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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延地青 (暖床人番外) by 三千界-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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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影枭……西北过了荒漠,自有异族不同的天地,让那小当家的生几分兴趣几分戒意,别再老是着迷窝里斗。”他不烦我还烦了。“至于法子,你自己想。”
  “……是。”
  这叫现世报。
  …
  内衫湿透,刚才那番交锋还在眼前,人却已经远离了憩安园。
  憩安园,枉费了这平和温润的名字。
  一早去辞行,趁太子在外理事。
  我亲眼看着有人去通报,只是真不示意,外边路上,影枭便也没有让人拦。
  柳羽直磨磨蹭蹭,到了门口,果然是两人对峙。
  其实不过弹指的时候,却险象环生。
  我暗里凝气。
  若要动手,决不能成了他累赘。
  久未拼命,煞气不知还剩几分。
  武艺,仗着身子好转,有底子撑着,又有他亲手点拨,总算不曾退了。
  他却忽然笑笑地转过头来看我。
  目光平润。
  而后近到前来,上马欲行。
  那太子见他落了下风,拿几百里外的伏龙潭,出言相留。
  明里是好客,心知肚明却是相胁。
  伏龙潭,传说若有高手仗剑相激,便得一观天龙真面的洞中幽潭。
  这话,看上去说的是洞里龙,实质上,指的,却是面前人。
  他坐在马上,控了缰,闲话般道来。
  ——商某虽喜寻景问幽,却从来不惊扰卧龙伏虎。
  不待太子再出言,便接了下去。
  ——听说,天子脚下定国寺,有颂龙十二碑,喜、哀、惧、爱、恶、欲,一态二碑,皆有记载,却独独少了龙怒。世人皆以为有遗漏,其实——
  七情少了一情,话中含问。
  他轻抖缰绳,缓步前行,一边叹。
  ——逆鳞,自有人能触得。
  略顿了顿,语气一转,声线柔和,冷意暗藏,却毫不迟疑,当然不让。
  ——怒龙,这世间,却是承不得。
  言里明明也含了威胁,却好似在陈述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话音落下,那几位俱无声无息,他一人一马,却已经行在了路上。
  那个……
  嗯……
  不是一人一马……
  我不知怎地上了马,又不知怎地,也已经跟着走出了十来丈……
  —— —— —— —— —— ——
  不敢懈了警戒,耳里却只听得马蹄哒哒清脆,风声柔和。
  一直走出几里路,均无异常。
  然后他递过水袋来,道,出了那么多汗,喝些罢。
  这才发觉不知晒的还是绷的,一身汗。
  歇了会,他提议赛一程。
  一路走来不知是第几次了,却也不曾腻味,自然应好。
  两骑到了城门,胯下的马却还没有跑尽兴,呼哧着热气,甩头不耐。
  摇摇头,大热天的,居然还这么闹腾。
  抬眼看他,正将他含笑安心的神色逮个正着。
  四目相交,明明该是他过分,却是我先别开眼微赧。
  装作没有注意,只是一径抓了笼头安抚了。
  ——不知宁歇的……畜生……
  —— —— —— —— —— ——
  午时小憩,照旧只是歇着,没有入眠。
  真吩咐影枭时,虽因怕吵了我,声音低低,只是奈何客栈房内不过屏风之隔,字字句句,我听了个七七八八。
  起身后坐在他身边喝茶,略略有些心不在焉。
  这个人……
  手段利索不提,妇人之仁是没有的。
  另外,总觉得他冷静得过了几分。
  清醒透彻,甚至有些像旁观者清的局外人。
  有些隐隐不安。
  说不明白为什么。
  喜怒,他是有的,可从来清清淡淡。
  做事的确上了心用了神的,指点间却带了几分通透离世,得失从来不惊不较。
  这份用心和这份淡漠放一块,便是不安了。
  忽然想起俗寺明空庙门前的禅联。
  酒肉穿肠过,佛主心中坐。
  楼里事务,门下弟子,或许就是他的穿肠过。
  大概……我也……
  也是罢。
  他旧事刻骨,处长了,我多少觉得出来。
  不过既然我这坛劣刀烧,他打算一直喝下去……
  我便也没有什么苛求的了。
  做他穿肠过的酒肉,暖他身裹他腹,心甘情愿,亦已知足。
  心下顿时坦然笃定,这才发觉手里凉茶已经捂热了。
  放下杯子,正对上他笑吟吟的眼。
  不晓得已经看多久了。
  应该猜不出我在想什么的罢?
  只是,为什么觉得……
  遂起身。
  去洗把脸吧,天气好像越来越热了。
  身后那人笑的什么,不关我事。
  不关我事,不关我事……
  就让他自己在那抽风好了。
  我……
  我再去楼下看看,叫些凉品。
  对,叫些凉品。

  十

  再走了两日,正好赶上影枭说的赛戏。
  怎么说呢……
  简陋条件下,意境悠远的艺术。
  我和七冥在二楼雅座挑了个不起眼的位子歇息。
  七冥看得蛮专注,我对几上各种民间的零嘴更好奇。
  庄里不是没有,不过这么有……那个,嗯,咳,有民间特色的,不常见。
  台上的,不就是来回迈上几十步代表急急奔了三千里路,八个人撑旗子往后一站表示千军万马么。我偷偷看看七冥,有些不明白。他当初是扎扎实实真真切切,从皇都换马不换人,不要命地赶去虎腾的。为什么,还会对这戏台上的装腔作势出神?
  随他啦,暗里瞄瞄他抿唇敛神,目不转睛的样子,陪着看也很不错,悠哉悠哉。
  喂了七冥一个剥好的花生,他看也不看,吃了过去,连咬到我手指都不知道,更不用说因为在大庭广众之下而脸红。
  而后,含住。
  过了半晌,咕嘟一口咽了下去。
  嗓子那里大概略略卡了卡,不怎么舒服,蹙了蹙眉。
  却还是没有觉醒发生了什么。
  我笑得内伤。
  知道有我之前的保证,他不会警觉,毫不内疚地咬开一个梅子,去了核,喂半个给他。
  生津的,润润他可怜的喉咙。
  —— —— —— —— —— ——
  看着七冥的样子,正玩得惬意,却忽然听见一个拔尖入云如细弦铮铮的声音。
  天那,这是男人的嗓子吗?
  吓了一跳,看向台上。
  这一看,却僵住了。
  从最无防备的单纯快乐,跌入不得脱身的失却之痛中。
  扮水袖的那人,妆化得简单,显出了八成原貌,连带眼神,像极了千。
  他不是千。
  身高气质都不一样。
  就算一样,也不是。
  但是对我而言,这一瞥所见,已经足够糟糕。
  深吸口气,脑中纷纷杂杂一堆景象奔涌而来。
  我狠狠将拇指掐紧在食指第二节,强制自己抛开那些。
  七冥没有发觉。
  放下心,闭目入定,默念心法。身处闹市茶楼,不管如何,警戒是不可少的。
  —— —— —— —— —— ——
  撑到散场,回了客栈包住的独立小院,久未的疲惫涌上来。
  “真?”七冥一路担心地在我脸上瞄来瞄去,终于忍不住问出来。
  我张了张嘴,却无法开口。靠坐在椅背上,低叹般道,“我想喝酒。”
  “好。”七冥起身,去吩咐了酒菜上来。
  酒,不知过了第几巡。
  没用内力逼去,却依旧还未有醉意。
  我痛恨这具身子的好酒量。
  以坛代杯,就不信了,怎么会灌不醉。
  天,金红了暗,暗了又明。
  却是日落又月升。
  星星亦开始闪烁。
  举目问群星,这里,倒底是哪个宇宙的哪一角,倒底是哪次任务的间隙里,千背着我物色的时空点?
  人,面前端坐,稳稳不动。
  是七冥。
  时不时忍不住唤他,他便应一声。
  稳了我,任由我歪在他怀里仰头倾酒。
  看着我喝到后来,击剑长歌,唱得曲不成曲,调不成调的破句。
  酒真是好东西。
  就算灌不醉,起码,能让人有足够的勇气和力气,把该做的事,做了。
  “七冥……”瞥一眼地上满满的空坛,我一脚踢过去,听着噼里啪啦的声音,撑着自己的膝盖,对他一笑,终于能够开口。
  不敢再看他,指指自己心口,“这里……本来已经冷了,死了,空了,没了……我……”
  身子落进一个暖暖的怀里,紧紧的。
  眼里视线模糊,有东西不断掉出来,我摸摸自己的脸颊,手上湿湿的,真是奇怪……一边听得一个嘶哑陌生的声音在胡言乱语,“遇到你……慢慢又暖了,有了,满了,活了……可是为什么还会痛……痛,好痛……七冥……痛,我好痛……”
  那个声音不肯停歇,一直一直缭绕在耳边,哀伤悲恸,还说了很多很多别的。
  只是我不怎么记得清了。
  —— —— —— —— —— ——
  醒来,不知时光过了几何。
  全身飘飘然,似乎换了个小重力的环境,轻了一半。不过股间腰腿处酸痛得实在不行,眼帘几乎睁不开。
  啊哦——?
  勉强把眼睛撑开一条缝。
  我怎么了?
  “七冥?”为什么你的眼睛有些肿肿的?
  我开口想问,刚吐出了头两个字,便被沙哑可怕的声音吓了一跳。
  嗓子那里疼得厉害。
  发生了什么?
  一条冷冷的毛巾盖上眼部。
  “我在。”七冥低低略哑的声音传来,而后手被握住,一个温温的身子钻到我身边,缠着贴上来。
  也是赤裸的。
  我忽然想起来入睡前自己做了什么,不由心里一乱……“七冥,我……”
  唇被封缄,绵长细致的吻。
  有些熟悉……
  ……往常不是我这么干的吗?这次掉了角色了而已。
  当下心神一宽,在纠缠唇舌里全心全意陷进去。
  他良久松开我,轻轻道,“下次别自己担了,我和你两个,痛归痛,不会有事的了。”
  我微笑,昏昏欲睡。
  ——怎么又困了,好像刚睡醒吧?
  七冥却不肯歇,摇摇我,“好不好?”
  我不想动,也懒得开口,忽然发觉自己轻了一半,是因为胸口少了处暗里的重压。
  七冥又推推我,“好不好?”
  ……真是的,知道就好,为什么坚持要个回答的表示。
  蹭着挪回去些,我尽入睡前剩余的全力点了下头,刚好撞上他的额头。
  七冥呜咽了一声。
  活该。
  脑门一痛,鼻子一酸,我的也撞疼了。
  这就是你要的一半一半了罢。
  
  真喝醉了。
  的的确确醉了,却也是醒着。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说不出来,所以浇愁。
  我能做的,不过一边静静守了他。
  从来没有见他这样子。
  开始还好,只是灌酒。
  后来,眼神里的哀伤一寸寸都浮上来。
  他在想那个人。
  不是在想那个人,是想起了那个人。
  不管怎么说,他在痛。
  到了极限,崩塌了的,没法再像以前一样忍下去的,痛。
  喝到后来,他居然开始唱。
  嗓子低低的。
  踉跄过来,一手撑在我肩上,冲我一笑,伸手拔了我的剑过去。
  旋身,起式。
  剑指之处,花叶被催,无风而动。
  一边足尖挑了满坛的酒,巧巧起到两楼高的地方,一道剑气震开。
  碎瓦和醇酒一同洒落下来,他不曾让开,只是腾在空中。
  剑光如罩,笼了他全身,只见映着月色,银光闪闪,却不见人。
  连我身上都溅了几滴,他落地时,全身却没有一丝痕迹。
  剑上平平托着一片碎瓦,他笑笑,仰倒身,也不伸手拿过,直接就着,将上面盛的酒喝了。
  一震手腕,弹开那块碎瓦。
  招式渐快,渐重,真气催动,压迫之力扑面而来。
  倒后来,竟然近乎悲愤。
  我早已经喘不过气来。
  看着整个院子变得一塌糊涂,碗盏花草,石桌树木,无一得以幸免。
  除了我身周一臂方圆,和身后小小一角。
  看着他东倒西歪地过来,漂亮地归剑入鞘。
  看着他一手拎坛喝了一半,而后,面露疑惑地抹着他自己脸上的泪。
  看着他眼神迷茫起来,弯腰撑膝而立,向我伸手,喃喃,扪心而疑问,说他痛。
  除了过去抱住他,还能做什么。
  我还能做什么……
  拥了他,连拖带推地进了屋子。
  然后愣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身子偏凉。
  在哆嗦。
  泪自顾自落个不停,反反复复低低哑哑一句“好痛”。
  一边朝我身上紧紧蹭过来。
  他这……算是习惯成自然吗?
  那……
  剥了两人衣服,我带着他倒到榻上。
  摩挲着他,向他畅开自己身子。
  预备了,吃些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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