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野兽法则-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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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里的光线很微弱,裴新民长时间的盯着对面的壁灯,灰尘落下来,轻飘飘的,让人想起花落花开,一眨眼的功夫,连点声音都没有。裴新民开始回忆起一些细节,比如枪,比如林志豪脸上的表情,比如张家男,他想他在他们中间到底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裴新民致命的弱点就在于,他能够感知,却不能够看透,他总是用他的直觉做为方向标,这是很悲哀的一件事情。
林方平过来的时候,偶尔会跟他做爱,更确切的说是强暴,但裴新民懒得的反抗,他在这方面本来也不是很在乎,更何况在对方有绝对优势的情况下,他是不会跟自己过意不去的。
林方平对他的反应很满意,他说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人。裴新民怔怔的望着天花板,每个见过他的人都会这么说,然而肯爱他的却廖廖无几,所以他常常会想起麻叔。
“最近老大可能是要对你动手。你也别恨他,会里的人怨气太大,压得他没办法。“林方平蹲在他身边,突然轻声说“你要是个女人,我就带你私奔了。”
裴新民实在忍不住暴笑:“就算是私奔,也得看人家愿不愿意吧。”
林方平沉下脸:“你也笑不了多久了。”
裴新民轻嗤一声:“关你屁事。”
张家男要杀他,是在意料之中的,反而没什么太大的感触,但夜里做梦,裴新民还是听到了遥远的来自地狱里的歌声,那虚渺的叹息,让他从头到脚冒出了一身冷汗。他睁开眼,却见一个人正在旁边静静的看着他。他吓了一跳,但转瞬就镇定下来。
有时候一个人,再没有任何可以损失的东西,反而会变得份外的坦然。
深夜里他感觉到那个人的目光,似乎很冷,似乎很热,似乎很远,又似乎很近,然而这一似乎又只是他的幻觉。
他只是看着他而已。
裴新民伸出手去,试探着想碰触他,但瞬间就揽住了他的脖子。
那个人纹丝不动。
近在咫尺,裴新民看到了他的脸。
一直觉得张家男不是一个相貌很精致的人,他甚至说不上英俊,然而他宽阔的眉骨,以及那深不可测的眼睛,无时无刻不闪烁着嘲弄的光芒,这使他具有一种奇特的魅力,男性的,力量的,不要磨灭,与他面对面,轻易的就可以嗅到浓烈的贺尔蒙气息。
裴新民的手搭在他脖子上,擒拿课第一节,大动脉,颈椎,往上走,是致命的玉枕穴,然而张家男只是看着他。
裴新民离他更近——
近——
忽然间吻住了他。
粗暴的,胡乱蹂躏着他的嘴唇。这种粗俗轻易就撬开了张家男的牙关。然而他的眼神仍然深——深不见底——
裴新民掉进去,一把推开了他,反手抹了下唇角:“我欠你的,下辈子还。”
张家男掏出枪,他跟林志豪不一样,没有随身带枪的习惯,除非是有什么事,比如说——杀人——
裴新民靠在墙上,他觉得他这一生,只用两个字就可以形容的恰到好处,他不明白为什么,竟然会这样的失败。
枪口很凉,张家男解开了他的衣服,裴新民微打了个寒战,不知道子弹的体温会不会热情如火,但愿不要这么的凉。
张家男把手伸进去,裴新民一楞,他按住了他的手:“别让我死得太难看。”他竟微笑了“你那套变态的把戏,留着以后跟别人玩吧。”
张家男不为所动,把枪塞进他怀里,又掏出一些钱,也塞了进去:“从这里出去,走后门。别让人看见。”
裴新民微微一震。
“再多我帮不了你了。”
“为……为什么?”裴新民几乎是震惊的。
“不为什么——”张家男嗤笑“我高兴——”
裴新民呆怔着,钱,以及枪,都这么实在,实在的让人不敢置信,好像是夜里睡得太熟,以及于做了一个梦,荒凉的近乎荒诞。
张家男拍了拍他的脸颊:“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么好心眼。”他哈哈一笑,起身走出了牢门。
裴新民呆坐了很久,外面的天蒙蒙有些亮,他这才意识到,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他猛的站起身,三步并做两步,窜出了地牢。初秋的空气极凉,寒如水,让人想起变幻莫测的人心。
裴新民绕过一般看门人,正想从墙上爬过去,忽然间人影一闪,轻喝了一声:“谁?”
裴新民急忙闪进草丛里,见有人探头探脑的摸过来,个头不高,不笑也带着三分笑的娃娃脸,赫然是林方平。裴新民从身后捂住他的嘴,他瞪大了眼睛,惊恐的瞪着裴新民。
其实还是个小孩子。他在心里暗暗的想。
但手在他脖子上,不由自主的就按了下去。喀的一声轻响,林方平闷哼,身子软软的倒下了。
裴新民轻吁了口气,很久以前他就想这么做,那些在他身上肆虐的人,然而没有他们,那又不可能活到今天。
人活着就是一个不可思议的誖论。
裴新民把尸体拖出了院墙,到附近的小店里买了些气油。一
一个人能死的这么干净,这么的体面,也算是一件幸福的事,他看着幽幽的蓝火亮起来,双手合什,拜了两拜。这个人是替他死的,从此以后,张家男也好,林志豪也罢,再不会跟他有什么关系了。
第六章
A 我死不如你去死
裴新民好像曾听人说起过,江湖是一池浊水,你是干干净净的来的,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干干净净的离开,裴新民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除了刚落地的婴儿,这世上没有人是干净的。
朴树生保证晚上一定会开船,裴新民信不过他,他在这个地方多呆一小时,就多一小时的危险。
裴新民总觉得他被一双眼睛注视着,那目光安静,冷酷,充满了不可理喻的讥哨,裴新民想起印地安人的毒蛇,他微微的打了个寒战。他并不相信张家男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或许有其他更深一些的缘故,他不能参透,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逃——
拼命的,竭尽了全力的逃——
裴新民不敢在街上乱逛,他太引人注目了,一个人相貌太出众大多数时候并不是一件好事,他买了些酒,找了个角落坐下来,等到太阳落山,他就可以远远的离开这个地方了。
裴新民从没像现在这一刻渴切的盼望过,他所追求的东西,名利——地位——爱情——以及生存的可能性,他所走的过路,原来都不是过是错的——一场空——
他灌了两口酒,被凉透的身体稍微暖和了一点,大都市,光怪录离的人群,这一切,从始至终他都只是一个旁观者,从暗格子里爬出来的幽灵,终于还是成不了人形。
天色渐渐的暗下来,黑,而沉,像一个大的骗局,整个的笼罩下来,人声嘈杂,来来往往。电话一直没有打过来,裴新民下意识的往怀里摸了摸,手机是死的,没一点生气,身上的钱一多半都付给了朴树生,如果走不成的话——
裴新民把酒瓶子扔到旁边,咕麓麓一串脆响,视线里出现了一双脚,轻轻的踩住了它:“老大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到处扔垃圾吗?”
那人弯腰捡起空瓶子,扬手一抛,一条美妙的弧线,非常精准的落到了垃圾桶里。
裴新民闭上眼睛,那人蹲下来,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他:“怎么不说话,你这副颓废的样子实在太迷人了。”
他摸了摸他的脸,又想亲他,裴新民烦不胜烦:“你来干什么?”
“老大让我送你一程,他说你不了刀和会,在这地方呆着又太危险。”
裴新民眼光微微闪烁:“他这么说的?”
“是啊,无论如何,你救过他一命——大嫂的事,他也就不再计较了。”
裴新民看了他一会儿:“我给你机会,你跟我说实话。”
“老大确实是这么交代我的。”
裴新民不置可否:“那你打算怎么办?”
“你跟我来。”付三微笑,混血儿难得会有蓝眼睛,他却不知道得了谁的迹,长空碧海,一望无尽的蓝。
裴新民和张家男都不是纯正的亚洲人血统,说起来这一方土地,经过上百年的辗转沧桑,即使是在人身上也留下了烙印。
裴新民跟着付三上了码头,一艘船已经整装待发,夜里看不大清楚,只觉得迎面而来的海风,清爽里带着海腥气。付三吩咐人开船,他们站在甲板上,城市在视线中渐渐剥离,那种感觉很奇怪,有轻微的痛楚,伤感,以及快乐。
付三离他很近,伸手搂住了他的肩膀:“我说,你那天没冲我开枪,是不是多少对我有那么点意思?”
裴新民没说话,付三哈哈一笑:“这船上什么都有,也都是信得过的人,二十天后到西海岸口,那儿有我一个朋友,他会接应你。”
裴新民却在想,送到嘴边上的苹果,往往都是有毒的。
裴新民不是白雪公主,他当然不会坐以待毙。
然而付三蒙住了他的眼睛:“别这么看我——”
那要怎么看?
裴新民也想用温软的目光看这世界,他能够接触到的,每个人,每件事,都善良公正,各有所得,然而那怎么可能?每个人都是自私的,有你就没有我,与其我死,为什么不是你去死?反正都要死,早一步晚一步又有什么关系,你说对不对,付三?
“也许对,也许不对。”付三转过身,面向大海“有时候我会想,人到底算个什么东西?”
“不算东西。”裴新民垂下了手里的枪。
“没错,你说的对,人本来就不是东西!”两个男人嘎嘎大笑,忽然间就没了声息。
静默。
“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
裴新民顿时冒出一层冷汗:“你等等——”
付三背对着他。
“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付三回头冲他一笑,露出一口雪亮的白牙。
“我们第一次见面——”
裴新民全身无力:“拜托你,不要说了,又不是高中小女生。”
“第一次见面你真是狼狈,叶开山看你不顺眼,背着麻叔偷偷整你。”
裴新民微微一怔。
“没错,我那时候就见过你。”付三记得他被按在泥水里,真是性感,没有哪个男人比他更适合——被凌虐。付三陪着林志豪来见麻叔,他身在暗,并不想出手,他发现自己在勃起,每到裴新民被逼到绝境,他就比他更亢奋。
付三摸了摸他的脸:“你知道,我爱你。”
他在微凉的晚风中,静静的对他说。
我爱你。
裴新民恍恍惚惚的,只觉得不真切,这世上谁会去爱谁?何况就算爱,又能怎么样呢?
还不一样的被逼出了刀和会?一样的被追杀?一样的,死无葬身之地。
付三亲了亲他的唇角:“我一直爱你,一直一直的,爱着你。”
爱到我几乎分辩不出,到底是不是在爱你。
裴新民用枪口顶住了他的下巴。
他的眼睛是悲哀的淡蓝色,东方人的面孔,灵魂没有归宿。
爱情是一个骗局,命运也是,躯壳也是,那么到底有什么是真的?
“不要开枪——”付三轻吻着枪口。
“你听我的话,离开这里,走的越远越好,不要再回来,接应你的那个朋友,手里有我的帐户,没剩几个钱,但也够你做些小本生意,我们这种人,能得善终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你要懂得知足。
裴新民想,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呢?
付三用手指堵住枪口,仿佛是堵住了他的嘴,又仿佛是手淫,细细的抚摩着。
裴新民退后一步,这个人,他到底想干什么?
付三也退了一步,从始至终,他爱的人并不爱他,也从来信不过他。
这世上的事情真是好笑,像追着尾巴不住挣扎的狐狸,像一个罗罗圈,什么都是像,就是不像他自己。
付三很小的时候就听人说起过,一个顶尖的杀手是没有自己的,然而他却始终无法抹煞自己,因为他爱着另外一个人,而这个男人,现在正用枪口对准了他。
付三微微一笑,他忽然有一种冲动:“你开枪吧——”
“开枪啊!”他抓住他手里的枪,顶住自己的胸膛。
他可以听到搬机细微的喀喀声。
他能够分辨出最新出品的两种子弹的破空声,然而这在爱情中毫无用处,他唯一能够做到的就只有一件事。
他忽然间掏出了枪。
裴新民猛的扣下了搬机,与此同时,付三整个身子向后翻去,越过了围栏,身体在半空中,被迎面而来的子弹击中。
仿佛是午夜里的烟花。
轰然爆炸,气焰直冲甲板,把整艘船都震得失去了方向,在原地不停的周旋。
裴新民伏在甲板上,许久之后,听到卡啦一声轻响。
一枚戒指背叛了他的主人,轻轻滚落到裴新民面前。
他剧烈的颤抖着。
那个人他什么都知道,身体内的雷管,这预料中的一枪,却什么都不肯说。
裴新民摸索着,戒指以及——那微不可触的一点血肉。
忽然间有一点顿悟,爱。
他咬住了牙关,抽噎着,心痛如绞。
B 爱不爱,可伤人
裴新民把戒指套在手上,他要记得一个人。记忆是很微妙的东西,它总是在漫长的岁月里被反复的揉搓,最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