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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不只是童话(下)-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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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知不知道他现在这个样子,让他有多心疼?

  每一次在云云的身边,最让他感到无助的一件事,就是像现在什么也帮不上忙,多么想帮他分担这一份痛楚,让他可以健健康康。

  「……进电梯再说……」本来是希望至少能撑到医院,可是他的视线已经完全模糊,眼前白茫茫一片,原本胃部的痛楚已疼得他分不清到底哪里疼,那股昏眩感让他好想吐。

  四人才刚进电梯,水霁云的身子已经明显晃动一下,商行空连忙微微蹲下身子,拉着他的手环过自己的颈间,然后从水霁云腿弯的地方,一口气把人给抱了起来。

  水霁云将脑袋枕在他的肩窝,闭着双眼想开口安慰他:「我没事……」没想到一波剧疼突如其来地狠狠撞击他的全身,瞬间呼吸困难,一个忍不住作呕,吐出了咸咸带着腥味的液体,根本来不及说些什么,人就昏了过去。

  「云云!」 

 
第五章
 
 
  你答应要陪我一辈子的,不可以反悔好吗?

  ***

  商行空茫然地坐在手术室前的椅子上,瞪着手上胸前的鲜血发呆,十分钟前云云在电梯里吐出了好多的血,一部分落在电梯里,一部分洒在他身上,还有一部分从他的嘴角流出,滑下颈子,染红了一整件的白衬衫,垂在他胸前的脸庞苍白灰败的吓人。

  他们都看出他的情况不太好,只是没有人料想到会这么严重。

  他早该注意到的,最近一个月里云云的食欲越来越差,东西常常吃不完,身体状况也不太好,体力大不如前。

  可是他却因为联合活动的关系,一天到晚忙这个忙那个的,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事。都是他不好,如果云云发生了什么事,那他……

  「行空,云云他会没事的,你别担心。」

  魏曜雷嘴里虽然这么说,但是他自己也不乐观,说起来格外没有说服力。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感冒或者甚至并发支气管炎、肺炎,都应该不会有大量吐血的情况发生才对。霁云的胃不好,当年他们在美国读书的时候,就曾经发生过一次胃出血的状况,跟现在几乎一样。

  那时候医生就警告过他们,这种情况容易发生在坚忍的人身上,他总是习惯将责任担在自己身上,把所有的事往心里藏,表面却不露迹象,有第一次就容易有第二次,上次云云胃出血是因为长期大量分泌胃泌激素,使胃酸分泌升高,造成胃溃疡,胃酸之所以分泌过多,乃因为处于过多的压力与紧张忧郁下,这种情况多发生在二十到四十的青壮年身上,那时霁云差一点就胃穿孔了、结果他们居然还让同样的事发生一次。

  「你——我,别以为我不懂。」因为关心云云的健康,所以他对他的病历表清楚的很,还亲自问过医生很多次,知道这些状况可能代表什么。

  他永远记得医生告诉过他,胃溃疡有百分之五是恶性的,很危险。再加上云云曾经并发过支气管炎,现在又有类似的征兆,如果形成肺炎的话,死亡率很高。

  忍不住,一滴一滴的眼泪滑落下来,过多的恐惧让他全身无法控制地发抖,不舒服的无力感充斥全身。

  沈凌跟魏曜雷两人无法再说什么安慰的话,这些话连自己都安慰不了,怎么可能安慰的了别人。

  颓丧的在行空身边坐下,这才发现自己交叠紧握着的双手也同样发着抖,恰巧另一头手术室的医生走了出来,病人的家属纷纷上前询问,医生一个缓慢沉重的摇头,拿下口罩小声地说了几句话?一个大约二十四左岁的女子抱着孩子,无神地听着宣判,最后连医生走了都不晓得,还直楞楞地站在原地,茫然的双眼,不晓得看向何方,怀里的孩子一直对她喊着妈妈、妈妈,但始终没有回应。

  不知多久后,传来一阵低哑压抑的哭声,那个女子把怀中的孩子,紧紧、紧紧地抱在怀里,将头颅埋在孩子软软的身体中,低哑压抑的哭声就是从她和孩子之间传出来的,一声又一声的压抑,好像努力忍着,但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却依然控制不了哭声传出喉咙之外。

  「妈蚂!妈妈不要哭!」那孩子抱着妈妈的头,孩子气的声音安慰着,可是小小的脸蛋已经扁起双唇,眼泪在眼眶的边缘晃,果然没多久的时间,孩子看着妈妈的样子好害伯,最后一起难过的哭了出来。

  他不晓得妈妈在哭什么,他只知道妈妈很难过,他不想要妈妈难过,但是恐怕要在他长大之后,才知道今天母亲的哭泣,是因为她失去了一生中最重要的一个人,而且这一个人,再也不可能回来。

  两人的哭声,将这头等待的三个人的神经拉到紧绷欲断,行空想起云云每次生病时他都是这样只能在外头等待,爸爸跟妈妈去世的时候他也一样只能在这里等,每一次、每一次都—样,他恨这种残酷的等待。

  云云,你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你答应要陪我一辈子的,绝对不可以反悔好吗?

  我已经失去了爸爸跟妈妈,你要是再让我失去你,我一定会崩溃……一定……

  闭上双眼,一滴晶莹的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旁边的两人看着,也不禁哽咽。

  等行空稍微平息胸口的压仰时,已经不晓得过了多久的时间,那一对哭泣的母子似乎已经离开了好一阵子,抬起头来看着手术房上的灯,手术仍然还在进行,中间护士曾经出来过一次,三人在护士的保证下,确定水霁云的手术到目前为止都很顺利之后,又垂然坐下半躺在椅子上,三人不约而同地闭起双眼,甚是疲惫的等待着。

  「过了多久了。」没有重新坐起的力气,商行空有些茫然地瞪着天花板上炫目的日光灯管,如果他不把脑袋尽量放空的话,他会把自己给逼疯。

  「两小时又三十四分。」魏曜雷有气无力的说,他们两个同样也有多天不曾阖眼,这突来的意外,更让惊慌榨干仅有的所有体力,耳边开始嗡嗡作响的耳鸣,像是在警告两人该去休息。

  接着三人都没有再说话,另一头手术室的母子虽然早已经离去,行空却忘不了她的哭声,仿佛仍在耳际响着。那是她的丈夫吧?听那声音里所饱含的凄凉悲恸,直扯着每一个听闻者的心,可以感觉出她的无肋痛苦。

  紧紧闭上双眼,他不想成为下一个哭泣的人,如果云云真的有什么意外……

  他觉得自己可能也活不了。他的生命好像牵系在云云的身上,此刻云云的生命纤细孱弱地支持着,他的生命也同样危颤颤地支撑,一旦云云的生命断了线,他的也会一起断吧?

  爸爸妈妈去世的时候,他好难过,觉得自己就快要死了,而现在他不是觉得,而是确定如果云云死了,他也一定不会活着。

  想到这里,是万分难过中又有些令自己厌恶的坦然,难过两人可能无法白头到老,坦然反正都要一起走的,也没什么好哭的了。

  他和云云之间,仿佛从出生开始就有一条线把彼此紧紧牵着,所以才会在众多的孤儿里,牵着他的手,便怎么样也不愿意放开,那时他才多大的年纪,连话都说不清楚,就已经懂得认定,认定眼前的那个大男孩,是他一辈子都不想放手的人。

  如果可以,他还是希望云云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活着,然后两人依照他所计划的一样,领养很多个宝宝,等待宝宝们长大可以承担一切,他们就可以放下负担,一起到世界各地游玩,然后在老年的时候,手牵着手互相喊对方老伴儿。

  老伴儿,多么好的一个词,那是要多久的岁月,才能累积成这样短短两字一个尾音,每声叫唤中,都有着四五十年的情感。

  云云……你要好好的,不准留下我一个人,否则我会像小时候一样,在你不见的时候一直哭,流尽身体里的每一滴泪水,直到看见你伸出的手,和心疼又无可奈何的双眼为止。

  我都已经十八岁了,一个大男人哭得像孩子一样会很丢脸,所以,云云,你快点快点好起来,别让我哭得像个孩子……

  又不知多久的时间过去,就再三个人都觉得已经无法再忍受下去时,手术门一开,医生先行出来,三个人有志一同地走过去。

  「医生,云云他怎样了?」行空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没让声音听起来破碎不堪。

  医生摘下口罩:「病人两边的肺部都有肺炎的现象,也就是双侧性肺炎,另外胃部的情况也相当严重,有胃穿孔及严重出血的情况,这是一种长时间累积的疾病,可见病人的不舒服已经有一段时间……」说到这里,医生的眼中隐约有责备的意思,「刚才手术虽然成功了,但是还必须做细菌培养跟细菌抗药性检验及生体切片检查,等检查确定之后,才能确定下一步的治疗方式。这一段时间之中,病人都必须待在加护病房,如果检查出来都没问题,能撑过危险期我才能跟你们说病人没事。」

  「那要多久?」

  「我也不能确定,不过大概是一到两个星期。」

  「……那如果有问题呢?」虽然不想问却非得要问不可。

  「可能要再进行一次手术,除了他现在的身体状况经不起在一次的手术之外,最令人担心的是这可能是癌症的征兆。」让家属完全了解病人的状况,是医生基本的责任之一。

  癌症两个字像一道巨雷打在身上,整个身体一阵痛麻,一时之间脑中一片空白,无法做任何思考。

  「我可以去看看他吗?」不会的,云云不可能得到癌症,不会的……

  「你是?」这么年轻的家属,可能是弟弟吧!

  「我是他的情人,一辈子的情人。」

  医生的眼中有些讶异,但是并没有多说什么,「他现在很虚弱,原则上是尽量别打扰到他,不过你可以进去。」另外再交代一些注意事项之后,医生才离去。

  三个人几乎是用跑的跑到病房。

  才来到加护病房的窗口时,行空已经先忍不住地咬紧下唇,紧紧握住拳头,他从窗口看见水霁云毫无血色的灰败脸颊,身上插着一根又一根的管线,看不见胸膛有任何起伏。

  不会的,他的云云—定能好好活着,一定会没事的。

  「行空别哭,这样进去会打扰到霁云的。」沈凌拍拍他的肩膀,瞧见他不停发抖的身子,他很难过,这孩子恐怕都不晓得自己哭了。

  轻声安慰,抬头,双眼看着好友憔悴的模样,心里说多难受就有多难受。

  「我不进去……我……在外头看着他就好,医生说尽量别打扰到他,我……等他好一点时再进去。」拍拍沈凌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走到窗边,双手紧紧贴着透明的玻璃,灼热的气息停留在玻璃表面,白蒙蒙得一片,让房里头的景象模糊起来。

  「那你先去休息一下再……」

  「不,你们先去休息,我知道你们都很累了,我想在这里看着他。」回身握住两个人的手再放开,他是三个人里面唯一较有精神的,云云已经倒下,他们不能再有人发生什么事,公司需要他们,云云撑到今天,为的不就是一个自始至终的结果,他们怎么可以让它功亏一篑。

  两人深深看了他一眼,那一张年轻英俊的脸庞,沉稳坚定地看着加护病房里的人儿,一双眼睛虽然微微泛红,显示着他刚刚曾经落泪,但是却一点也无法抹灭那种打从骨子里所散发的强韧,之所以流泪,只是代表着他爱着眼前的那个人,爱到有多么心痛的地步。

  「霁云若是看到你现在的模样,他就不会还把你当成孩子。」他是这么的坚强,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仍未失去方寸。

  行空勉强一笑:「可惜他现在看不到,先去休息吧!接下来不但公司需要你们,连我都需要你们来接替我照顾云云。」他们必须先振作起精神才行,接下来等待着他们的,是长时间的精神煎熬。

  「我们知道了,晚一点我们会再过来接替你……」魏曜雷强振起精神,看了加护病房中的水霁云一眼,「他会没事的,放心,他会没事的。」这句话是说给他听,也是说给自己听,更是一份深深的祈祷。

  ***

  第四天的时候,行空在跟护士仔细地学习了一些简单的看护方法之后,进去了加护病房照顾水霁云。

  病床上的水霁云仍是昏迷着,体温一直持续在三十九度上下,这在医生的预料之中,只能持续不断帮他做些降温帮助,尽量维持身体正常机能。

  轻轻抚摸水霁云的脸颊,原来光滑的肌理因为高烧的关系而变得干燥,氧气罩底下的气息相当微弱,长长浓黑的睫毛在光线下映出浓浓的阴影,看起来眼窝特别深,看起来有种异常脆弱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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