骚土-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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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兄贺根堂头些年穷困之时,落下积劳成疾的病根,家道发旺娶妻之后,又是不知调养 ,没过多久,抛下妻子儿女去了。贺根斗到此份上,已是合该背运,紧接着又是老母去世。 痛楚之下,性格中他父辈那争强斗狠的恶习出来。赌局里场场亮手,说也邪魔,竟输得不亦 乐乎。每每赌到半夜,便是囊空兜净,回到家中,也不正经,只朝他根堂嫂子的窑里头乱钻 。为嫂的先是死活不允,但孤儿寡女,哪经得根斗此人的花言巧语多方调弄?及到后来,却 也过得像一家人似的。你知那贺根斗为何如此?原来他前些年在镇上赶庙会时,瞅上人家长 元村的一家大户女子,两人眉来眼去,即使不是私定终身,意思却都有了。贺根斗当初不愿 随史和尚去延安也有这么一说。心想再折腾几年,手头宽松些,上门求亲不迟。没料到家中 接连丧事,这耽那误,直弄得日薄西山,气数消尽,娶那女子的希望成了泡影。此时已到那 成婚的年龄,你规他劝,说法甚多。
且说嫂子自从嫁过之后,吃食尽有,养活得面红手白甚是中看。又因长兄之故,嫂子日 日抹泪叹息,凭空又添些凄楚动人。贺根斗此时的骚性难抑,歹心滋生,已是势在必然。再 说兄嫂弟承,接手过活,也是鄢崮村世代相传的古训,俗人不以为怪,倒说是扶危济困的仁 义之举。常理常情,受人褒赞。也不说那贺根斗自幼便和那些地痞流氓混在一起,终日尽是 些蝇偷狗窃的事情,耳濡目染,心性早已坏了。炕头有了女人,多了一层羁绊,去赌场也不 似往日勤快,日子倒也挨着过了几年。三十岁那年秋天,偶然间说是上场溜溜,不期又遇着 昔日与父亲交手的黄龙赌客。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一斗便是几日。两人像是拉锯,赢了输 ,输了赢。只赌得天昏地暗,不辨子丑。到最后,还是那黄龙的赌客高他一筹,又将他辛辛 苦苦挣来的家业倒腾一空。贺根斗上吊不甘心,跳井不能够,又押上自己的嫂子作注。谁知 也没经得几手牌,输于了人家。
隔日里正好庙会。贺根斗将嫂子哄骗到镇上赶集,到街角的旮旯,安顿住嫂子,自说去 去就来。嫂子没有觉察,老实巴脚立着等人。左等右等,却不想这时候来了一帮山野刁民, 抬着轿子,不问青红皂白,二话没说,将她塞了进去,直朝那偏僻无人的山道上奔去。那妇 人跟随根斗这几年里,已学得聪明许多, 到此关头,心下自是十分明了。先是稳住声气, 不声不响,直到天黑时,轿子到了黄龙县城的老墙根下,发猛喊叫起来。事情也巧,黄龙县 第七任县长贾正源,是人间少有的清官,此时正巧路过此地, 听见轿子里女人喊叫,便命 随从前去拦住,带来县衙门问话。一审便知是拐骗民女的勾当,当即将那抬轿的群伙关押, 并委派兵员将妇人连夜送回鄢崮村,与家人团聚。
自此后,贺根斗脸上光彩顿失,几个月没敢进嫂子窑里。后来又是哭天抹泪着下话求饶 ,但终未成事实,结下一世的冤仇。如今到了侄儿贺振光手里,更是针尖麦芒,没有一根好 刺给他。他玩耍了一辈子,好吃懒做惯了,政府里又对赌博之事看得甚紧,手头不再有宽松 的时候。虽说定成分时落了个贫农的好处,但也抵不得饭吃,时不时想让侄子通融一下,偷 着记点工分,但贺振光总未允过。想自己当初红火时,将他母子几人细米白面地供养,此等 恩德不知报答,如今却拿起架子,欺负自己亲叔,是何道理?不想遇上季工作组来,贺根斗 便想杀杀贺振光的威风,出出这口恶气。
回头说那日天将黑时,张法师将季工作组唤至被关押的窑里,道出与他那早年的机缘之 后,季工作组倒也通情达理,私自将他放了。出了大队部门,天已老实黑下,借着夜色,顺 着墙根风走云行,直朝水花家奔去。此时水花正躺在炕上作难,处于睡与不睡之间。突然间 嘎吱一声门响,窜进一条黑影,听响声便知不是山山,心下惊慌,连忙问谁。张法师一个劲 咿咿呀呀的呻吟,并不答应,只朝炕边摸去。
《骚土》第十五章(4)
立刻注册新浪免费邮箱,激活1G空间水花此时已估摸着,哎哟一声,慌忙点灯,问他∶“你咋能跑出来?”张法师气喘吁吁 地道∶“这是天意,我遇着故人了。”说完脱鞋上炕。水花连忙制止,说∶“你先缓,看你 身上的土。”说着便披衣下炕,将张法师破衣烂裤剥去,搀扶上炕。端了一盆水来,将张法 师周身上下细细地擦了一遍。擦到青肿血斑之处,甚是心疼不忍,泪水吧嗒吧嗒掉进盆里。
张法师躺着,随擦随说∶“你知这是为何?”水花咽着泪水,说∶“我咋能晓得?”张 法师道∶“此事奇巧! 我且问你,你知那季工作组又是何人?”水花抹去泪道∶“我哪晓 得。”张法师咳了声,道∶“他便是多年前我对你说过的那个放羊娃。如今长大成人,果然 出息了。要不是他一门做主,今番我是出不来了。”水花破涕为笑,说∶“你说事咋这巧? ”张法师道∶“说的是,起初我也不大相信自己眼神,这看那看,但觉此人仪态豁亮,谈 吐隽雅,极是有些稔熟。思来想去,登时记起。见面叫答应人后,果然是旧时相识之人。那 季工作组后来一听,明白是我,慌忙放下架子,将我搀扶起来,连声道歉,只说是有眼不识 金镶玉,误会误会,委屈你了。我说,这不怪你,是这班民兵鲁莽,做出这等无理的事来, 我不怪你。你想想,可怕不可怕,今日不正应了二十年前的说法。季工作组也是悔恨不迭, 不是公职在身,他倒有心亲自来接待我了。我说,这我知晓,你忙你的。说完,这就匆匆回 到你这里来。”水花听完,一发惊奇得不成,更觉着张法师的不凡。给张法师熬了米汤,端 了一瓷碗,看着他一口口地吃下去。直到夜半时分,方才歇下。
张发师虽说身上有伤,但不影响睡觉,一场虚惊就此毕了,心下自然是需要安抚一番的 了。于是,待那水花脱了衣服,钻进被窝里,这方小心趁探着做弄起来。世人不知,此时此 事,却是另外一种景致,有道是∶风摇树摇树只怕树摇,蝶恋花恋花但恐花俏。你是那眉户的碗碗腔,他是那江南的丝竹 调。话是柔软,说也细挑;一方是尽了仁义之心,一方是行了忠勇之道。
第二日早晨张法师醒来,说要回东沟,水花多方劝说不下,只好由他一人撇躐着腿走了 。
《骚土》第十六章(1)
立刻注册新浪免费邮箱,激活1G空间两地民兵合战马家母子一对奸人交易八王遗珠有柱自从被马翠花拒于家门以后,衣食无着,终日里像是活鬼游魂,在村子里踅摸。今 日走到这家,明日挪到那家,人看在邓连山面上,也不好意思不给予打发,给一个半个玉米窝窝,填过后送出去。晚上也不说回家睡觉,时不时歇在那饲养室旁的草窝里头。头顶粘草 ,脸面布灰,一身破烂着装,与那叫花子一般无二。其相势也甚是可怜。时间一长,村人熟 悉下来,也不再惶他了,每至家讨吃,往往是吆喝着轰了出去。
然而,饿人竟有那饿人的方子。一日黑女大吃过午饭,回到饲养室,只见牲口仰头竖目 ,神情不对。仔细察看,发现有柱蹲在槽下,手抓着一把生玉米颗子,正往嘴里填食。黑女 大一看来气,拿起搅料棍劈头打过去,直打得有柱哇哇直叫,逃出饲养室。黑女大掂着搅料 棍对乡亲们说∶“我说一连几夜牲口不对劲,原是这贼将给牲口的细料抢到嘴里吃了。但若 明年春天牲口膘上不去,都是这贼给整的了。”说着又寻海堂,给饲养室门换上一把将军不 下马的新锁,断了有柱的食路。这一来,有柱可真是饿得头昏眼花无可奈何了。有柱硬撑着 走了二十里山路,到了范家庄他姑夫家中,一挨进门,看见他姑,立刻便抱头倒在地上,他 姑先是不认识,后细看才知道是有柱,大吃一惊,这问那问问不出声,慌忙端过米汤扶着灌 了下去。有柱半日方缓过劲来,哭声细微,如那炕上睡着的两岁小儿雷娃一般。姑又添汤取 馍,看着他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这又侍候洗脸换衣,扶有柱坐上炕头。有柱虽说是那精神 有病之人,却也蛮有人情味道,搂过睡熟的小儿,像是那奶妈子似的,这抚那弄,无限爱惜 ,边抚弄边对姑将这几年来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叙述出来。姑听说家中所有物件尽被那马翠 花倒腾一空的事实,拍炕大怒,恨不得立刻下山,和那死皮赖脸的马翠花分个青红皂白。恰 好自己男人近日又官复原职,当上民兵连长,气势更是粗壮许多。只说∶“有柱你甭急,等 天黑时你姑夫回来再作主张,这事她马翠花赖不过去!”有柱倒说∶“姑,这事不能耽误, 那马翠花不是一般的女人,瞎点子多得很哩!”
有柱的姑夫李铁汉说来也是地方一霸,只因邓连山案子的牵连,罢官卸职多年,但近些 日子又和村里的支书搅和上了,张支书去公社多方捅鼓协调,这不,又回到原来位上,心下 正说要将自己下台几年里落井下石的势利小人整治整治。一听有柱此说,更是火冒三丈,当 夜就巴不得下山。天明时分,喊起半死不活的有柱,带领着十几个民兵,赶一辆四马大车, 浩浩荡荡开下山来,其情形倒似邓连山旧时里对付过的刀客一般。接下来只道是:战火硝烟,烧得一村通红;男夺女抢,打得头破血流。
常人说∶“好狗不出门。”你知那李铁汉为何竟敢这等张狂?原来他以往便与鄢崮村的 吕连长和叶支书交好。这次下来,自然是谋划好了。待行至鄢崮村村头,他带着有柱,提着 酒和点心,先是叩响叶支书家门,将礼当摆上炕头,把有柱的实情,原原本本学了一遍。叶 支书也是,自从将那邓连山关押到狱中之后,看有柱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又起恻隐之心; 再说,马翠花也的确是村里的戳事精子,给他也造了许多流言飞语,李铁汉此次要整治她 ,心想这借刀杀人之事,一方是落果,一方是人情,乃一箭双雕之举,何乐不为。面子上便 许了,只嘱咐不要闹得摊场太大便可。领导这一点头,其余话再不用多说了。千恩万谢着出 门。又到了吕连长家中,礼当自然是一视同仁。吕连长知晓李铁汉近日又官复原职,嘴上说 是理应上门庆贺,如今倒亲自提酒上门。听他一说,便对此举更是不用多说的赞同,赞同之 余,又是十二分的义气,唤了村里几个得心应手的民兵,携同李铁汉一帮人马,将马翠花家 包围起来。
两个连长双方民兵又有比较一下的意思,这一日的热闹,俨然是一次大的军事行动。或 许是一开头张扬的声势太大,马翠花一家人事先便有察觉,吕连长敲门,里面是木头杠子顶 着,死活就是不开。喊了几句之后,吕连长就气了,一声令下,命民兵强行爬墙进院,这伙 人虽没有经过正规训练,此等爬墙撬锁的手段,却是十分高超,三下两下便翻将过去。进院 之后,只见马翠花几个儿子持刀拿铲,声嘶力竭,负隅顽抗。到此刺刀见红之时,民兵们个 个骁勇,人人胆壮。 一时间只见那刀光剑影,却打得毫无章法,骂声哭声乱成一片。此时 大门又被打开,二三十人先是涌进院里。马翠花一家一看相势不对,慌忙退却到窑门前头。
吕连长喝声止住,对众人讲道∶“暂歇暂歇,咱先把政策讲到前头。政策一旦讲过,他 们再不服帖,咱们再动家伙不迟。”李铁汉黑着脸朝地上啐了一口说道∶“说的是,都停手 ,听吕连长说话。”吕连长对翠花的大儿大义说∶“你们要是拿事(当家作主),我便说了 ;你们要是不拿事,还是请老婆出来说话才对。”大义点头应道∶“拿事,有啥话快说。” 吕连长道∶“拿事便好,大义你首先听我说。你也是党教育出来的青年人,觉悟不是没有, 你现在手拿菜刀和民兵组织对抗,应不应该?”后头的二义说∶“哼,你们哪里是民兵,分 明是一帮打家劫舍的土匪!”吕连长正色道∶“咱说话客气些,不要骂人,你若再骂一句, 后果我姓吕的不负责任。”李铁汉道∶“和他这帮贼娃客气个啥,冲进去再说!”吕连长拦 住李铁汉说∶“老李,不能这相,这是大事,我们不能马虎,政策走在前头,不怕他们不允 。”李铁汉气咻咻地说道∶“老吕你说,我听你的。”吕连长说∶“叫有柱出来说话。”说 着,众人回头寻找有柱。
《骚土》第十六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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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已早不见有柱人了。众人又费了一番周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