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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

人兽传奇猎人峰-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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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让文所长很恼火,脸色很不好看,像患了痛风。没人接手做这个,人们对养殖野猪发家致富的兴趣也不大,叫文所长那个恨啰——恨铁不成钢。心里想:你们这群懒惰鬼穷酸猪,你们过的哪叫人过的日子啊,整个村里充斥着一股人畜便味,一个个家徒四壁,破衣烂衫,最好的鞋子就是黄力士鞋,最好的上衣是冒牌的有肩章的黄|色警察制服,以为背个肩章就威武了。你们睡的枕头是荞麦壳枕头或塞的破棉袄,你们盖的被套是到处起球的化纤织物。你们的家里酸臭扑鼻,你们的厨房烟熏火燎,老鼠蟑螂成群,你们的窗户用塑料纸蒙着,你们的桌子上跳跃着鸡子,揩了鸡屎摆筷子请客人上桌吃饭。你们一家两个袱子(毛巾),黑黢黢的,公公媳妇用一个毛巾洗屁股下身;你们啃啃了十几年的筷子,你们的牙刷毛都趴得像老母猪的毛。你们不知道世界究竟怎样了,一个连什么叫枕头都不知道的人不是连畜生都不如吗?可悲啊,可悲。
“可是,”他在那儿大喊,“白大爷,你们跟政府作对倒是很积极的哟!为何跟政府合作总是这也不愿干那也不肯干?”
“那哪是对着干不肯干?”大家七嘴八舌地说。
“……咱这信息不通嘛。猪又鬼精,能打谁不打?……政府对咱师傅不错这大家都看在眼里,老红军终于定下来了……”
第六章 阎王塌子千斤榨(4)
文所长心里说:
“你这老红军、猎王也就这般能耐,有人还怕你成为传说扯杆子上了猎人峰让社会不安定农民暴动呢,什么###本事都没有,完了,完蛋了!
被文所长内心蔑视的白秀白大爷左右不吭声,只是在虎爪烟袋里抠烟丝填烟锅抽,叭嗒叭嗒的,两腮凹进去荒了。
白秀后来说话了:
“做这样的千斤榨,那是要短寿的。”
这一句话,就把所有人的路给堵了。那鲁瞎子也附和道:
“是折阳寿的。想想,枪打一只,千斤榨砸一片,断子绝孙这也是断打匠的活路么。没想到政府说保护,还鼓动咱做这号猎具……”
文所长当即反驳他,说这与保护无关。二十头猪的指标你还没打一半,我弄几头猪了见好就收。
说服不了别人。

文寇所长只是在白秀的家里围着火塘听到了一些稀奇古怪的传闻。比如说某人要搞女人,女人不让搞他就闭女人的尿,咒一念就闭了,女的三天拉不出尿来,来找他,只要答应跟他睡,尿就排出来了;比如木匠使坏,在人家新婚床上钉钉子,原因是没招待好吃喝。钉了钉子新婚夫妇床上爬上爬下就是搞不到一块去。钉子一取就成了,还比如做房子使坏的,在门上画凶符你不知道。等等。气唬唬地回到镇里,镇里还在大张旗鼓地宣传把水布镇变成野猪繁殖基地,并将活捉野猪的悬赏提高到五百元,将倒闭的木材加工厂改造成野猪良种养殖场,还不知从哪儿请来了一个说话不利索的广东人来传授野猪养殖技术(听说是联营)。母猪是家猪,就是“鄂西大黑猪”,繁殖力强。已经将木材加工厂过去的职工宿舍改造成了比较规范的猪圈,上面用铁拦网(据说公野猪可以跳过四米高的墙)。并且将蔬菜队划出了一大片土地种野猪喜欢吃的白三叶、红三叶及高羊茅草。听那个广东人说,一头野猪一天要吃两块钱的饲料,,如果加些草,就可省五角钱,而且草很使公野猪母家猪健壮,不会便秘,发情期长。两年能生五次崽,一次至少十二三个。一个月哺|乳,断奶后就又可发情。家猪肉十来块钱一斤,野猪肉到了城里的超市,就要翻一到两倍。而且野猪与家猪杂交的这种野猪肉啊,皮薄肉细,吃起来不腻。
三头母猪已经开始发情,只等捉来的公野猪配种。真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可领受捉猪任务的文寇所长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到哪儿逮猪去?还是公猪!我的天啊,天啊,天啊,母野猪呢?死的呢?母野猪也行呀。也有了方案,让镇上高三驼子的公猪(当地叫脚猪)来配,也是一样的,一半家一半野血统,一样皮薄肉细,瘦多肥少,野味不减。
在贯彻执行上级交给的任务方面,崔镇长可以说是不遗余力的,而且道理还都冠冕堂皇,说起来还能催人泪下哩。
当然,文寇所长之所以愉快接受了这个任务,也与自己的隐秘有关。作为民俗学会会员,他在猎俗搜集整理方面做了些什么,全镇子的人没有谁知道,连派出所的人也不大清楚。反正,借着治爆缉枪,他的欲望得到了空前膨胀,他的由此而滋生的宏伟计划,正在一点点实现,并且迅猛发展,离胜利几乎只有几步之遥了——阎王塌子千斤榨呀,我爱你,我渴望弄到你,我渴望复原你,这失传的伟大猎具,在神农架这个打匠辈出,野兽成群的山岭中,你应该在我的手上重现,成为一种象征,一种猎人精神的象征,气吞山河,吸海垂虹!它就是猎神,就是猎神啊!
有一个人正在悄悄向他走来,那就是猎王白秀的儿子白中秋。
不过那是在数天后,绕了一个弯子向他的拘留室走来的。

白中秋背着那小金丝猴到林场找李八棍,他弟弟端阳说李八棍哪在场里,满世界到处跑。去问李八棍老婆,李八棍老婆说她都两个月没见他了,谁知道死到哪里了。那就只好去找那个巴东卖牛杂碎的。
第六章 阎王塌子千斤榨(5)
大雨呐!几个村都出现了泥石流,雷打得人惶惶不安,心里一跳一跳。该不是为这一只猴吧?不不,听说青龙潭的青龙醒了,前天听到山吼,走到哪都听说山吼了,地哼了,是“黄安”。黄安是一种蛇,到咱神农山区修炼的,五百年后就修炼成仙,就要借道出海,腾空为龙,这就叫起蛟,听许多人说,今年要起蛟了。是起蛟哩。
走到鬼脱岭休息,剃头的夜壶鼻子老范说:八里荒一棵天师栗前天晚上一雷劈出条大蛇,劈到半空中,落到河滩上。镇上昨天派人去看,可蛇不见了,尸骨无存,有两丈多长……
白中秋滑滑溜溜背到镇上,来到些微醉餐馆,已是傍晚。那巴东老板已不记得这吃过牛杂碎锅仔的顾客,热情招呼他想吃点什么,白中秋站在那里,难以启齿。老板很诧异,盯着他看。见餐馆里没人,白中秋就鼓足了勇气把老板拉到后头厨房里,老板不知他要干什么,或者知道他要干什么。白中秋从背篓里拉出一个蛇皮袋子,又从蛇皮袋子里拉出一个东西,提到一半,老板已经看清了:是个死金丝猴。
老板“咿呀”一声,倒退了两步,一脸恐怖说:
“搞这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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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连摆手,并将那死猴摁进蛇皮袋子里。白中秋拿出来时自己也一愣:咋就死了呢?不就套断了一条腿,路上还“咿咿”叫唤的,咋到了却死了?心疼,那老板又不收,像对待瘟神地对待他。
“没事的,没事的。”他说。
“这要杀头坐牢的!”老板说,“蛇、雀子、花面狸、螃螃(石蛙)还差不多……还是个死的。”就把他往外掀。
白中秋重回到雨中,一脚的湿泥,还冷。这秋天的雨,在山里一入夜就像万把刀子割肉。他徜徉在小镇的街巷里,湿鞋咕叽咕叽地踩在高低不平的石板路上。可以说他那时完全是饥寒交迫。口袋里没钱,是等着卖给李八棍或者这个老板后,兜里才有点响动的。现在,兜里瘪瘪静静,牙齿冷冷清清,鼻腔寒气袭人。
一脚踏进旅社门前的泥水,也闻到了一些食物的气味。那儿,几家挨着的小吃店和简易餐馆都开着门,有煮卤菜和蒸包子的气味漫漶,还有呛锅的声音,辣味。噢,闻到辣味暖意汗意就来了。也有带牛屎味的牛杂碎。
白中秋走了两家,不敢问人家卖那死猴。失失落落,可可怜怜想着今夜该到哪儿歇个脚,就见后头一声喊唤:
“这不是中秋么?”
白中秋急速回头,天!救星!救星来了!救星就是李八棍!
李八棍一脸病相,手上端着烟,腰是弓的。听说他在宜昌割了背上的什么恶疮百鸟朝凰,就是癌,身子就薄了,腰就弯了,没了生意人的雄气与喜气。
“八棍!啊,八棍!”
恨不得抱上他。过去恨过他。不就是去年么,要他去打鬣羚,说收鬣羚皮。白中秋不就去下套子套鬣羚么,还未出手就被派出所逮住了,关了十五天。
“我正找你哩。”白中秋声音有些发颤地说。
“走!”
李八棍就把他带进一个餐馆,进了一个苇席夹的包间,里面霉味扑鼻,可这是温暖的霉味啊!
火来了,很好。白中秋就把脚上的破解放鞋脱下来烤脚,脚都让雨水泡白了,像死尸的脚。
“你找我啊?”
“是啊是啊,我还去了林场,我……”
“喝两杯再说。”
就上了牛杂碎锅仔,散装苞谷酒。
酒、火、故人,还缺啥哩,就把背篓打开了,说弄了点东西。那李八棍是个老手,瞄一眼就行了,什么话也不说,就从肮脏的裤子里搜钱,大的小的毛角子一大把搜出来,放到桌上,选了张大的,最大的,一百的,递了过去,放在白中秋搁酒杯和瓷调羹的面前,掸了烟灰,说:
“我弄出手了,再给你五百。”
“那活的呢?”白中秋急切地问。
“那就高多了,负责你不会吃亏,乡里乡亲的,胀死你的荷包!不过这要稳当。别出麻纱哟。再则,你咋让它死毬呢?给吃的它,再多加点草护住,伤了就给包扎啊。”
第六章 阎王塌子千斤榨(6)
白中秋连连点头。吃了,跟李八棍滚了一个铺,第二天,神清气爽,衣裳也干了,拿着那一百块钱,买了双新解放鞋,又买了二十袋方便面和二十根火腿肠,就回村去叫儿子。

枪。套子。白椿以为他爹是要他一起进山套野猪去的。听说镇里的悬赏涨到一头活野猪一千了,成年公猪更高。
天气十分晴朗,太阳一出,潮气走了,山冈上晒满了阳光和鸟雀,当然还有野花,泥土冒着热气。
山走了很深,白椿依然不知道此行的目的地和究竟要干什么。反正他爹白中秋不肯回答,只要他跟着走便是了。
走到第二天,白椿听到一阵叮叮咚咚的响声,是不是到了清风寨的牛下水嘛?上次爷爷梦游的地方,还是与野猪遭遇的地方,可能还在更里头呢。因为植物的气息令人窒息,这是个人迹罕至的地方。


“咿耶——咿耶——”
这不是金丝猴么?是金丝猴!再侧耳细听:
“咿耶——啊儿——啊儿——”
“爹,是金丝猴哩!”
“甭说话,咱还没下套子哩,这里猪多。”他爹白中秋说。便开始下套子。
“爹,做不得的,这可是金丝猴哩!”白椿喊。
可他爹一把拽住他,把他拽了一个趔趄,并将他按在草丛中,不让他动。
白椿贴在石头上,感觉到有个活物从手上向手臂爬,大约是个蜥蜴。他在听着,耳朵分外敏锐。他听见他爹在扳弄爷爷的那枪。他还来不及叫唤阻止,就听见一声清脆巨大的声响,子弹炸药放出去了!一声金丝猴的凄厉叫声——肯定有猴打中了!
白椿连喊也喊不出,喉咙是硬的,像被竹竿绷着一样。
“哦喳!哦喳!哦喳!哦喳!……”
满山里都是猴群的叫声。
白椿看不到,这时,他爹白中秋看到一只母猴中了枪,顿时山林就乱了,树上的猴群山呼海啸一般向远处逃去,像金色的狂风,狂乱地掠过树梢,一片哀恸的唳叫。
“爹!”
白中秋摆脱白椿的拉拽向前跑,他要赶快逮住那受伤的金丝猴。就在这时候,白中秋看到那受伤的猴子站了起来,双手举着,腿流着血,胸前两个女人一样的奶子。白中秋不知它举手是为何,那伤猴又用手指了指一块石头背后,再指了指自己胸前。白中秋好生诧异,看这伤猴怎么搞。那伤猴闪进石头背后,一会,又跑了出来,又举起双手,又指指石头、胸前。这样往返三次,最后,爬上石头,拖着一条断腿,用手招呼白中秋,大约是要他去抓它吧。
白中秋疑疑惑惑地走了过去,那伤猴果然没跑,往石头后面一看,还有只小猴,嘴上沾满了白色的汁液,肚子已经凸出,估计是吃饱了奶,再看石头上,用一张芭蕉叶圈成的一个碗,碗里剩满了白色的液体,还冒着袅袅热气——那是奶,猴奶啊!刚才这母猴原来是在给小猴喂奶,并且给小猴挤了一碗奶搁着,然后等打匠把它抓去。看着那奶“碗”,看着那“碗”边一滩滩的血迹,等白中秋明白一切之后,他的心一震,手上的枪差一点掉落地上。那受伤的母猴虽然断了腿,淌着血,可一派平静,那张天生的蓝色的脸上,没有疼痛和赴死的恐惧,只是护着身后的小猴,用手向白中秋摆动着,要他别伤害那只小猴。白中秋鼻子一酸,就要哭起来。可还是把酸压了下去。心不能软啊,它再有人性,也是畜生,我要靠它活下去的,它就是咱的银行啊。他狠了心,就去抓伤猴。这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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