损友-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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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死死地抿着嘴角，像是在强行压抑着内心翻江倒海的情绪，表情古怪得可以。
「出来倒杯水而已，你们继续，不打扰了。」挺直着腰杆走回房间，关上房门，终是忍不住破功：「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郑旭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死小鬼，居然敢笑我，还笑得那么大声！」
如果主角之一不是自己的话，贺晓恒也很想笑的。一个光溜溜的男人背着另一个光溜溜的男人，三十二岁的人做出三岁小孩的举动，不是弱智低能，难道是追求迟到的浪漫？贺晓恒觉得自己在后辈面前已经毫无尊严可言，令他面子尽丢的，正是趴在他背后的这个家伙。
除了苦笑，还能怎样？
洗澡后，贺晓恒接了一个电话，然后神情严肃起来。
「阿旭，我明天要回老家一趟。」
「回佛山？」
「嗯。我爸今天在医院去世了。」
「啊？这么突然？」
「其实也不是突然，拖了这么久……也有心理准备了，只是想不到，居然不能见他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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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晓恒的老家的广州的邻市——佛山。他父亲是老来得子，今年已经七十多了。几年前，他中风进了医院，加上其他并发症，身体状况一直很差，常常出院没多久又要住院。一年前开始半身不遂，并不时陷入半昏迷状态，高烧低烧不断。贺晓恒本来想把他们接来广州，就近照顾，贺母却说「老人病，是这样的了，到哪里治都一样」，坚持留在佛山。其实她是知道儿子在广州没房子，处处不方便。
郑旭林也常常跟贺晓恒回佛山探望老父母，尤其是一些大节日。每次见到两老，他都很内疚，总觉得自己害了人家的孩子。然而两老又十分信任儿子，从没催过贺晓恒，叫他结婚。
「所以，我可能要回去几天，要把事情都安排好才能回来。」
「那你妈妈怎么办？她要一个人留在佛山吗？」
「我也不知道，其实，我现在存的钱也可以买一间房子了，不过……那样我就要搬出去……」贺晓恒皱起眉头，他很喜欢现在跟郑旭林一起的生活，不过母亲也是一定要照顾的。
「不行！你的钱不是打算用来买车子的吗？」郑旭林知道贺晓恒一直想要一辆车子，所以拼命地存钱，「不如……把你妈妈接来，跟我们一起住？」
「这怎么行？感觉好像我一家都来占你的房子……」
「你不是说要做我的家人吗？小成都叫你舅爹了，还那么见外！」郑旭林钻到贺晓恒身旁，捏着他的肚子，指责着说，「什么你一家，你是小成舅爹，你妈就是我妈，我接妈妈来住有什么不行？」
「可是真的会麻烦到你啊，而且小成也可能会不愿意。」
「怎么会！反正客房现在也是空着。要说不好意思，我才对贺妈妈不好意思呢，拐了他的儿子……」
「……笨蛋。」搂过身旁的人，贺晓恒轻轻地说着。
「我明天跟你一起回佛山，我们一起接贺妈妈回家。」
「……」
「晓恒……你哭了？」感觉到肩头上传来温湿的触感，郑旭林紧张地想看清贺晓恒。
他紧紧地抱住郑旭林，不让他把自己推开，「别动，静静地让我抱一下。」
「怎么啦？我说错话了吗？到底是怎样啦？你好歹说出来啊，一个人哭得那么凄凉干嘛？喂，说话啊，我会担心的好不好？喂——」像是没听到贺晓恒 他「静静」，郑旭林机关枪般霹哩啪啦地问着。
「你啊……」贺晓恒从郑旭林肩上抬起头来，脸上挂着泪痕，表情却是无奈，「我现在是父亲去世了，伤感一下，哭一下很奇怪吗？你就不能安静一阵子让我好好地哭？」
「是这样……啊……」虽然很不想承认自己笨，但郑旭林还是发现自己又做了蠢事，补救似的把贺晓恒搂在自己胸前，「那胸膛借给你，想怎么哭就怎么哭吧，我保证不会再打扰你！」
靠在郑旭林胸前，贺晓恒却找不回哭泣的冲动。爸啊，对不起，居然给你找了个这么蠢的儿媳妇。
***
贺母跟在儿子后面，犹豫不决地不知是否该走进这房子。「儿子啊，我这样住到你朋友家，不太好吧？」
听到这话，郑旭林放下手中贺母的行李，转身跟老妇人说：「贺妈妈，你就放心住下来，当这里是自己的家就好，你也可以……当我是自己人……」说着，居然害羞起来。
「哎呀，你看人家阿旭，有车有房又有儿子，你怎么就不能学学呢？对了，阿旭啊，怎么不见你太太？她同意让我住进来吗？」贺母对贺晓恒略为抱怨着，然后又转向郑旭林，她是把小成当成郑旭林的儿子了。
「你别这样说，晓恒他很也很干的，他很快就会买车了。至于我，这房子其实是我父母留下来的，我没出过一分钱，小成也不是我儿子，是我外甥。我跟晓恒一样，还没结婚。」郑旭林解释道。
「你们这些孩子啊，怎么都不愿意结婚呢？都三十好几了，该找个伴了。」
听到这话，郑旭林咬咬牙，竟说了出来：「贺妈妈，其实我们两个……已经有伴了！」
「咦？」
「阿旭！」贺晓恒赶紧把他拉住。这人怎么老是做一些出乎他意料的事，他还根本没心理准备要come out！
「早晚都要死一次！早死早超生！」郑旭林非常坚定。
「我还想多活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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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说什么死不死啊？这么不吉利！」贺母「呸呸」地说着，继而双想起，「你们已经有女朋友了？恒仔啊，你怎么没跟我提过？」
都是你！贺晓恒掐着郑旭林腰背的肉，埋怨地盯他一眼，「妈……我们……」说出来，不知道妈会有什么反应，但不说也瞒不了多久，住在一起，终有一天会穿帮的。难道真的要现在就死？
「贺妈妈，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同性恋？我跟晓恒现在……是恋人的关系！」见贺晓恒在迟疑，郑旭林上前一步就把两人的关系不加修饰地说了出来，明明白白截断后路。
身后传来「噗」的一声，坐在沙发上的小成听到这里忍不住偷笑了出来，心里万分同性着他的舅爹。
天！他就不能说得委婉一点吗？那么直接！贺晓恒哀嚎道，他甚至不敢看自己的母亲现在是什么表情。跟郑旭林一起，他的心脏真的会减寿几年！
「同……同性恋？你们两个？」贺母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上次被隔壁的小女孩拉着看了一部叫蓝什么的电影，虽然看得糊里糊涂的，但还是知道电影上光溜溜的是两个男的。他的儿子，也要像电影里那样，跟现在这个男人一起？
「贺妈妈对不起，都是我骗了晓恒，是我不好你要骂要打都冲我……呜……」
贺晓恒一手捂住郑旭林的嘴，不让他继续长篇大论的请罪道歉：「妈，对不起，但我们已经在一起五年了，我们是认真的。」
贺母来回地看着贺晓恒和郑旭林，眼神由惊愕变为伤心，良久，挤出一句：「那，我没孙子抱啦？」
「妈，你在意的只是孙子的问题吗？」想不到妈想了那么久，说出来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贺晓恒差点滑倒。
「不然是什么？我日夜等你娶媳妇，就是想你快点生个孩子给我玩啊，你现在娶个男的，怎么生得出来？」
郑旭林想说我没有「嫁」你儿子，但还是算了。
「我来广州跟你一起住，就是想帮你养孩子啊，你们白天去上班，我天天一个人闷在家里，那不如搬回佛山，还可以和附近的老头打麻将。」贺母继续说着。
贺晓恒絮絮地说着：「就算是娶了媳妇，也不一定生得出孩子啊，搞不好不育呢……」
用手肘顶了贺晓恒一下，郑旭林说：「贺妈妈，是我害你们家绝了后，等小成结婚生了孩子后，我就让那个孩子姓贺！」
贺晓恒受不了地拉住郑旭林，「你疯啦？小成叫林郁成！他姓『林』不姓『郑』！你这样乱来，有没有考虑过小成的想法？」
「那……叫他多生几个，其中找一个姓贺好了。」
「你简直不可理喻！」
看两人快要吵起来，贺母连忙上前劝架，「哎哟，别吵别吵，大家好好说话嘛。反正我也只是想要个小婴儿来逗逗乐，是不是姓贺我都不在乎的。什么绝后，现在都没人在意这个了，人家只生一个女儿的不也是一样。」
「妈……」
「你们小俩口就不要为了这些事吵架了，那小成才丁点小，什么时候谈结婚生子？」
听到自己被说「丁点小」，小成不悦地嘟起嘴。
「妈，你是同意我们了？」贺晓恒想不到自己的母亲居然这么开明。
贺母叹气：「唉，你们不是都在一起五年了吗？难道我现在还能要你们分开？反正睡在一张床上的是你们俩，你们高兴就好。我二十几岁嫁给你爸那老头子时被你外公骂死了，我知道的，真的很烦。如果你老头子还在的话，是一定要骂的，我么，就算了吧。随你们了。」
「贺妈妈，我一定会孝顺你的，小成以后也一定会生个白白胖胖的孩子给你抱的……」郑旭林激动得热泪盈眶，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妈妈啊？他忍不住扑上前抱住了贺母。
「唷，怎么哭啦？好了好了，叫妈就好，别叫得那么别扭了。」贺母搂着小孩子似的郑旭林，拍拍头安慰着。
「妈……」
三十几的大男人居然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小成觉得他的舅舅真是丢脸。自己的孩子还没出生就有人在抢了，他吐吐舌头，他还不知道要不要生呢。
***
贺母与郑旭林的「婆媳」关系是一天比一天好，郑旭林从小缺乏母爱，自是把对母亲的依恋和孝心都放到贺母身上了，对贺母比贺晓恒还好，前者也乐得多了个儿子。两人越来越像母子，竟导致出现了以下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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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旭啊，你什么时候给妈娶个儿媳妇啊？」
「妈，我不就是你的儿媳妇吗？」
「哦，对哦，看我都忘了。」
「阿旭，你看我妈年纪是不是有点大了？」贺晓恒有点担忧。
那两人相处融洽，小成的处境却不容乐观。
「小成，你什么时候交女朋友啊？你的同学不是都有女朋友了吗？你学一下人家啊。」
这是郑旭林常常对小成说的话，他甚至还问过小成要不要看A片。简直在教坏小孩。
贺晓恒也不幸成了池鱼，郑旭林说因为怕影响不好，所以禁止在房间以外的地方有亲密举动。
「小成，不要看那么多打打杀杀的少年漫画，你要培养一下对女孩子的兴趣啊。」
「舅舅你够了没啊？我说过现在不想交女朋友！」小成终于忍无可忍了，别人的家长都担心小孩过早拍拖，他家的舅舅却恨不得他现在就娶个老婆回来，「烦死人了！干脆你自己去交个女朋友自己生孩子好了！」
「什么？不想交女朋友？小成你……难道你喜欢男生？」郑旭林紧张地抓着小成问道。
小成两眼一翻，几乎要晕过去。
「对了，」郑旭林突然想起什么，「我去佛山的那几天你是不是又住在徐炜家了？」
「是啊。不然我一个人在家谁做饭给我吃？」
「你不觉得你跟他感情过于好了吗？」郑旭林想着，升起了不好的预感，「而且他也常常来找你……」
「舅舅，不是每个男生都会看上男生的！我保证，徐炜绝不会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的，我们只是好朋友，OK？」
「我跟你舅爹以前也是好朋友啊。」郑旭林喃喃道。
小成潇洒地甩头，不理会神经过敏的舅舅，「懒得跟你说。」
从那时起，郑旭林就留意观察小成那个好朋友徐炜。可怜的徐小朋友，每次去找小成，都感到一股不善的视线。
「郁成，你舅舅……在生我气吗？」
「别理他，他最近内分泌失调！」
臭小子，还在说我坏话！记你一笔！郑旭林已把徐炜列入危险人物。
「阿旭，你太敏感啦。」贺晓恒也觉得郑旭林太过于担心了，两个小孩子感情好一点很正常嘛，用得着这样杯弓蛇影？
「总之我就是觉得他们走得太近了……」郑旭林回答着，边掏出钥匙，今天贺母去邻居家打麻将，小成去了补习班，家里应该没人。
进了门，却听到小成房间传出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小子难道跷课？想着，郑旭林走近声源。
「徐炜，人要我跷课听你说的就是这个？」
「我、我想不通，为什么偏偏是你，郁成，为什么……喜欢的是你啊？」
「感情的事，也很难说清楚的，好了，你先别哭。」
「可是，我一直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