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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墨生-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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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换后悔二字之外,还能如何挽回。

  更着实丢不起这面子。

  李径生就一张蜜糖样的嘴巴,凭空尚能哄个乾坤挪移,对付个雏儿自是不在话下。他果然精心策划,甜言蜜语的过不得半月,已经哄得善喜服贴。中秋月圆,李径终于使出手段让善喜甘愿就范。

  鱼入网中。紧绳收网。

  那一天,月圆花好。甜酒香四溢。借着漫天亮白月色,善喜脱掉亵裤一脸羞涩等待心上人垂怜,怯生生的可爱。李径不忍,待要开口告诉,却是再来不及了。

  埋伏周围的数人尽数跃出,兽一般扑过去。

  尖声哭嚎,破衫裂帛,伴随响亮的耳光。

  善喜渐渐不再乱动。

  一任他人所为。

  李径怎么可能喜欢你呢?你这阉货。。。。。。

  鱼入网中。紧绳收网。

  挣扎亦然徒劳而已。

  李径清楚记得善喜始终凝视着自己的眼睛,黑白分明,被泪浸的模糊。他努力看着自己,努力想要答案的眼睛,宛如清晨凝露,哀婉欲碎。李径转身离开。背后回荡一声轻唤,李径。。。。。。

  再后来,善喜沦为几人的玩物。他们总是趁着来寻李径之机,把善喜弄进房中妄为。

  除李径从不肯碰他。问起,他就推说对男人没有兴致。

  他怎能说,自己心里隐隐难受。

  他又怎能说,自己看到善喜的,不是玉体横陈,不是烟视媚行,单单剩了一滴一滴干涸的眼泪。

  善喜。。。。。。

  善喜蜕了张皮,短短数月过去,不复从前。他开始学会巧言媚人的伎俩。一颦一笑变得妖艳,举止行为如同一个真正的太监,嗓音尖细,刺入魂魄。

  生存的把戏,再没有人比他通透。

  越来越多的人为他神魂颠倒。

  可李径却不止一次看到他于月色正当的夜晚独立寒霄。

  单薄衣襟随风起舞。

  遍地月光明晃晃的,枝桠摇摆。

  独身影巍然不动。

  。。。。。。

  李径离开,正值春暖花红。善喜没来送行。不过行到宫墙外,李径回头,立刻瞧见墙头,一人逆光而立的窈窕轮廓。阳光耀眼,其实面目并不清晰。可李径知道,那是善喜。

  充满了恨。

  充满了恨的善喜。

  眸子淬了毒药,一根一根的刺过来,痛了李径的心。

  很多次,他都很想说声对不起。可是,事到临头,颜面当家,他堂堂世子怎可向一奴才低头认错?所以,最后,他只是选择了打马离去。

  本以为今生再不相见,却陡然出现在自己家门里。李径蓦地想起他离开那天,善喜那于风中高台独立的身影。。。。。。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

  看来,终究是到了算帐的时候了。

  善喜径自走回院中,即刻有人抬了软椅过来。他慢慢坐下,旁边又早有人沏茶打扇。

  派头端了够本。

  李径起身,有些狼狈的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这些年断断续续从爹那里知道宫里变故,不碍争权夺利的面孔,然一个名字某日蓦地从爹口中蹦了出来,他惊讶,那是善喜。

  原来自李径出宫后,善喜改为侍奉九皇子。九皇子虽然母亲尊贵,可惜上面有得势的亲哥哥,到底是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角色,加之本身不好争执,算是根本无伤大局的人物。不过,也真的应了那句鹤蚌相争渔翁得利的话,前面几个皇子尔虞我诈多年争斗不休,却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甚至有皇子狗急了跳墙,想要夺位。自然惹来龙颜大怒,继而纷纷落了马,时至今日,旧岁辞去,那九皇子白捡了朝中无人,竟能登基为帝。善喜跟了当今太岁,鸡犬升天,被提拔为内务总管,打理各项事宜。

  李径曾经听闻圣上个性极软弱,事事由着善喜拿捏,甚至连朝廷决断,善喜说的话也能顶过千人万言。于是,善喜公公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风头可谓无两。甚至去年被软禁府中的三皇子暴毙一件,也有人说是善喜派人所为。李径模糊记得三皇子便是当日欺负善喜的其中一人,他知道善喜早晚找人报复,可自己山高皇帝远的,大概也犯不着周章吧。李径个性素来大而化之,有所预感,倒并不十分在意朝廷内的纷争。他爹几代元老,早已来这远离是非的地方做个闲官,李径自己无心政治,个人安享太平便罢了。至于善喜,尽管不曾忘记,仅仅因为他良心稍微不安。

  经年不提的往昔,李径暗自认定他和善喜之间再无可能重逢,所以渐渐的连那薄薄的一片人影亦忘记了。

  如今一见,真如隔世。

  面前此人眼神狠戾,笑里藏刀。多年宫闱倾轧,早不复当初那个软软弱弱的纯真模样。且善喜连三皇子也不放过,岂不恨自己入骨么?

  李径额头冒汗,见那边的善喜凉凉品茶,似并不打算开口。他也就只能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半晌无言,余下四周知了噪耳声声。

  忽然善喜脸色一沉,把茶杯往地面死命掼去,喝道:〃李径,你可知罪?〃

  李径心里扑腾,不知应付,只得愣愣回问:〃善。。。。。。善喜公公,请问李某何罪?〃

  善喜斜眼一挑,脸上挂起一抹淡笑。树荫摇曳间,点点光斑动荡,给清秀的面目添上了几分阴柔诡异。他缓缓从怀中扯了丝巾拭了拭嘴角,道:〃李公子,几日未归,难怪你不知情。也罢,看在咱们以前的情分,杂家不烦这多一次,你赶紧跪下接旨吧。〃

  

  第15章

  接旨?好端端的接哪门子旨?

  李径心下狐疑,终归圣意难为,他纵有千般困惑,也只得先跪下了。善喜从旁侍立的人手中接过了明黄|色的圣旨,慢慢走到李径身前,清了清嗓子,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城南王李显枉顾圣眷,勾结外匪,意图谋乱,幸得圣明探知,据以实证,着削爵为庶民。本应株连大罪,今念及李显于上皇先帝有功,且年迈体弱,特恩许全族发配极边为奴,即日启程,不得有误。钦此。〃善喜收了圣旨,举在半空,双眼盯着僵跪不动的李径,轻笑道:〃世子,哦,不。。。。。。如今你不再是世子身份了。李径,你全家上下数口已于昨日启程。杂家正是想着寻你呢。可巧就碰上了,也省了些周折。你还不快快叩谢皇上隆恩,重罪之下,尚饶得你家大逆不死?〃

  李径此时只觉得耳畔鸿蒙,遥遥不知身在何处。

  怎么会这样?他离家不过短短几日,怎地突起风云骤变。父王纵然以前位高权重,可是自远配此地为官,与世无争已久,究竟为何惹此大祸?。。。。。。李径愣愣看向眼前人。善喜。。。。。。善喜。。。。。。三皇子,那些传闻。。。。。。对!此事定是善喜挑唆!

  李径猛然跳将起来,他双眼充血,扯出善喜的衣领大吼:〃善喜!你为什么要这样?!当日就算是我过错,要杀要打都随你!何苦如此狠毒,累我家人?。。。。。。〃顷刻便有三两个孔武有力的军官上前扯住李径架开。善喜表情麻木,弹了弹衣襟,转身离去。李径死命挣扎,不依不饶的喊道:〃善喜!你好歹记得昔日我并不是全然负你,你放过我父母,放过他们!。。。。。。〃

  可是,善喜并没有回头。甚至未有一丝停顿。

  酱紫绣金的后摆随着步履微微掀扬。

  李径腹部挨了两下狠拳,一阵昏厥。他绝望的看着那抹纤细的身影淡出视线,嘴里苦涩难当,渐渐瘫软在地,嗫嗫道:〃善喜。。。。。。你放了他们。。。。。。放了他们吧。。。。。。〃

  。。。。。。

  火把明灭,时起时伏,点燃四方死一般笼罩的黑暗。

  李径勉强靠在潮湿的墙壁上,感觉全身烧灼的疼痛。他适才被人狠狠揍了一顿,名目不清,彷佛是因为他冒犯了善喜之故。李径自然无从抱怨,他打小身处官场,逢迎见广,这点是非还是明白的。素来为人下位者,总是会狗仗人势,想尽办法换得主子几分开心。所以。。。。。。也许善喜并不知情。可即便知道了又能如何?善喜大约才是恨他到死的吧。。。。。。

  回想前程种种,昨日真如梦境一般。于善喜。于他皆是。

  轻烟浮萍,际会因缘,草草收场。

  其实不过今天,他并不真正了解当日那个高墙矗立的身影所代表的全部意义。幸许短暂的愧疚过去,少年心性,又何尝真能懂得人心叵折?来到扬州,他每日纵情声色,狐朋狗友,早已别有人生。从未想过自己辜负的那个小太监是怎样渡过这十年漫长的时光,才换得重新站在面前。且手握重权,居高临下,轻松碎了他的生活。

  风波过去,李径明白了当初造的孽多深多重。

  若非真的被伤透了心,不会真让一个人的恨到这样决绝的地步。

  始料未及的是,一句不能出口的抱歉,竟给全家招至大祸。

  李径叹口气。事已至此,势必亦无法回头。他现在就盼着尽早出发,从军边关也罢,能和父母亲平安见面就好。否则,多留一日,慢说这皮肉之苦,不知还会横生出什么枝节。

  李径身体疼得紧,本和墨生相处时日就无法安息,这下子坦然放弃,反有些困意。刚准备打盹儿,牢门却响了。李径睁开眼睛,只见一团漆黑间,依稀站着一个人的影子,模模糊糊的,看不分明。李径前朝遇狐成亲,稀奇古怪的事情几日经过不少,好歹算是长了志气。他死盯着那影子半晌,鼓气问道:〃你。。。。。。到底是人是鬼?〃

  来人许久不语,只是沉默的站在门边。时间流逝,李径感觉一阵阵寒意从背脊窜上来。他握紧了拳头,咽口口水,方颤声问道:〃你。。。。。。你究竟。。。。。。〃

  〃呵呵,呵呵。。。。。。〃突如其来的诡异笑声让李径头皮发麻,额头虚汗直冒。他脑筋空白一片,心想不会这么倒霉,先狐后鬼,外带削爵为民。。。。。。未待应对,对方居然先开口道:〃你放心。我是人。〃那人慢慢踱步上前,狱门外投进来的些微火光落在他一张青白到再无血色的清秀脸孔,再是李径熟悉不过的,〃可拜世子所赐,我早也已经成了鬼。〃

  言犹惊雷,李径心底一痛,酸酸楚楚的,交集百感。多少言语哽在喉间,什么也说不出来。此情此景,他应该恨善喜心狠手辣毁他家业,可是往事颠簸周折,确是自己有愧。他明明可为人避免的灾难,举手易挡的屈辱,因为年少无知,就那么听之任之了。。。。。。

  〃善喜。。。。。。〃李径哑着声音言道,〃善喜,我,我求求你,你。。。。。。〃

  〃李径,当年你背身离去,凭人糟践我的时候,你可曾想到会有今日?〃善喜沉沉叹气,语调平缓,〃当年我苦苦求你的时候,你可曾想过回头一顾?〃

  〃多少年来我忍辱负重苟且偷生,不为其他,每每回想你那夜离开我那决绝的样子,已经足够了。。。。。。〃善喜轻轻坐在李径身侧,伸手细细抚触他的眉头鬓角,眼神空洞茫然,〃当时家贫入宫为奴,因为遇到了你,我还暗自庆幸过,再苦,再累,好歹还有你。。。。。。这样的眼睛,这样的鼻梁,这样的嘴唇,我渴求多时,却自知卑贱从未奢望太多。。。。。。所以,当你对我说,你喜欢我,你可知我有多开心。。。。。。我真的很开心。。。。。。〃

  李径一任他所为,但觉那冰冷指尖顺着他脸颊的轮廓慢慢游走,心思悠远。

  二八年华,芳龄垂青。记忆回复里,他如是这般牵着这双冰冷的手,花前月下,数星沐日。

  几分真,几分假。

  他是否曾经真的因怜生过爱,他的痛是否也正因为自己动过情愁?

  人世流年蹉跎,谁又能够分辨的清楚?

  〃李径,那一天,本该是我人生最幸福的一天。。。。。。我全心全意的等待。。。。。。等你。。。。。。你却亲手毁了一切。李径!是你毁了我!〃善喜的声音忽然拔高了许多,尖利刺耳。李径一惊,转目相视,善喜的面目骤然变得狰狞,他的手掌猛地用力合拢,尖甲深深的掐进了李径的脖子,〃李径,你毁了我一生,居然还能于此过得逍遥自在!你凭什么!

  〃李径!我要你死!要你死!〃

  李径呼吸急促,拼命拉扯着善喜的手臂,想要掰开他。可是,善喜彷佛疯了一般,死死掐住李径。他双眼迷乱,现出疯狂的神色,恨恨的说,〃李径,十年了,十年来我做梦都想着和你重逢的一天!你呢?你有想过我么?有么?!〃

  李径听善喜嘶吼,眼前次第模糊。他看着眼前逐渐遥远的善喜,心一横,还了他吧。。。。。。索性还了他,消了他的恨,也许还能够让父母安享晚年。。。。。。

  〃啪〃

  随着一记重物落地的闷响,李径突然觉得胸口轻松了,大股气息涌进来,他支起身,撕心裂肺大咳数声,才顾着抬头细看,就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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