上面没有羽毛，只有枯瘦的骨架。
天使消失了。
雅希就是我的天使，我的天使就是雅希。
雅希……
早晨的太阳果然狠毒，才睡不到日上三竿就被刺眼的光芒给吵醒了。
「咦……？」这，这里是……？
雅希的房间！
那雅希……
正要搜寻那黑发少年踪影那张过分精致的面容就出现在我眼前。
雅希还在睡觉哩！
时间还很早，可是我向来醒了就无法入眠，还是起床吧！
刚要翻身就发现雅希紧紧抓住我的右手，让我无法动弹。
他居然连睡觉都抓著我不放，好像怕失去了什麽心爱的宝贝一样。
无所谓，就让他抓著好了，反正我从来也没得到过什麽，就让雅希陪著我好了。
一直到日上三竿雅希都还睡得迷迷糊糊，其中我也断断续续睡了一点，做个好几个梦，梦境里有我，有雅希，却没有我的天使。
我的天使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雅希。
梦境里雅希对我哭泣，他纯白的羽毛消失了，取代的是黑色的羽翼。
他要我救他，可是，我怎麽救他？我连我自己都救不了啊！
我可怜的雅希……
其中还梦见了我们小时後的样子，一路到大。
梦里的雅希跟现实生活中同样的受欢迎，而我，同样的遭人唾弃。
可是当雅希的羽翼变成黑色的时候，众人依旧喜欢他，即使雅希堕落了，大家也只被他的外在所吸引。
反倒是雅希，即使是受了那麽多人的爱戴，心里还是没有任何感激；他向我跑来，那些人的手却不断的抓住他，拉扯著他的翅膀，他离我越来越远，哭泣的喊著＂哥哥救我“！
於是我很努力的冲上前，想要解救雅希，可是我怎麽样也握不到雅希的手。
原来是爸妈把我也抓住了。
他们激动的喊著“小希你快走，离开这个恶魔！”、“希雅才是恶魔，是他把你带坏的！”……
是我把他带坏的，我才是恶魔——
我才是恶魔！我是个恶魔！我把纯洁的雅希带坏了！
！
「哈！」我是被惊醒的，那个梦竟然如此真实，让我感到恐惧。
就在我大口喘息的同时，也顾不得会不会吵醒雅希了。
所以雅希在我抽开手的同时也醒过来了。
「哥，早安。」边揉眼睛边说话的雅希看上去实在好可爱，难怪那麽多人会喜欢他。
「不早了，都十二点啦。」或许是刚才那麽梦境内容的关系，我的口气变得有些差。
听著我像是有些不耐烦的语气，雅希好像被吓到了。
我从来都不曾生过谁的气或是凶过谁，今天这样算是意外。
「哥？你怎麽了？」雅希一脸的担忧。
「没什麽。」
要是让雅希知道我是作了恶梦的关系，应该会被他笑吧。
「喔……哥，你要吃什麽我去买。」
「都可以。」
「好吧。」
雅希快速的换上衣服出门去买午餐了，我就如他太上皇似的坐在家里等他回来，然後享用午餐便可。
和雅希单独生活的两个日子里，我能感受到雅希不断的在讨好我，虽然我不明白是为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