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知秋·全文-第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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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牵扯甚大,相爷很是吃惊,于是想将此事详查之后,再奏与皇上知晓。毕竟白老宰相‘为官四十余载’,又是三朝元老,于朝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样也不忍心让他老人家因为区区的一纸书信就葬送了大好的前程。再说了,白老相爷‘子女已入主后宫’,后台甚为强硬,如若没有确凿的证据,相爷也不敢随意的指控。因此将此信笺藏于密室,前些日子终于让相爷查了个水落石出,正准备奏明皇上,没想到,皇上您竟然能够洞察先机,体恤爱臣之意,早一步料到相爷需要您的大驾亲临。我朝得此明主,可真是民之万幸,臣之万幸,社稷之万幸啊!”我一时说得激动,竟然唱念俱佳的跪到了地上对皇帝老儿行起三叩九拜之礼来。完全忘记了自己曾经信誓旦旦的说绝对不再跪这个混蛋皇帝。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这次他真的能让冷青云有惊无险的度过这一关,别说磕头了,就是让我给他端屎擦尿,捶背按摩都是一句话。
“你这会倒是会下跪了啊!”李适唬着脸,看着我,眼中的笑意却隐藏不住。我心中暗暗对他极度的不齿,什么玩意儿啊!真是个顺毛驴,我就这么说几句奉承话,他就能笑的贱成这样子。21世纪听来的一句话此时此刻得到了最大程度的验证:“好话当钱用。”原来好话不光能当钱用,还能救命哩!
“皇上明察啊!”白客的身体已经有些摇摇欲坠了,可是他仍旧很顽强的跪在那里,死活都不肯昏过去。
“皇上一直都在明察。”一个声音从旁边响起。大家的注意力都转到了被两个侍从架住的绿豆眼暴牙脸身上。只见他挣开了侍从的束缚,双手在颈边摸索撕下了脸上的一层皮,露出了真面目。两个侍从大骇,急忙跪地谢罪。
“儿臣参见父皇。”李诵没有理他们两个,径自也跪了下来,老皇帝吃惊的叫道:“皇儿快快平身,怎么会是你?”
“儿臣这几日都明察暗访白宰相的事情,一直未能向父皇请安,还请父皇恕罪。”
看多了李诵易容后丑到可笑的嘴脸,突然又见他的俊颜,着实让我又是一阵惊艳,这才过了几日,怎么又比原先好看了许多?难道夜麟做出来的假面真的有面膜的功效,敷面数日便能让人神色更胜以往?
我开始对自己卸下假面后的容貌抱有期待。
“哦?那皇儿可曾查到了什么?”满面慈祥之色,看起来,老皇帝还是满喜欢李诵这个古灵精怪泼猴一般的皇子。
“也没有查到许多,但是,该查的都查到了。”李诵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照着上面念了起来,看着他那象小学生念课文一样认真的德行,我尴尬的咳了起来。
李诵看了看我,问道:“有何不妥吗?”
四周的眼睛全部聚焦在我的身上,几乎被烧出个大洞,我干笑了两声,摆了摆手道:“没什么,只是不知道太子殿下有记笔记的习惯。”
李诵朝我裂嘴一笑,继续念道:“这其中包括,乾元元年,任朝仪大夫之时,向尚书左仆射行贿银两万两,因此谋得正二品光禄大夫一职。上元二年,向宰相行贿银20万两,谋得尚书令一职。广德元年,假公济私,因揭发前任宰相贪赃枉法有功,而升任三省之首。大历元年,与主考同收考生贿赂共计200万两……,”我听到这里不禁向寒飞叶望去,只见他脸色惨白,心中不免暗自思忖,好象寒飞叶也是大历元年的状元,难不成他也是个冒名顶替的假状元?
待李诵全部念完之后,白客身体抖动已如筛糠,两只眼球一下下的向上翻白,我不由得摇头,现在昏还不如刚才昏过去,最起码所受惊吓比现在还要小些。谁知道那老匹夫的毅力甚是强大,都到这份上了,还能直挺挺的跪在那里,断断续续的呻吟出声:“老……臣……冤枉啊!”句已不成句。
“另外,儿臣经过详查,二十年前,御史大夫冷章言一家的灭门血案,正是白老宰相一手策划,只因冷大夫获知他的一部分罪行,而不肯与之同流合污。而当日,唯一存活下来的是冷大夫的独生子,也就是我们大唐当朝的宰相——冷大人。”
“什么?”我吃惊的看向了仍旧跪在地上的冷青云,从来只知他一家遭人灭门,却不知那罪恶滔天的始作俑者正是和他同朝为官的人。此时他神色除了哀伤和隐忍的恨意之外,一切还算平淡,并未象周遭的人一般露出吃惊的表情,可见此事他是早已知晓了的。我的胸中心跳如擂鼓,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啊,我自以为已经很了解他了,可是他居然还是能让我出乎意料,难道真的是我太自以为是吗?
“什么?”皇帝象鹦鹉学舌一样没水准的吐出和我一样的字句来。“此时可当真?”
“千真万确,证据确凿,只等父皇回去细查。”
“白客,你好大的胆子……”李适又要拔剑,被李诵劝阻了下来。“如今你可还有话说?”
白客已经跌坐在了地上,进气的时候多,出气的时候少,明显的是在苟延残喘着。不过这么一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大奸大恶之辈,真的要让他这么被吓死了,也未免太可惜了,欺君犯上就能千刀万刮了,他的罪名可比欺君犯上多的多了,不知道该怎么判?株连九族吗?呵呵,那皇帝老儿岂不是要亲手杀了自己的宠妃?终于知道唐朝为什么有白敏这种阴狠毒辣,心机深沉的女人,却没有再出现第二个女皇帝了。原来是运气不好,被他老爹给连累了。
“老……臣……冤……枉……”白客半趴在地上,还在顽固抵抗,实在是“狐”字辈的老大,无理也能搅上三分。
“另外,儿臣还有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我看着李诵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知道他还能给大家带来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小道消息,于是壮了壮精神,用手率先捂住了胸口,以免心脏惊吓过度而跳了出来。
“但说无妨。”皇帝急切的挥了挥衣袖,想必心情和在场的所有人都一样。
“那就是,父皇前些日子让儿臣探察的皇祖母一事,儿臣已经查清楚了,如今那个被接入东宫修养的老妇虽然左手指上和皇祖母有一样的疤痕,却并不是我真正的皇祖母。”
“什么?可是白客他说……”李适忽然停了下来,而后愤怒的走向了早已五体投地,如同稀泥一般的白老先生。
“又是你做的好事。”他狠狠的朝白客的屁股上踹去,白客哎哟一声竟然从地上弹坐了起来,一反刚才的萎靡不振,疯狂的朝一边被侍从拽住的寒飞叶大吼:“你出卖我,你小子竟敢出卖我。没错,是我让你去栽赃给冷青云那小子的,没错,我是罪恶滔天,我罪行比你大,可是你难道不知道我们是一条线上的蚂蚱,我死了你也死定了……”
“哦……”我和李诵齐声长长的哦了一下,打断了白老头的疯狂犬吠,也成功的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
李诵一脸诡计得逞的模样,笑道:“老白宰相,亏的您还真诚实啊,您要是不自个承认,我还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好呢!”
“你……你……说什么?”白老头披头散发的坐在地上,口齿不清的问道。
李诵笑吟吟的把手搭在了我的肩上,继续道:“这是我和这位行侠仗义,智勇双全的小兄弟一起设计的一个计谋。其实,你已经算的上是贪官之鼻祖了,做事几乎不留证据,我刚才所说的全都是在查探中打听出来的,根本就没有什么证据。你的定力也很不错啦,非得让我们下重药才肯说实话,呵呵,佩服佩服。”
话刚说完,只听得白老头喉中咯咯几声,两眼翻白,终于昏死过去。唉——,早知现在要昏,何不刚才先昏?非得要把所有的老底自行揭发出来之后才昏,白老头无人能比的毅力和坚持,真的——很不值啊!
“父皇,冷大人的冤情得以昭雪,您可以让他起身了吧?”
“是啊!爱卿快快请起,没想到朝中居然有此蠹虫,如今一去,社稷安康了一大半啊!委屈你了,爱卿。”老皇帝亲自把冷青云扶了起来。冷青云谢了圣恩,站立一旁。
“皇上此言差矣,纵是要臣的身家性命,臣也不会多言,何谈委屈之说?”冷青云一脸的黯然,平反昭雪似乎没有把他的心情变的更好。
“此事已了,从此以后不准再谈论。否则定斩无赦。”皇帝一声令下,原本嗡嗡声四起,似有百万之苍蝇喧闹的院子立即嘎然无声。
“朕也累了,先回去了。至于后面的事情,就劳烦爱卿你处理了。”天色已然发白,众多皇孙贵族和朝中大臣都是被皇帝半夜从被窝里挖了出来,此刻早已支撑不住,见皇帝一走,也都打着呵欠陆陆续续的回去睡大头觉了。只是那些和白客有交情,生怕自己被连累的家伙还能不能睡得着,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皇帝走了,带走了所有的不速之客和喧闹嘈杂,徒留满院的萧瑟和孤寂。院子里霎时间变的空空荡荡起来,只除了原本在屋内的东西如今被铺摆的到处都是,碎纸残布遗落地上,被瑟瑟的秋风吹的满地打转,所有窗户和门都大大咧咧的敞开着。冷青云定定的站在院子的中央,看到残缺的门帘和窗纱在空荡荡的屋内,在凉薄的空气中展转飘飞,欲罢不能。几个仆人在屋里院子收拾着,追逐着被风吹走的宣纸。
“罢了,你们不要收拾了,都回去休息吧。”
除了冷府的几个护卫,冷青云,真儿,我,寒飞叶,李诵,夜麟以外所有的人都回到了自己的院落。
“真儿,你也回去。”冷青云摸了摸他的头顶。“回去睡个好觉,明天就象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爹……”真儿的声音从来没有如此恐惧过,大概真的受了惊吓。不过,冷家灭门惨案发生的时候,冷青云大概还没有他大吧?
“听话,爹爹明天亲自教你温书,可好?”冷青云此话一出,我便见到寒飞叶的身体重重的震了一下。如此反应,应该不是因为被真正的状元郎抢了饭碗而致。“好。”真儿点了点头,一步三回头的出了院子。
“OK,现在该说你了。”我笑的阴森恐怖,一步三晃的走到了寒飞叶的面前,意在给他的精神上先造成巨大的压力,然后再轻而易举的摧毁他的意志。要说狠,我比他更狠,他给我的不过是肉体的折磨,我给他的是巨大的精神折磨,是死了惨,还是生不如死惨呢?
所有的眼睛又都转向了寒飞叶,他一脸灰白的摇着头,眼中除了朝他渐渐走进的冷青云再也盛不下任何人。
“飞叶,我一再的容忍,没有想到你居然比我想象的更加的肮脏污浊。”冷青云的脸上是一种说不出的心灰意冷,可是他的声音依然的沉静如水,波澜不兴。
“是啊!长的和某人一样,可品格却连他的脚趾甲盖里的泥土都比不上。”李诵奇怪又恶心的比喻引来了我重重的一拳。
只有夜麟没有做声,就象他的名字一般,夜中的神麟,安详而平静。相对于冷青云和寒飞叶之间的纠葛,我更感兴趣的是美丽非凡的夜麟,好久不见了,比初见时又美上了几分,出尘不染的模样,只想叫我伸出手来掐两把,可是当我把手伸了出来,无意中却瞥见双腕内侧的朱砂印记,心情骤然惨淡了起来,再也没有骚扰美色的兴致了。
“你死有余辜!”心情不好自然要找人撒气,禀着墙倒众人推的法则,我又用语言朝寒飞叶心上踩了两脚。
“是,我该死,我该死,哈哈哈哈哈!我该死啊,我原本就不该活到这个世上……”寒飞叶表情突变,笑的疯狂,两个护卫几乎有些拽不住他。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死的该是我,为什么,为什么。”他终于甩开了护卫的钳制,当年轻力壮的的两个护卫想要再次抓住他时,冷青云朝他们挥了挥手,我心中不禁冷笑,原来还是真的残留了一丝感情的。人家寒公子原先都准备把他往死里整了,如今他还是免不了要对他动恻隐之心哪。
寒飞叶跑到了李诵的跟前,指着他哭叫到:“为什么?为什么不是他?为什么是我。”李诵颇有绅士风度的耸了耸肩,两手一摊,表示他的抱歉和遗憾。寒飞叶重重的喘了两下,又突然转过来面对着我。眼中不再有疯狂,只是很悲哀凄凉的问着我:“为什么不是你,为什么要是我?”
其实我也很想告诉他,我比他好不了多少,如果冷青云办事效率快的话,那顶多也只是比他多活一个月,如果唐朝的司法机构和21世纪的办事效率一样的话,可能我还要比他更早见阎王。
不过本着坏人面前不能示弱的道理,为了能够让他死前明白,正义永远战胜邪恶的真理,我决定隐瞒到底。
“对,为什么不是我?因为你一开始就做错了,有些错误是不能修正的,所以,你必须为你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哈哈,哈哈!”寒飞叶一转身跑出了好远,他远远的忘着我们三个人,无声的留着泪。
“选择,是啊!是我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