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当户对-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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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屏前铺了块三蓝宝相花地毯,毯上一张梅花式朱漆小几,几上放着文房四宝和几册书卷,顿觉书香迎面而来。
左侧的墙上挂着把金弦长弓,弓身除了特别乌亮外并无什么特殊之处,但旁边的那简箭支却制作得相当精致,以上等的白鹤翎为羽,箭身光滑,几可照出人的影子。
右侧的墙上挂了三幅美人图。第一幅画上的女子身穿紫杉手握团扇,气质高贵,容色绝美,眉心还有颗红痣,就像是画师不小心在上面留了点朱砂一般,令人觉得拥有这样容颜的女子,生来就是高高在上,受尽世人膜拜的。
如果他没猜错,这画里的女子应该就是钱家以美艳闻名天下,而今又成了太子正妃的大小姐,钱明珠。
果然是绝代神韵,艳丽得令人不敢直视。
第二幅画上的女子眉长入鬓,唇角坚毅,神情高傲中又带了三分倔强。她左手拿书右手持笔,冷然回望。像是未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然而整幅画的色调却不若第一幅那样浓墨重彩,相反,它用色黯淡,背景苍凉,隐隐透露出几分哀伤。
这位就是被钱老夫人舍弃了的那个孙女萃玉了吧?单看画上这冷颜美人,谁能想到其心却是热情如火,为了爱情宁愿舍弃一切与人私奔?
最后看到第三幅画,迦洛眼神一悸,一颗心不由自主地狂跳起来。
前两幅画都画得极其细致讲究,连衣服的纹理头发的丝络都勾勒得一清二楚,整个人逼真得马上可以从画上走出来。然而这第三幅画却截然相反,只有寥寥数笔,勾出一个朦朦胧胧的身影,素白的小脸半隐半现,看不清其人容貌如何,也看不出她在干什么,却偏偏让人看了第一眼后就再也舍不得将视线从画上离开。
这是钱家三小姐,闺名宝儿。
迦洛心中把“宝儿”二字默念了一遍,眼神变得很温柔。
一声咳嗽轻轻响起,迦洛转头,见一个粉衣少女自围屏后走了出来。
少女眉目清婉可人,唇角上扬,不笑时也带了三分笑意,此刻她看着迦洛更是笑意盈盈,神态竟与卞胥有些相像。
“老夫人微感风寒,不便临见客颜,由卿卿代为传话,失礼之处还请迦洛公子见谅。”
迦洛看了一眼,屏后几个人影依稀闪动,当下答道:“哪里,姑娘言重了。在下此来是为了传句话给老夫人,事先没有通报,倒是在下失礼了。”
“不知公子传的是什么话?”
“卞胥临终有言,让人走钱府一趟,将一句话带给老夫人。”迦洛一边慢慢地说,一边留意观察那少女的脸色。
粉衣少女钱卿卿听后似乎并不怎么惊讶,只是皱了皱眉道:“卞胥?迦洛公子说的可是我们小姐选婿榜上有名的那位卞胥?卞州之卞,伍子胥之胥?”
她的反应今迦洛大为惊讶,不可能!不可能是这么一副表情啊!那卞胥分明就是——
耳中听钱卿卿又问道:“他有什么话要让你带给我们老夫人?奇了……还有,临终有言?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
“他身中碧火流,毒发身亡,这都是龙门两个弟子亲眼所见,但等我赶到那时,尸体却不见了。”
钱卿卿惊呼一声:“天啊,第二个……”
“不错,是第二个。继风七少被害后,卞胥也死,而如今,世子随歌也下落不明。”
钱卿卿以袖掩口睁大了眼睛,吃惊的模样不像假装。围屏后传来几声抽气声,显见那里面之人也被这个消息惊到了。
一个苍老缓和的声音不轻不重地响起:“卞胥托你传什么话给我?”
这想必就是钱老夫人的声音,在别人都吃惊于卞胥身亡随歌失踪的时候,她还能镇定地问起遗言的内容,把握重点,不以旁事转移,不愧是执掌天下第一钱庄三十年的当家人。
迦洛恭敬地答道:“话只有一句,就是希望您原谅萃玉小姐接她回家。”
此话一出,钱卿卿的脸色顿时变了,她惊恐地回头朝后看,而围屏后的窃窃私语声也立刻消失不见,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沉重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只听钱老夫人悠悠地道:“他倒是好心,自己都快死了,还操心别人的事。”
迦洛一愕,没想到钱老夫人对此事竟是这种反应,虽有耳闻她对二孙女私奔一事极为震怒,并且发下话说永远不许萃玉再踏足家门半步,但那毕竟是她的亲孙女,更何况曾经名动京城,有第一才女之誉,为钱家赢得不少风光,而且这可是一个人临终的遗言,死者为大,无论如何,不该是这种轻慢不屑的语气啊。
“迦公子,多谢你特地为此而来,话我己经收到。如果公子不忙的话,老身倒有一事想请教公子。”
“老夫人请说。”自进门来便有预感,此趟行程似乎早在钱老夫人的掌握之中,否则门卫不会一见到他就认出他,可见钱老夫人一直在等他。那么,究竟等他做什么呢?
围屏后沉默片刻,方才说道:“六年前,冀、周、达殷三城囤兵叛变,眼看本朝发发可危,却忽然一夜之间,达殷城主放弃计划倒戈相助,将冀、周二主杀死,归顺我朝,自此天下得以太平。此中原由与公子有关,是也不是?”
迦洛动容,呆立当场,一时间无言以对。
正文 第六章
“在回老夫人话前,我能否先知道老夫人问话的意图?您为什么对此事感兴趣?”就在众人都以为他不肯回答这个问题时,迦洛忽然提出了这么一个条件。
屏风后略作沉吟,然后道:“你们都先退下。”
钱卿卿咬了咬唇,绕回到围屏后,接着一连串碎步声渐渐远去,几个窈窕身影消失在后门处,屋内又恢复了安静。
“迎公子……”钱老夫人低低开口,“你看过墙上的那三幅画了。”
“是。”
“中间第二幅画上的人,便是萃玉。”
钱老夫人一开口说起的不是三孙女宝儿,反而是萃玉,倒是令迦洛微感惊讶,然而他并未将这种惊讶表露脸上,只是欠了欠身,答道:“第一才女之名,在下仰慕已久。”
“萃玉自小生性孤僻,除了书籍外其他一切都不感兴趣,也从不与人交流,一味苦读。十五岁时,一个偶尔的机会,让当朝太傅孟大人看到了她的诗稿,竟是推崇备至,从此才女之名远扬。”钱老夫人说得很慢,每句话都好像先在脑海里想上一遍,才肯说出来。
迦洛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然而她所知的一切都是书上得来,见解或许独到不凡,但也仅是纸上谈兵,人情世故一概不懂。她不像明珠懂得锋芒内敛,更不像宝儿绝顶聪明,她只是个很普通的女孩子,甚至因为从小被家里保护得太好,比一般女孩更无知”
迦洛心中一动。钱萃玉名动天下,多少人崇拜她的文才风流,没想到她自己的奶奶,反而对她评价如此之低。不过这样一来,更令他觉得此刻坐在围屏后的这位钱老夫人高深莫测,她为人处事有着自己的一套准则,绝不人云亦云。
“本来,她那样的性子也没什么不好,以钱家的名望财势,给她挑个一切如意的夫婿,风风光光嫁了,婚后还可以那般悠闲自在地吟风赏月,不知世间疾苦。然而我万万没有想到,红楼文试,竟生出那么一段孽缘。世人皆道我嫌贫爱富,所以不同意把二孙女嫁给一个穷书生,但你可知道那书生是谁?”声音忽高,终于说到正点上。
“难道和冀周达殷三城叛乱一事有关?”否则钱老夫人不会平白无故地问他那个问题。
围屏后钱老夫人幽幽叹息:“他便是鼓动三城造反的幕后黑手,江湖秘密组织‘黄金眼’的领头大哥,对外用的假名为殷桑,其真实姓名则无人知晓。”
迦洛显得极为震惊,急声道:“老夫人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钱家的女儿可以嫁给一个穷人,但不能嫁给一个身份不明之人。”钱老夫人停了一会儿,才继续道,“我不能告诉你这消息我是怎么打探出来的,但这却是事实。萃玉知道事实后仍坚持要和那人在一起,我们钱家不能允许有这种不辨是非、不明大理的孙儿,所以,我只能将她驱逐,免得日后事情败露,连累满门。”
那么多事情,表面上看来不可理喻,但谁能知道背地里真是用心良苦?要操持这么大的家业,不得不寡情冷血,即使是亲如嫡孙,犯了错误也不能手软。知悉其中真由后,迦洛不得不对这位钱老夫人起了敬佩之心。
“迦公子,现在,可以说说你的事情了吧?”钱老夫人话锋一转,提醒他该回答她的问题了。
迦洛深吸日气,这事发生在六年以前,对他来说甚至不觉得有什么值得骄傲的,本不欲再对任何人提起,然而此刻面对钱老夫人时,却又无法拒绝。
迦洛苦笑道:“非不情愿,实在不知该从何说起。”
钱老夫人丝毫不让:“那么便从头说起。”
迦洛想了半天,还真的从头开始说了:“晚辈自小生性顽劣,淘气异常,令家父相当头痛。当他发现家里请来的所有私塾先生都管不住我时,便一狠心将我送到了静佛寺,跟随明远大师修身养性。”
钱老夫人惊叹道:“原来你师从明远禅师。”_
迦洛微微一笑,道:“半年后,明远大师认为我毫无佛门灵性,百点不透,无奈之下引荐我投入他的好友周絮门下。”
钱夫人又是一赞:“原来周翁的那个关门小徒弟就是你啊!”
“在见悟峰上住了不到三月,他老人家便将我赶下山。”
“素闻周翁为人爽朗,脾气极好,你做了什么,令他这样大发雷霆?”
“不是,是他老人家认为没有什么可以再教给我,因此不再相留。”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经由他口中说出来,语气和声音都很淡然,仿佛说的只不过是件非常普通的事情。
围屏后,钱老夫人朝左手边的软榻上看了一眼,榻上躺着个人,宽袍缓带,阳光透过碧棂窗照到他身上,整个人显得说不出的慵懒,此刻他正带着微笑倾听两人的对话,双眸灿灿如玉,自慵懒中流露出一番妩媚姿态。
“我身无分文地下山,在江湖上流浪了近六个月才回到家中。这一路上,到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看见过很多事,感受颇多。我回到家后,发现自己与父亲兄长对事情的想法看法都变得相距更远。”他说得虽然轻描淡写,但想可见那段时间对他来说无异于凤凰涅磐,足以将一个少年所有的叛逆青涩尽数洗去,脱胎换骨,真正成熟。
“父亲对我更不满意,认为我不务正业,天天与三教九流的人厮混,已经变成了一个胸无大志的纨绔子弟。就在那一年,我十五岁时,父亲和兄长奉皇命西征,战死沙场。少了家人的束缚,我把家产扔给管家开始云游天下,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结识了很多好朋友,那段时光真的是很快乐,像鸟一样自由,只觉天下之大,没有我去不了的地方。直到两年后的初秋,我和两个朋友——柳舒眉与叶慕枫,相约去沙漠游历,途经达殷城,无意中遇见了一个人。”迦洛说到这,忽然停了下来,双眉微锁,像是不知该如何继续陈述下去。
钱老夫人道:“你遇见的可是你的未婚妻流姬?”
“我们一进城门,便有婢女驾了车辆来迎,说是城主七夫人有请。我到了那后,才知道原来七夫人就是曾经与我有过婚约的顾门名媛流姬。”迦洛唇边浮起一丝苦笑,继续道,“六岁时因为寒衣诀的缘故,许多达官贵人前来提亲,父亲觉得顾家与我家门庭相当,其女流姬虽然年幼,却姿容不俗,便订下了这门亲事。但我长大后行为不端令大家很失望,因此父亲亡故后,顾家派人来要求取消这门亲事,我觉得自己心思难定,的确不该耽误对方姑娘终身,便应允了。没想到几年以后我们会相遇,更没想到的是她竟然成了达殷城主的妾室。”
“你可是觉得对她有所愧疚?”
“不尽然。流姬美丽温婉,颇受城主宠爱,她邀我相见,只是想见见我这个诸人口中的不孝子浪荡儿是怎么样子,并无私情。然而那次相见,却让我无意中发现了一个秘密,那便是达殷城主与冀、周二城私下勾结,预谋造反。”
“于是你便出力阻止?”
迦洛轻轻一叹,道:“老夫人,可能你会觉得我离经叛道,虽然当朝对我家恩宠有加;但对我来说,天下谁当皇帝,会否改朝换代,并不重要,我也不关心。”
钱老夫人听得这话后,冷静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讶之色。
“但是我看了一下达殷城内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