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时间"下的世界政治与二十一世-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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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和约》签订以来的欧洲和人类世界,从来没有出现过能够支配其它大国的真正的霸权国家。
世界政治重新回到常规的动力,仍蕴含于既往的人类经历即「历史的结构」中,其主要因缘,是近半世纪以来一直处于沉寂状态的欧洲世界体系,和近一个世纪来长久默默无闻的东亚世界体系,在经受毁坏后的重建复苏、恢复往日元气后,又在部分复活自身历史传统,再次焕发出政治生命力。
我们需要注意到东亚与欧洲政治的变化。当下的东亚是一个民族国家普遍自立自主的世界,在国家民族平等的大前提下,它所谓的回归常规是在于:其一,这个地区国家间的经济政治文化往来日益增多,经济一体化程度日益提高,且地区内国家对经济政治一体化的期望也越来越多,这种现实与理想令人想起曾经作为自立自为、混然成体的往日东亚;其二,地区内国家对本区域传统大国如中国、日本重新寄予很大希望,在平等参与的同时又主张它们负担更大责任义务,为区域生活提供更多公共产品。而欧洲国家则重新致力于立足本地区来实现各自的国家利益与理想,近半世纪以来的一体化和形成欧洲联盟的实践容易使人想到往日的欧洲协调。法德等国的政治军事合作与十九世纪的梅特涅体系并非没有冥冥中的藕合,梅特涅体系以欧洲君主正统主义作为价值共识和共同制约──与梅特涅体系时代一样,今天的欧洲也认为它们具有相同的价值观与行事准则,如法律精神、超民族国家信仰与对国际组织和制度的尊重等,这一共同性正被欧洲视为自身的正统,并且试图将它推广普及成为世界正统。
大国都有在世界事务中发出自己声音,和坚持自身独立性与在自己所属的地区性地缘政治体系中排斥外来支配力的自然倾向,这一意志不可能长期被压抑。欧洲与东亚这两个历史性世界体系的苏醒,也意味着这两个区域的那些传统核心国家,又重新焕发起其大国激情。欧洲在抛弃近半世纪以来美国附庸者角色、恢复其传统政治意志、凸显其政治独立与自主追求后,作为欧洲大国的世界雄心的变种,今天的欧洲大国没有改变其传统理想──即对世界政治的主导权,但改变了其实现政治抱负的手段与方式──不再局限于欧洲范围内、而是与欧洲之外的全球性支配性强力展开竞争。这要求欧洲大国间必须步出历史上曾经有过的绝对对立,而再次重现传统的欧洲协调甚至实现大国联合。二十世纪下半叶以来的欧洲不言而喻明白这一点,两次世界大战中的内部对立不仅使欧洲丧失了近世以来对于全球的权力优势,也丧失了自身对于世界的文化优势,欧洲的学生美国后来居上成为老师凌架于欧洲之上成为了新的文化发言人。这一历史教训使所有的欧洲国家特别是大国都无法释怀。
三
局限于欧洲范围而言,当下的欧洲政治范式业已更新。正如以往人类政治的范式变革需要有大的事件作为催化剂一样,欧洲政治从一种状态走向另一种新状态,是通过近十余年来的一系列事件──柏林墙倒塌、苏联解体、俄罗斯民主化、波黑战争、科索沃战争及「9。11」事件和阿富汗战争等所激发和促成,而最近、也是最大的一个触发机缘,则是刚刚成为历史的伊拉克战争,它使欧洲政治中那些久矣积累、潜而未发但又跃跃欲试走进前台的事物,一下子喷涌而出由隐而显。这些由欧洲政治常规规约的显明化了的事物包括:欧洲传统大国如德国相对于美国的主体意识的觉醒;在欧洲经济一体化并发行共同货币欧元后,欧元业也威胁美元的世界主流货币地位,美欧之间的金融之战趋向激烈;欧洲重新恢复文化自信和文明优越感,更加强调和伸张欧洲特性。而从世界范围而言,大国之间的市场与资源争夺,虽不像一战之前那样剧烈而难以调和,但相比冷战期间和冷战刚刚结束后的一段时间内来论,却又殊为紧张和惊险。
欧洲与东亚国际体系的复活、世界政治又流露出走回传统的大国政治时代的迹象,与美国自参加一战后、正式成为全球性世界体系有机一员以来的战略传统严重抵触。如马汉所说的美利坚民族的扩张主义传统,在「9。11」事件后被进一步激发,美国将以更加旺盛的意志致力于在全球推广其价值观与意识形态,为使其成功,美利坚民族相比以往更重视实力的全球部署与运用。今天的美国在全球层面非常类似于英国在欧洲区域的传统志向:做一个离岸平衡者,但与英格兰民族等到均势受到直接威胁后才挺身介入的传统手法不同,美利坚民族则是设法营造均势、并凌架于世界各主要地缘政治区域之上、防止挑战的发生。自近世以来,作为海洋国家的英国最不愿意见到的局面,就是一个大陆国家──或者法国、或者是德国,主宰欧洲大陆和取得大西洋海权,如此一来英国将彻底成为大陆外的一个小岛,并且自身安全将无法保证。作为英国传人的「欧亚大陆海岸外的一座岛屿」(基辛格语)的美国在二十一世纪的担心与以往的英国如出一辙,她不能容忍欧亚大陆被一个大陆国家或者国家集团所控制,「欧亚大陆的资源与人口都远远超过美国。不论冷战存在与否,单一一个大国主宰欧亚大陆两大范围之一(欧洲或亚洲),都会对美国构成战略意义上的危险。」8而目前能做到这一点的,并非单纯是布热津斯基所说的「地缘政治棋手」,作为各别力量,她们不可能挑战美国的霸权,然而,一旦她们实现某种形式的联合──哪怕是其中的一两个国家,那么,就可能出现美国所不愿意见到的局面。因是之故,美国在全球范围内构筑其海权体系的同时,还必须以武力在陆上的存在,在欧亚大陆的那些大国──法国、德国、俄罗斯、中国,或许还应该加上印度之间纵横摆阖,尽量制造她们之间的分立,以维持美国控制下的欧亚大陆的均势。伊拉克战争中作为海洋国家的美英西的联手及与作为陆上大国的法德俄等国的对立,正好便反映了近现以来两种不同地理国家间即传统的海权与陆权的竞争,海洋国家为实现全球控制不仅要取得制海权,还要想方设法使陆权四分五裂。
美国以伊拉克为契入点、选择中东开刀,以及即将将在德国的美国兵力换防部署到东欧国家,它的地缘战略意义,也正是将欧亚大陆的那些可能联为一体的地区性大国一分为二──欧洲的法德,和亚洲的俄罗斯、中国与印度。由于美国前所未有的在东欧的军事存在,俄罗斯在军事上名符其实将成为亚洲国家。这些可能挑战霸权的欧亚大陆被一分为二尚是美国营造地缘政治优势的第一步,在欧洲,她仍将借助英国、西班牙等传统海洋国家及传统上一直对德国和俄罗斯心存畏惧的东欧国家,将她们结合起来作为对法德欧洲权力的制衡;而在亚洲,她仍将以日本为主要战略支撑点,加强在此地区域的军事存在,严密防范中俄印的结盟,精心构筑有利于美国操控的亚洲均势。
四
从全球层面来说,今天又回到以往那种大国林立、并相互制约寻求建立某种均势的时代。在旧秩序已经被破坏的时候,新秩序将是甚么呢?将取决于这种在存在一个超级强力的同时又表现出来的权力分散化趋势的未来演化情况。具体说来,未来秩序是在以下三种态势的竞争冲突中产生:1)美国及其盟友一边占有实力优势,一边其新保守主义逻辑与价值观得到世界多数国家的支持;2)美国及其盟友占有实力优势,但其价值观得不到世界大多数国家的支持;3)美国的实力运用遭遇到法德俄中印等大国的联手抵制,同时后者所倡导的多极化及法律至上价值观受到世界多数国家的认同。第一种情况将意味着「美国治下的和平」即具有一定稳定性的美国全球独霸;第二种情况将可能迎来刺刀威胁下的不稳定的美国独霸,更可能意味着世界战争,就如同一战之前的情势一样;第三种情况更为复杂,可能意味着战争,但更可能意味着在某种价值共识下的具有一定稳定性的多极体制的到来,就如同三十年战争及维也纳会议之后较长年份里的情况一样。
注释
1 斯塔夫里阿诺斯(Leften Stavros
Stavrianos)著,吴象婴、梁赤民译:《全球通史──1500年以后的世界》(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92),页579。
2 布罗代尔(Fernand Braudel)著,顾良、张慧君译:《资本主义论丛》(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1997),页121。
3 布罗代尔(Fernand Braudel)著,顾良、张慧君译:《资本主义论丛》(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1997),页161。
4 基辛格(Henry
Kissinger)著,顾淑馨、林添贵译:《大外交》(海南:海南出版社,1997),页217、751…752。
5 基辛格(Henry Kissinger)著,顾淑馨、林添贵译:《大外交》(海南:海南出版社,1997),页150。
6 马汉(A。 T。 Mahan)著,萧伟中、梅然译:《海权论》(北京:中国言实出版社,1997),页206、208。
7 程亚文:〈常规秩序与异态冲突──对亨廷顿『文明冲突论』的另一种诠释〉,《欧洲》,1998年第6期。
8 基辛格(Henry Kissinger)著,顾淑馨、林添贵译:《大外交》(海南:海南出版社,1997),页753…54。
孤独书斋cngdsz 2004…5…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