骚土-第5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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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不亮,叶支书就日急慌忙地将王骡从被窝里拽了起来,两人趁着天色黑暗,在院里皂角树下,一阵叽咕,定下了瞒天过海的协约。又过了个把月,叶支书便有了妻室,女人就是那凤媛其人。
事实上打从定协约的当晚,叶支书就掮着步枪,住在那凤媛的窑里。叶支书以往打的都是那不凑手的野鸡,没见过这般的妖冶细致,又加之凤媛眼见叶支书人高马大一表人才,又是当地的权势之人,巴不得奉承,遂夜夜闹得娇声乱喘。这边窑里的王骡,也只有听景的福了。余下的钱匣子等等以往的事宜,王骡也不敢多打听,只装不知罢了。
那凤媛自嫁于叶支书之后,没过多久便开始拿腔拿势,总显得有些与众不同。待后来叶支书猜摸透这其中的奥妙,便不再拿正眼去看王骡。时不时在社员大会上,谈到政策问题,还不提名地点王骡几句。叶支书说:〃我们有的社员,家里养着毛驴,你一放手,他便吆着毛驴跑了,干什么去了呢?我不说大家也都晓得,总之不是集体的生产,不是社会主义!〃不过点归点,叶支书却从来没有朝他下手。王骡被当做一位不公开点名的落后社员,以往多年甚是被他低看。
不过这天傍晚,叶支书破天荒找着王骡,把安顿的事情说过之后,王骡已是喜得拾不起下巴了。只听叶支书又道:〃去年大家慌乱了一年,也没心思唱戏娱乐。今年我想,这样昏天黑地地胡混下去不成,咱们应趁着大好形势,腾出手来,抽调那么二三十人,组织一个剧团,得弄出点欢天喜地的气氛来。你看看这事咋办,拿出个意见来。〃
叶支书一走,王骡喜之又喜,一夜没得睡实,将村中的婆娘女子老汉娃娃在心里过了一遍,将那眉清目秀长相精干的排列出来,准备着明天上午便去大队部里,向叶支书汇报。
《骚土》第四十四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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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哑哑清凉夜独守亡魂
美猫娃爱艳衣应允卖身
这天夜里贺根斗回到家里,刚端上碗,民兵连星便来叫人,说是叶支书等着呢,要他赶快到大队部里开会。贺根斗心里只想,这是那叶金发见他有病,有意对整于他,叫他不得好
过。放下碗赶到大队部,进门只见土炕上坐着仨人俩人,并没像栓娃说得那么紧火,叶支书本人也没到会。看到这,肚子里又憋了闷气,腮帮子疼得愈发厉害了。然而,会议却没因他的腮帮子疼而缩短,狗猫的事情议了一夜。
回家没迷糊够一觉,天亮了又慌忙爬起来,说是大队上的干部要去第四生产小队检查水茅化工作。贺根斗也不再像以往,又是最新指示又是重要讲话地乱论一通,只捂着腮膀子,跟随着大伙东家厕所进西家茅房出,一个大晌午,把那各式各样的尿骚与稀屎嗅了个够,这才匆匆回到家里。
家中,少不得又听婆娘埋怨。婆娘问:〃还疼不疼啊?〃根斗也不搭理,脱了鞋便要上炕,被婆娘一把揪住。婆娘道:〃却没咋又要睡了!我今个到法法妈那里,千央万求,求来一个方子。你不说试一下,进门就向炕上偎骨。人家老婆半迷半醒,压根儿不愿与人说话。听出是我的声音,才张了口,你以为容易吗!〃贺根斗听这话,怔了一下,立住问道:〃你说啥方子?〃婆娘比画着说道:〃是这相,到院当间,手拿切面刀,地面砍三砍,嘴里念,'大害大害你是鬼,我拿刀刀剁你腿!'然后,'呸!呸!呸!'唾三唾。〃贺根斗嘴里咕噜道:〃胡说些啥嘛,她这治法真灵验,城里的大医院该关门了!〃说完又欲上炕,不想婆娘恼道:〃也没说就让你信嘛!试一下要咱的银子要咱的钱?把咱的啥没了?〃
贺根斗晓得娃他妈的脾气,今天这装神弄鬼的过程,看是不可避免的了。于是乎随婆娘到了院里,询问清楚,像是小学生做早操,规规矩矩念了口诀,砍了三砍唾了三唾,回头上炕睡了。
婆娘立在炕边连声追问:〃还疼不?还疼不?〃贺根斗一想,好你个驴日的,把这事倒忘了!坐起来,腮帮子咯吱咯吱地活动了几下,果然觉不出疼了,心下一时大异,兴奋之下,一步跌下炕来,喊叫着上饭。端上糊汤饭,贺根斗连吃两大碗,把连日的饮食不足,都补了进去。吃过饭,贺根斗也再不说去大队部点卯,任他天塌地陷倒头睡下,心里再也不念叨那大害,一下午的光景,梦见周公去了。让人论说,却都是鄢崮村以往的众人亏了人家大害所致。
却说十年前,大害被毙,哑哑拉尸首回来,痴女子竟没进村,而是将尸首顺路背到了村东沟沿上的一个洞穴里头。架子车搁在马路当间,也不管顾,单在洞里守着大害。哑哑将他的尸首草堆里摆平整,脸面用头巾遮了,寻了几抱的干柴。撒魔连天地号哭起来。哭过一夜。天亮时又从洞壁的灯窝子里拣了一片陶瓦,到沟底的泉子里打回清水, 除了挨枪的头面,扒了衣服,周身都细细擦拭过了。擦到动情处,自不免又是哭号,其情其景甚为凄惨。值后没力气了,却也不说睡会儿,在荧弱的火光里,且将那大害的身躯没更没点地呆看。
哑哑经夜不回,倒是难为了她爹朝奉。朝奉立在村头的高崖上,张望得脖酸腿乏,累了回家里睡一会儿。睡一会儿又放心不下,爬起来在村头再望。此情此景,假如不是担心那辆架子车遗了,倒真像是个疼娃的老子。
果不其然,天擦亮,朝奉眼睁睁看见一个老汉,弓腰蜷背拉着一辆架子车,吭啷吭啷由坡底下上来。待近一看是仇老汉。仇老汉只做不认识,头埋在胸前赶路,看样他心里也晓得这架子车是王朝奉的,王朝奉也站在就近的马路边。朝奉这面说了话:〃老汉叔,你为啥拉的我的架子车?〃仇老汉担心的就是这话,但仍是倔腾腾地说:〃嗟!啥是你的?〃老汉只不知该恼谁,倒说是好不容易摸了个大早,一出村马路上遇着这么一个没本的生意,满心欢喜地拉了回来,却没料节外生枝,一头栽到车主人怀里。王朝奉是谁?王朝奉是掂刀带秤的算客,哪有他仇老汉使的罩眼法。紧说着,王朝奉过来一把推开老汉,老汉急躁,揪住辕绳不松,喊道:〃咋?咋?推得我为咋?〃王朝奉道:〃你不晓咋?〃老汉道:〃不晓!我晓我问你?〃
王朝奉干脆不纠缠,三下两下夺过辕绳,直接道:〃明告你,走远点,操心一会儿我把你的皮给剥了!〃仇老汉一看不是对手,不得已而求其次,跟在车后嘟囔道:〃就算车是你的,我这一大早没事干了,腰子弯着给你拉回,倒是为咋!〃王朝奉道:〃谁晓你是为咋!〃仇老汉道:〃有拉车这会子我都走到张庄了!〃王朝奉停住车子,转过身道:〃你这老汉,去张庄你还不赶紧回头,跟着我做啥嘛?〃仇老汉愤然说道:〃一天一夜还没吃东西,你叫我咋走!〃王朝奉又走几步,道:〃你没吃东西与我相干!〃仇老汉说:〃我给你把车打老远拉回来,随咋说也得给个蒸馍……〃王朝奉道:〃我蒸馍多得喂猪哩,因咋却要给你?〃仇老汉不依不饶,跟尻子进了村,到了王朝奉家门前,可怜巴巴地立住。
王朝奉将车架靠墙撑起,掂起车脚(轮)进了院,口中一边大骂哑哑,只道是贼女子死了倒好,与大害一道埋了,省得他过两道手。婆娘一听这不是事,慌忙出窑打问。王朝奉一五一十地将这过场说了。婆娘又忙跑出院子,槐树底下揪住仇老汉询问,仇老汉一言不发。婆娘急忙跑回到灶头取了蒸馍,赶到门外,塞到老汉怀里。老汉这才说了个大致。王朝奉见婆娘取了蒸馍,又慌忙跟出来,只见仇老汉清鼻涕吊着啃了起来,这无法,只好立门口骂。
《骚土》第四十四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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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娘倒是关心哑哑,只怕这憨女痴娃一时想不开来,与那大害一道殉了。这脚不点地,转身扎了头巾,朝着村南的马路,直赶到沟沿上,立住吆喝了半日没人应声,心里头更是怯下。太阳升起老高了,她还在喊叫。王朝奉打发大儿连成去叫妈。婆娘哭得泪目涟涟地回来。王朝奉道:〃你甭管,饭时她自家就回来了!〃
一家人心里头算着日头等人。天黑时候,哑哑还没回来,这时朝奉倒有些慌了。大队上
派人来问大害尸首处理了没,王朝奉支支吾吾说处理了。大队人一走,朝奉急忙跑到沟沿上喊叫;只看一弯细月牙子挂在当空,照不得明,反更显得四面漆黑。又恨又怕,转身回家。全家人一夜不宁。算起来第三天,哑哑还没回来,婆娘在屋里号哭,朝奉六神无主,实看是摸不着门路了,这方到大队报案。叶支书一听急了,念叨起仍在县上的吕连长,只说真缺不得这号人才。发动社员满山遍野地寻找,天没黑,几个婆娘像揪了个五麻六道的魔怪,将哑哑从那沟坡底下的老洞穴里揪了出来。朝奉扑上去又要打,却被众人喝住了。朝奉指着哑哑叫道:〃贼女子,看我胡乱把你卖了,你等着!我管不了你,却有人管你!〃
这天夜里,朝奉央了几个通晓世事的老汉,将大害的尸首从洞里拖出来,扔在路旁的一眼废弃多年的干井里头,就势填了些土,便也了了。过场面实也寒简,不过这样填埋的也不止他大害一人。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村中饿毙几十口人,其中有位姓徐的人家,一家老小五六口人就合埋在此。大害之后,又填埋了一位走江湖的郎中。总之,历史上谁也没计算过,这干井里填埋过多少或是有名有姓或是无名无姓的鬼魂。
说这些往古的事情你说有何益处,凭空多添了许多伤感。难怪这一日连叶支书也连声感叹,要寻出一些喜庆的事情来。这天夜里,大队部男男女女挤了一屋。人人都穿出了像样的衣服,一时间红红绿绿,花枝招展,令人目不暇接。要说这鄢崮村的水土也怪,尽管缺吃少穿,养出来的男娃聪明伶俐,养出来的女子如花似玉。叶支书坐在炕中央,被大伙们抬得像土地爷,发号施令,甚是得意。更有那王骡在一旁,对着戏谱,拍着大腿面子,带着几个女子摇头晃脑,高腔嘹嗓地神妖大唱,又添了一十二分的热闹。
叶支书今番起用王骡,也是万不得已。原因说来话长,住了八年大狱的歪鸡竟在劳改队学会了一门泥瓦匠的手艺,出狱之后,西家砌墙东家翻瓦,嘴上叼着纸烟,俨然是个人物。可气的是村中竟有大义等七八个壮汉前呼后拥地跟随,搭伙挣钱,搭伙吃喝,好不红火。原来在剧团担任团长的坤明,又是村中最灵醒不过的能人,一见这事,连忙趁摊上去,和那歪鸡打得热火朝天,与他管账拉伙,办理勤杂事务,见日有三两元的收入。去年冬天,竟又请了长假,几人一起抛家离舍,到新疆搞黑包工去了。鄢崮村这些有头没脑的人物,终于迈出了山沟,像做贼一样排世界流窜。
叶支书明知是事关路线的大是大非问题,但经过大害反革命集团的等等事实,心里已有些明晰。知晓如今的百姓,已经饿红了眼仁子,单靠死统,是统不住了,但若再毙几人,他叶金发在鄢崮村,虽是能见生人,却也是不能见死人了。这些惹祸头子只要不在眼皮底下闹事,但想走,便让他走得越远越好。
贺根斗有不同意见,并因此反映到公社李书记那里。李书记知道叶金发的难处,在干部会上不点名地提了一提,没有下文,说说了之。再者近来中央政策也有些松动,一位中央领导前些时候有个重要讲话,传达到公社,即允许农民在自家院子里养鸡。
王骡一班人在大队部这一吵喝,惊动四邻八舍。好事者前去围观,有那〃掂二话〃的就立在照壁下嘲讽,也有窝在屋里谩骂的,世上之人,由此可见一斑。王骡在大队得意忘形,婆娘在家里也坐不住了。老婆自言,早知道做丈夫的王骡该有一些出息,却没想有这大的排场,叶支书一句话,竟当了剧团的团长!一家人欢喜了两三日了。王骡兴得路都不会走了,尻子一扭一扭地在村里头招摇。
老婆来到村头大槐树下,想听听婆娘们到底又如何言说。此时的菊子已是今非昔比。二十年的光景,将一个销金花银、细眉细眼的丫环改变成一个粗手粗脚、体壮如牛的婆娘。菊子一到大树底下,立刻有那富堂家的女人托着腮帮子,扭腰摆胯地上来招呼:〃你没到大队部去吗?〃菊子道:〃没。〃婆娘笑道:〃你不去看看你家掌柜的,在里头手舞脚蹈,还有你那宝贝女子,粉面桃花,人见人惜。〃菊子听这话,不由得暗自喜欢,嘴上却道:〃舞个屁,谁看他?看他不如看老母猪跑圈去!〃周围的婆娘一听,扑哧一声笑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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