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渡水柔情-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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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正中痛处,雁子容闷闷的又别过头去。这一生无法手刃敌人是他最大的遗憾,所以他才靠杀人泄恨,所以他把自己训练成一个冷血魔鬼,这样一来,等哪天他找出杀亲仇人,他就不会心软了。
“你应该记得歹徒的模样?”
“我记得有好几个,但他们都蒙着面。我听见一个女人说要放火烧了这里,另一个男人说他要带走我娘。那两个人应该是带头的,其他入领命去准备烧掉我家。我最后听见那女人说;连死人你也不放过。男人回她:你不也是。但他们并没有带走我的父母,因为我送趴在他们身上的。火烧起来之后,我爬了出去,一边呕血一边爬,我一直反复记住他们的话,总有一天,我会抓到他们的。
他实在不想泼他冷水.但只有这样的线索,实在太渺茫了一点。
雁子容望着潺潺水流,意外的发现在告诉了他这件事之后,他心中居然舒坦了许多。
单若水心中已有了底,他漾起一抹微笑。
“这就是你的一切?”
“你知道的已经够多。”
“如果你只以这一段来代表你的一切,那未免太悲愁了些。”
雁子容瞪了他一眼。
“你不要得寸进尺。”
“是你答应我的。”单若水一脸无辜。“我说我想知道你的一切,你也没异议嘛!一切的范围很广的,不过我们有的是时间,你可以漫漫告诉我。”
“如果我不想说呢?”他一转身,沿着河畔走去。
单若水一路跟随,笑道:
“那么我会一直跟着你,直到你把两个人情都还给我为止。”
“如果我不还呢!”雁子容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那更好,我可以一直跟着你。”
雁子容顿下脚步,反身一喊:“你知不知道我根本不想还你情?”
“是因为不想让我跟着,还是不想杀我?”单若水朝他一笑。
雁子容定定的望着他。今夜,他已经跟他耗得够久了,他的眼泪、他的痛楚也都让他看见了,他不知道,再这么跟他耗下去,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单若水轻轻一笑。他很喜欢他这么看着他,不管什么表情,至少在这一刻,他璀璨的眸子里只有他的影像。
然而他的注视对雁子容而言,却是煎熬,他的眼神明明足以透视了自己,他却不点破,任他愈是伪装,愈是显得骄纵、孩子气。
“你不要再逼我!”雁子容叫道,转身跑开。
原以为他会像每一次的追来。这次他居然丝毫没有移动脚步,雁子容心上紧,立即展开轻功而去。
先报恩再杀我……雁,你实在太单纯了。你不想还我情,不是不想我跟随,不是不想要杀我,而是,你跟本不认为你欠我什么。
单若水失去了笑容,轻按住心口。
不敢置信啊,单若水,你竟然会在一个人面前失去了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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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若水飞快的来到秋月阁,他必须赶在雁子容回来之前先见慕妈一面。
“你……你……你还敢回来!你把我家的蓉儿拐哪去了?”慕妈一见到他无声无息的潜入柜台,吓了一大跳,挥着手绢就是数落。
单若水一笑,弯下腰,贴在她耳边低声回道:“你家蓉儿武功高强,我哪拐得跑”她”。”
慕妈一愣,随即态度一转,娇笑道:“公子您说笑了,这儿人多嘴杂,慕妈我特地帮你留了一间房间歇腿,跟我来吧。”
单若水轻轻牵起一抹浅笑,尾随她而去。
“慕妈,在下有个买卖,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单若水一进入厢房,就开门见山的启口。
慕妈两手僵在敞开的大门上,随即笑了起来。她合上门,转身抛给他一个媚笑,摇摆生姿的走到他面前。
“慕妈我一向不会跟钱过不会,不赔本的生意我才有兴趣喔!”
“非但不赔本,还让你利息双收。”
“有这么好的事!”慕妈眉一挑,直接往他身上贴了上去。“什么生意呀?”
单若水笑得实在太迷人了,他眼中的笑意流转,加迫慕妈的心跳愈是急促。
“唐鹰花多少钱买我的人头,我加倍给你,换取他的命!”
慕妈浑身一震,这下她完全笑不出来了。单若水尽然知道了秋月阁的底细!难道是容儿背叛了她?不可能的!
“你应该明白,取他的命比取我的命容易多了。”单若水自在的笑道。
慕妈强按下一时心慌,她蹙眉望他。
“以你的功夫,要唐鹰的狗命轻而易举,何必花钱买杀手?”
“有两个原因。”单若水笑得有些淘气。“我很想知道他开价多少要我的命。”
慕妈迟疑了一会儿。事到如今,跟他兜圈子只是浪费自己的体力,她干脆明说,也好探出他玩什么把戏。
“五十万两黄金。”
单若水倏地瞪大了眼,随即夸张的抚着心口,退了两步,佯装支撑不住的靠上了桌面,反身双手一撑,痛心的摇头。
慕妈看得傻眼,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单若水一生为武林事奔波,没功劳也有苦劳吧!没想到这一条命居然只值五十万两黄金,惭愧啊!”
慕妈完全搞不懂他是真痛心还是假作戏,他忽地扑向前抓住了她的手,让她吓得目瞪口呆。
“慕妈,这老小子看不起人,你告诉他,除非他用五千万两黄金买我的命,否则,他永远杀不了我!”
瞧他认真的,慕妈可没忘了他之前的话。
“他若真出五千万,那你是不是加倍买他的命?”
单若水松开手,退了一步,他冷笑了声:“你真觉得他的命那么值钱?”
“呸!他的命一毛都不值!”慕妈挥了挥手绢,嗤之以鼻回道。
她美目一瞪,又问:“第二个原因呢?”
单若水这下笑得不但淘气,还邪气。
“你已经告诉我啦!”
慕妈一愣。
“什么意思?”
“慕妈智慧过人,不可能不懂什么意思。”他翩然一笑。
慕妈在愣愕过后,心脏狠狠一缩。她明白了,他一开口就跟她谈交易,先确立了秋月阁的暗地买卖,而后再确定唐鹰的阴谋,她毫不自觉中了他的圈套,结果是自己向他招供了一切。
慕妈简直气坏了,她指着他鼻子吼:“你是不是也是这样对蓉儿?”
“我可什么也没对他做。”单若水一脸无辜。
“调查秋月阁的底细对你有什么好处?”
“没好处。”他笑道,手一挥,轻轻移开了指在他鼻子上的手,免得她太过激动,一不小心就戳伤了他高挺的鼻梁了。
“如果有人要你的命,你会不会想知道原因?”
慕妈一蹙眉,坦白的对他说:“秋月阁的杀手没有一个伤得了你。”
“既然如此,你为何收下佣金?”
慕妈一时语塞。单若水冷冷一笑,缓缓绕过她身子。他的声音轻轻的窜入她耳底,却狠狠的刺痛她的内腑——
“你是想牺牲掉容儿呢,还是本来就想要我的命?”
“我怎么可能牺牲蓉儿!”慕妈激动的怒吼一声。
单若水太可怕了,他太擅长掌控他人的情绪,透视他人的想法,从他来到秋月阁,她就知道他是个可怕的对手,她无法漠视这个天机神算。
单若水走至窗边,轻轻推开了窗。城里的夜风不算太冷,慕妈却觉得一阵彻骨的寒。
“单若水,你到底想知道什么?”她目光一凛,冷冷逼问。
“我想知道你不想让容儿知道的事。”
慕妈狠狠一颤,脸色一阵苍白,她强压怒气低吼:“不干你的事!”
“那干的是谁的事?”单若水居然还笑得出来,他好像不把她逼疯不行似的,欲罢不能的续道:“雁秋雪?还是纱铃?”
慕妈捂住了嘴才能阻止自己尖叫出声,她不可思议的瞪着他,霎时,单若水潇洒一笑,便跃出窗外失去踪影,同时大门开启,雁子容正好进门来。
他的脸色原本就沉重,但见到了慕妈,他几乎一愣。他赶紧上前扶住了她的肩,关心启口:“娘,您怎么了?”
慕妈回过神,硬是挤出一个不太自然的僵笑。
“容……容儿?”
雁子容轻蹩眉宇。娘一向冷静谨慎,不曾见她如此惶然失神,仿佛受了很大的惊吓似的。
“您没事吧?娘。”
“没事,没事,你没事就好。”
她不说,他也不会追问,这向来是他们的相处之道。
“娘,有件事我想问你。”
方才被单若水狠狠一吓,现在雁子容又这么开口问,着实让慕妈的心脏怦跳起来。
“什麽事,你说吧。”
雁子容有些迟疑。关于任务的事,他向来不曾过问,这会儿开口,娘不怀疑才怪。
“你想问有关单若水的事?”慕妈倒是替他接了口。
他无语,默认。
慕妈看了他一眼,原本娇媚的嗓音此时听来十分犀冷,而且残酷——
“他是你必杀之人!”
雁子容的心霎时狠狠一缩,几乎教他岔了气,他必须大口大口呼吸才免于窒息。他很想问为什么,但杀手杀人,理由是多余。
“你不想杀他?”慕妈眼中透着寒芒。
“不是。”他的口吻有着前所未有的矛盾。
“那么就没有问题。”
“单若水和唐鹰哪个孩死?”
“都该死!”
“我们从没有为一个委托人杀两个对象。”雁子容蹙起了眉。
“是没有,但不表示不可以,只要对方开得出价;另一个原因是,你没有在他要你杀第二个人之前杀了他。”慕妈冷漠的回道,让雁子容当场一僵。
是他的失手,导致单若水的杀身之祸……
“如果……”雁子容释出一口气,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喘息。“我现在就杀了唐鹰,杀单若水的交易是不是就不成立了?”
慕妈看着他,以一种十分冷漠而无情的眼神。
“是不成立,但,你就让我们白白损失了三十万两黄金,再赔上一个信誉,以后没有人会再找我们做买卖。”
雁子容紧蹙的双眉锁满了愁。为什么叫他听见的是娘非置单若水于死的决心。这和她以往的态度都不同,娘不再关心他出任务的安危,她只在乎他有没有心要取单若水的命。而这样的感觉让他心痛如绞。
“容儿……”慕妈的态度一转,立刻换上了慈母的柔颜,一手贴上了他的肩。
“你是不是不想杀他,你可以明说。”
“不是不想,我根本杀不了他。”
“你太低估自己了。也许雁子容杀不了他,”蓉儿”却杀得了。慕妈还不知道单若水已经知道雁子容就是蓉儿的事。
雁子容十分挫败的摇头,他不曾如此沮丧过。
“娘……”他的眼里有一分浓稠的苦涩,一望就让人心疼。“你认为……我的命值不值三十万两黄金?”
慕妈一愣,立刻捧住他的睑叫道:
“你的命是无价的,世上所有金银财宝都比不上。”
“那么你知不知道要我跟单若水决斗,死的一定是我?”
“不可能!”慕妈激动的叫道:“容儿,你怎么会这么没信心?这不像你。”
“我很清楚我跟他的实力如天地悬殊。”他缓缓拉下她的手,冷声道:“如果你执意要我杀他,我还是会照办的。”
他欲转身,慕妈拉住了他的手。
“容儿,你千万别误会,娘绝对没有拿你的命跟那区区三十万两黄金与秋月阁的信誉相比。”
没有的话,又何需强调?雁子容没有回头,他
只轻轻抽回自己的手,淡漠的丢下一句:“我明白了。”
他走了。但慕妈不了解他明白了什么,她的心感到前所未有的焦躁不安,像是心中一道沉痛的疮疤被揭开了一般。雁秋雪、纱铃……这两个名字,就像铁烙一般,是她心口永不能磨灭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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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芙蓉坊的雁子容呆坐在床上,他的大脑仿佛停止了运转,不能思考,连呼吸都变得呆滞。
桌上还摆着单若水为他送来的药,耳边仿佛还回绕着他的耳语——
你可以对天下人说谎,唯独对自己必须坦白……
多讽刺,他现在才发现自己一直活在一个谎言的世界里——扮蓉儿,扮杀手,他对自己坦白过什麽?只有仇和愁罢了!
单若水将他看得多么透彻,而自己又看到了什麽?世俗的无奈、人情的丑恶令他不想再继续下去了,什么江南第一名妓,什么神秘杀手,他全都倦了。
下定决心,他突地一起,抓了剑就往外冲,门一敞,慕芸已在外等候。
“子容?”她忧声启口。子容不曾如此,以女装的模样持剑而出。
“娘叫你来看着我?”他冷冷的问。
“不是的,子容……”她回得心虚。
他不再说话,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