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长生-第6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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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间百态,而是人心。’──了时……师傅曾这样评价你呢。我们修身养性多年,却都及不上你的浑然天成,真是豔羡。”
“承蒙师姐谬赞。”黎唯平平淡淡地垂首行了礼。
他这麽平静的回应自是辜负了某些人的期待。摇曳轻哼一声,侧过首,瞥向身量如三岁幼童的重霂:“你也令人很不舒服。”
重霂睁著一双漂亮的眼睛,歪著头,微微嘟起唇,仿若一个寻常幼童般娇稚可爱。“师姐怎麽这麽说?”
摇曳的视线中充满了不容错辨的轻蔑与憎恶,冷冷地抬了抬嘴角:“竟然在生长中途变为银发圣人──纵使如此,也掩盖不了你这一身邪气。光看那双眼,不,两双眸子,不是妖孽是什麽?妖魔与神圣同体,你以为谁都能和闵衍一样受他人青眼相看麽?他也不知费了多长的时间才有今曰。”
圆滚滚的脸,瞪得圆圆的双目,瞧起来虽是怒火高涨,却让人感觉不到半点威胁。重霂鼓起双颊,凉凉道:“这和师姐无关罢。而且,师姐,你我并不熟稔,你这些评论,当真没有半点尊长气度。”
“我不过是说出心中所感而已。”
“师姐果然还是觉得,当初我就应该安安分分死在平舆罢。真遗憾,我还好好的活著。仔细说起来,师姐心胸如此狭隘,什麽时候叛出也不让人惊讶。”
摇曳没有理会张牙舞爪的“小孩”,又看向洛自醉。她微侧著首,眯起双眼,似乎正在仔细打量对手,又似乎正在酝酿情绪。
轮到他了,他们三人还真是一个比一个招人恨。洛自醉心想,由得她这麽望著,仍旧泰然自若。
“归根究底,你才是罪魁祸首。”
这一回合的抨击可真是直截了当,一开始便瞄准靶心。“尊者何出此言?”
“异世使者,若你没有来此世,帝无极──洛无极便不会来到献辰继承王位。他将永远是洛家不可告人的秘密,身世成迷,只能隐姓埋名过一生。而且,若没有你,此时的池阳大概已经因为内乱一蹶不振了罢。”
洛自醉扬起眉,回道:“就算没有我,异世使者依旧会降临,此人依旧能帮助无极。且……尊者实在低估了两位陛下。”
“也只有四公子能教养出如今的云王殿下。”
“多谢尊者夸奖。我并没有教他什麽。他能有今曰,全都靠他自己。”
“你阻在我们的路上。你和帝无极毁了我们辛辛苦苦建立的基业。”
虽是指责,情绪却并不激烈,甚至可说没有半点波澜。洛自醉轻轻笑起来,难得地冷哼了一声,回道:“原本便没有什麽基业,何谈毁灭?”
摇曳微蹙起眉,冷冷道:“这种时候,四公子竟与我针锋相对,一逞口舌之快,实在有些考虑不周罢。我若愈是怨恨,便愈会加倍报复,四公子想要的结局,便愈不可能出现。”
“倘若我好言相劝,你可会停手?既然如此,又何必让你自说自话?”说著,洛自醉侧过身,目光移向偏殿,又道,“尊者的恨意,我早有感觉。你报复的手段,我也知道。”
闻言,摇曳唇角微挑,露出个诡秘的笑容。
“你想让我尝到与你同样的痛苦。”
“不错,让你亲身感受……目睹所爱在眼前消逝的痛苦。”
上扬的音调和刻意的停顿,将她的意图表露无遗。重霂狠狠地剜著她,紧贴在洛自醉身侧,黎唯也不著痕迹地缓缓移动,占据了最佳攻击位置。
洛自醉面色微沈,斜睐过来,道:“且不提我与无极,难道你一点都不顾及和了时国师两百年的师徒情分麽?”
“师徒情分?”摇曳倏然低低笑起来,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般。笑够了後,她眯起异常明媚的双眼:“我和他哪有什麽师徒情分?有的只是仇罢了。”
听了此话,洛自醉、重霂和黎唯都微微怔了怔,继而想到阳阿。看来,摇曳和阳阿的关系并不一般。甚至,可能从头到尾,摇曳都没有背叛──因为她从未真正归属於圣宫,归属於修行者。
“你们似乎很想知道呢。也罢,就让你们死也死得明白些。我和他们的仇,在万年前他们四人追杀我父亲时便结下了。更遑论,他们擅自将我从父母身边带走,隔离於世外。两百年了,每时每刻,我都得用尽气力压抑著这些仇恨。”
阳阿竟然是她的父亲?怎麽可能?他的身体不是早就腐败了麽?洛自醉沈吟了一会,谨慎地道:“你出生不久便离开了父母,随便一个人自称是你的父亲,你就相信了麽?”
摇曳斜眄著他,微笑道:“殿下以为我会认不出自己的父亲麽?他拥有何等的力量?自我在娘胎里起,他便一直陪伴著我了,从未离开过。”
原来如此,阳阿应该是在不断换身体的过程中,偶然成为她的父亲。原是想自行培养这对敌武器,却不料了时国师寻上门来。但他并未就此放弃。为了彻底控制住她,他便一直隐藏在她左右影响她。“所以,如今你要与他联手摧毁这个国家?”
“摧毁?”摇曳睁大双眼,脸上露出些许迷惑,温声道,“我只是想将它奉给该得之人罢了。”
“实在可惜。”洛自醉浅浅勾起唇,眼神却极厉,“这‘该得之人’什麽都得不到了。”
摇曳一僵,似乎是被正正刺中了痛处,回到了现实。“都是你。都是你和帝无极……他该得到的,都被你们夺走了。帝无极没受过苦,没受过累,不知道曰曰夜夜的恐惧是什麽滋味,凭什麽……凭什麽?”她近乎喃喃自语著,清丽的面孔逐渐扭曲。
洛自醉冷道:“他是否曾受过苦,受过多少苦痛,你能推断麽?而且,人生在世,谁不曾遇过生死之难?难不成这些人都有资格问鼎这个位置,得到不属於他们的东西?”
重霂接著讥诮道:“想得到不可得之物,必害己害人。以师姐两百年的阅历,连这种简单的道理都不懂麽?”
黎唯仍然维持沈默,手按著腰际的剑柄,一瞬不瞬地盯著对手的动作。
“什麽是可得,什麽是不可得?天命就是不能反的麽?”摇曳抬眸看著他们,忽地大笑起来,“不过,我可是神的代表呢。我觉得他应该坐上皇位,我拥立他,我帮助他,这难道不是神的意愿麽?假若神不想出现此类事情,大可不必传下什麽邪术卷轴,天下就不会大乱了。但既然有邪术在,我父亲反,我反,也是应当的!逆反是必然的!”
“你们这些呆子,都信什麽命运信什麽神,归根究底也都是自私自利的胆小鬼而已。”
洛自醉心中一紧。他自然知道自己的本性,平曰里也并不为此自卑自艾。不过这种时候被她指责,总有些异样的不快感。“难道你助汝王夺位,便一点私心都不存麽?你不是想继承父志,成为天下第一人麽?你不是想永远将汝王控制在自己手心里麽?你的野心远在四位国师之上,你想成为人中神不是麽?”
摇曳神色微变,回道:“一统四国是他的壮志雄心。从没有人有如此的宏愿,他才是真正的王者!这世上只有他能完成大一统,且须得我全力帮他才能实现!我成为最强者,我成为神,他便能成为唯一的帝皇,这有什麽不对?”
“罔顾无数生灵,得偿不可能长久的野心?真是可笑,人命就如此轻贱?”
“为了他,我连自己的性命都舍得,其他人算什麽?”
洛自醉抿了抿唇,一时不好如何回应。
便见摇曳死死地盯著他,诡异地笑道:“而你,连命都舍不得,还谈什麽情,说什麽爱?帝无极也真是可怜。”
洛自醉的脸色愈加难看,但仍不发一言。
摇曳眼中亮光微闪,忽道:“……殿下,可否定个交易?”
“什麽交易?”尽管知道绝不可能有任何转机,洛自醉却仍然忍不住回应。就算这不过是恶意的耍弄,他也不愿放弃细微的希望。
“若你在此自刎,我便饶他一命,你意下如何?”
“四公子别听她胡言乱语!她的话岂是能信的?!”重霂急忙拉住洛自醉的衣角,大喊道。
洛自醉脸色一片惨白。性命,无极,再度拉锯。摇曳的话他自然不可能相信。但,倘若往後当真出现这种选择,他……他想必……
思绪纠结起来,舍什麽,放弃什麽,难道不可能永远两全麽?如此想著,他不禁回首。偏殿的门依然紧闭,但这麽遥望著,仿佛就能看见帝无极沈睡的模样。依然平静,也依然没有半点醒来的倾向。
如果没有这个劫难,他永远不必担心这个选择。就算此次在劫难逃,他也……他也相信他一定会回来。可是,他怎能眼睁睁地看著无极消逝?怎能眼睁睁地看著他受灼烧之痛?
见洛自醉神情异样,黎唯和重霂面露忧色,各自慢慢移动了几步,挡在他和摇曳之间。
摇曳弯著精致的眉眼,掩唇而笑:“既然你不能为他死,那便看著他死,意下如何?”
住手!声音还未出口,身体还未能反应过来,洛自醉便觉得双颊边一热,两道箭矢般的细细蓝线擦过他的脸庞,直冲偏殿而去。火!瞬间的炽热感和痛感让他几乎不能思考,提气便要跃起来跟过去。
绝不能,绝不能让情劫应验!
“四公子!”
“洛四弟!”
还未飞得几丈,洛自醉便被刹那间飘到他身後的黎唯强行制住。
“别去送死。”
黎唯淡淡的声音传进他一片空白的脑中。
洛自醉身体一滞,恍然回过神。就在这时,广场四周飞来无数蓝色炎箭,贴著他们身侧,直奔偏殿。漫天流星雨般的蓝炎射在偏殿周围,化成火花,迅速燃烧起来。
“这是幽冥火,只消半盏茶的时间,便可让妖魔化成灰烬,更别提人了。”重霂解释道,怒瞪著摇曳,“这女人早便在此设下阵,想要与我们同归於尽。”
摇曳俯身笑得异常畅快疯狂。嘲弄,讽刺,兴奋,怨恨,种种激烈的情绪夹杂在一起,似乎加快了蓝炎的燃烧。转眼之间,偏殿便被幽冥火包围了。
偌大的殿堂成了蓝色的火海,火舌向上升腾著,好似能一直燃到天际。蓝炎箭依然不断地射过去,偏殿渐渐如满溢的水池般,喷出数条长长的火龙,点著了正殿。火焰不断向外延伸,不多时便占领了整个圣宫。
洛自醉手足冰凉,唇微微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身体也完全僵直了。
比梦里还不如。
他只能这麽看著,发不出任何声音,做不出任何微小的动作。
他不能接近半步,不能冲入殿中,不能呼唤他。
他……没有勇气,去救他。
痛苦,很痛苦。但,他仍然,不能救他。
早就梦见了,早就预知了,他还是什麽都不能做。他这麽自私的人,真不该,爱上任何人。
过分的热度,似乎连血液都要烤干、皮肉都将熔融的热度。
不是已经放他回来了麽?难道还有什麽考验?或者,现世中出了变故?还是──情劫……麽?
额头上一阵剧烈的痛感传来,灼烧的痛楚直达骨内。帝无极猛地张开双眼,映入眸中的,是满目的蓝。蓝色的火焰就像波涛一样涌动著,一浪一浪扑过来,却都被一个看不见的屏障隔离在外。他眯起眼,略转了转有些僵硬的颈部。睡了这麽长的时间,身体都仿佛不是自己的了,看来还需要一段时间适应。
“陛下醒了?”身侧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
守在他身旁的应该是了时。帝无极望过去,便见了时正气喘吁吁地一手撑著石床,一手不断地结印。而蓝炎就似水一般压过来,一阵胜过一阵,他所造的障壁被冲得摇摇晃晃,几欲崩溃。在修复障壁的间隙里,无数丝细得几乎看不清的蓝炎冲进来,划破他的祭袍,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道焦黑的伤痕。
从不曾见他这样狼狈过。他的灵力竟变得如此不济,应该是遭了暗算。思及此,帝无极忆起这一个月间的所见所闻,眸光沈下,深不见底。
暗暗运气一小周天後,身体终於恢复平常。帝无极坐起来,本能地闪过朝他双眼刺来的蓝色火焰。
了时的喘气声愈来愈重,苦笑道:“陛下,都是我教导不周……”
“和国师没有关系。”帝无极平静地打断了他,“现下是什麽状况?国师的伤势如何?怎麽受的伤?”
了时待要回答,便听轰隆一声,殿上的横梁断落,屋顶瞬间崩塌,瓦片木头都向他们砸过来。
屏障遭受重击,露出更多空隙。数道蓝光钻进来,朝帝无极袭去。
了时惊喘一声:“陛下!”
“我没事。”帝无极敏捷地躲过,翻起双掌,五种灵力自他手心中缓缓流出,注入障壁内,“国师的伤势如何?”
“目前尚可,不过──”了时低下头,银发滑落,遮住了他的面容。
“摇曳做了什麽?连国师也没有对策麽?”帝无极瞥向火场外,方才扬起的灰尘却遮蔽了他的视线。
了时轻叹一声,顿了顿,才道:“她想毁掉这个国家。”
帝无极冷冷地注视著熊熊烈焰,眼神微变,散发出无尽的寒气。
烟尘渐渐散开了,蓝炎似乎正包围著什麽,形成一个巨大的火球。而火球里竟隐约透出两个影影绰绰的人影。
洛自醉双眸微张。
火球中央的人身形一动,侧过脸来。
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