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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何夫子-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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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什么啊?她净安排我怎么刺激何焯那笨蛋了!”
  一听此事跟何焯有关,喏喏小姐立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拉住卫成器,要他那打着卷的舌头把话说清楚了。
  “什么刺激何焯?谁要你刺激何焯了?”
  “还能有谁?我堂姐,何夫子呗!”卫成器醉眼惺忪地全说了。
  这可把喏喏小姐给听糊涂了,“你堂姐怎么会姓何呢?”再说了,这卫成器不是廉亲王的表弟嘛!若何夫子是他的堂姐,那跟廉亲王也沾着亲呢!那怎么能做一个印书女?“你说的何夫子是何家书坊那个印书的?”
  “除了她,还能有谁取这么个名字?”
  卫成器提到“何夫子”这三个字就来气,“自己想嫁给人家何焯,还非把我拉上?不是已经打赌赢了嘛!叫何焯那个笨蛋依照赌约娶了她不就完了,干吗非拉上我刺激那笨蛋?我就不懂了,这世上怎么会有何焯那么蠢的人?居然相信一个大少爷真的要娶个印书女为妻,有没有搞错啊?”
  卫成器的话在喏喏小姐的脑子里反反复复地打转,她还未理清听到的这些话,更多的刺激又随之而来。
  “更让我搞不懂的是,何焯不都决定娶她了嘛!堂姐干吗还把我拉上,怕何焯中途反悔是不是?难道何焯知道她骗他,就不会反悔把她休掉?这个笨蛋!两个都是笨蛋!不对,我也是笨蛋,干吗那么怕堂姐?她能拿我怎么样?所以,总共有三个笨……”
  他酒话未说完,却被喏喏小姐一把揪住,“你说什么?润千……就是何焯已经决定娶何夫子了?”
  “他说去让家里头什么姑娘去何家提亲来着……”
  醉得站都站不稳的卫成器被喏喏小姐推到一边,此刻她哪还有心思管他啊?她有更要紧的事要去做,她要阻止何焯做出错误的决定。
  何夫子啊何夫子,你是机关算尽,然你千算万算,算不到你会在最后一刻功亏一篑吧!要谢你就谢你这位好堂弟,要怪你也得怪你这位蠢堂弟。
  果然是三个笨蛋呢!
  喏喏小姐乘着小轿深夜赶往何府,开门的正是何焯,“这么晚了,喏喏小姐,你……你怎么来了?有什么紧要之事吗?”
  “于你而言,确是万分紧要的大事。”
  于她,于何夫子而言,亦然。
  第5章(1)
  何夫子总爱早早来到印书场,检视已经坏掉的字块,或补或重做。少了排版时的忙碌谨慎,雕雕刻刻当中蕴藏着无限乐趣——这才是她之所好。
  她手里在刻的是何焯的印章,她喜欢为他刻各式各样的章,印在他的书集里,融为一体。
  他的脚落在她的面前,手一歪,刻刀在她的指尖划出了一道血口。她把手指放到口中,甜腥气迅速蔓延。
  “你不会这么早就跑来提亲吧?”
  “我等了你一夜。”他在院门外站了一夜,也想了一夜,到底是想明白了。
  何夫子隐约察觉他面色不善,却还打着趣:“你还真是着急啊!放心,就算卫成器来提亲,也不会赶这一大早的。”
  “他不会来提亲的。”他厌恶再听到她的谎言,厌恶再看到她虚伪的笑容,厌恶她的一切,“我都知道了。”
  “呃?”难道他说的是……
  “不要再掩饰了,也别再欺骗我了。我都知道了,我全都知道了。”何焯无法控制地冲她喊了起来。
  何夫子仍在狐疑,“你……你怎么了?我……”
  “我知道卫成器是谁,也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我只是不知道你——对你,我彻头彻尾全然不了解,我根本就搞不清楚你对我说的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何焯调转头,他想了一夜,以为自己已经够冷静了,可在见到她的那一瞬间,他还是无法控制的愤怒,因为她的欺骗,由来已久的欺骗。
  “也许我是自私,一心想拥有你,却又愿明媒正娶。但至少,我对你是坦白的,我坦白地表现我的情感和我的私心。自始至终我从未欺骗过你,可你呢?”
  他无法在跟她相处下去,他怕再多待一刻,他就会不受控制地朝她发泄自己的怒火。那并不是他想要的,他不想伤害她,却深深地伤害了他自己。
  如今,他唯一可做的就是抽身走人。
  他疾步往外去,见他匆匆的背影,何夫子知道她最害怕的事发生了。她快步跑上前,一把拉住他的衣袖。
  “何焯,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其实我是……”
  他抽回自己的手,眼睁睁地看着她摔倒在地,刻刀在她的掌心划出明亮的红色。他怔怔地看着,只觉得心口堵得慌,却什么也不愿去做。
  “在儒茶青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故意跟我打赌,要我娶你,也是事先就设计好的吧?一直说什么不相信我会实现诺言,其实只是为了激起我的君子之心吧?现在呢?这一摔又是为了挽留我?够了,何夫子,或者我该叫你卫夫子,卫大小姐——别再用你精心编织出的虚伪去蒙蔽我了,别再想用些假的东西拉住我的心——从今往后,我们……你和我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
  他近乎逃命似的跑出了何家,何夫子望着他渐去渐远的背影捏紧了手,疼痛让她打起精神。
  他不会就此走掉,他们不会就这样结束,他会回来的——她告诉自己,何焯一定会再次回来的。
  何焯与何夫子闹翻,头一个倒霉的就是卫成器。
  “堂姐,你饶了我吧!我……我大概酒后失言,跟儒茶青幽的喏喏小姐说了,我也没想这事竟会传到姐夫那里啊!堂姐,堂姐,你不要生气,我……我去给你把姐夫求回来就是了。”
  卫成器算是怕了这位堂姐,自打她不让他再进何家书坊,他们家老头子就断了他的月供。从管家到账房没一个给他取钱使,没了钱,他大少爷可就不再是少爷了。连店小二看到他都不住地提醒:您什么时候把账上的钱给结了?
  没钱就连体面也没了,他除了向堂姐求饶还能怎样?
  想要求得堂姐的原谅唯一的办法就是先求得那位姐夫的体谅,他们俩和好如初,堂姐才能放过他啊!
  撵着轿子,卫成器马不停蹄地来到何府。正碰上何焯心绪不佳,向廉亲王告了假在家中修养。
  他难得彬彬有礼地请大姑娘通报一声,不想大姑娘直接回说:“卫公子您还是请回吧!我们家爷什么人也不想见。”尤其是你这个骗子合伙人——这句话她暂且藏在心里。
  不见?没关系,这何府不就这么点大的地方嘛!他扯着嗓子在这里喊,何焯就是把脑袋埋进被子里,也是能听见的。
  “我说姐夫,姐夫啊!你也别生我堂姐的气了,估计她也是给你逼得没办法了,才想出这么条妙计——你要当它是奸计也成啊!你想啊,这世上哪个女子能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当计策?这万一不成,这辈子可就毁了。再说喽,娶这么个老婆回家多好啊,以后什么都不用烦,动心思的事都交给她去办,咱们大男人只要负责玩玩闹闹就成——你说是吧,姐夫?”
  他扯着嗓子终于喊出了效果,门里那只倒霉蛋阴着脸开了门,说出平生从未说过的一个字:“滚——”
  “哎哟,这是叫谁滚呢?”
  这人来得真不是时候,何焯定睛一看,立刻上前赔不是:“这话原不是对您说的——八爷,您怎么来了?”
  廉亲王打头就瞧见正站在屋檐下的卫成器了,他们俩虽说不常见面,可逢年过节的,卫家二爷也时常领着这小子去王府里请安,他倒也熟悉。只是这几年,二爷外放,他们这对表兄弟倒是有日子没见了。
  “这不是成器嘛!你怎么跟我府里的人闹上了?”
  卫成器见到八爷赶忙请安问好:“这当中有点误会,我今日是特意来向何先生解释的。”
  “怎么个误会说给我也听听,也都不是外人,一个是我府上的上宾,一个是我表弟,我来帮你们二位化解化解。”
  “其实也没什么……”
  何焯想岔开话题可惜已经迟了,卫成器像蹦豆子似的,把何焯和何夫子之间那点子破事全都给倒了出来。听得廉亲王时而皱眉,时而大笑。
  “是这样啊?还真是巧了。”廉亲王拍案而起,“我今儿来,一是想看看何先生休养在家是否身体不适,二就是想给何先生说门亲。可巧了,我要说的这人不是旁人,正是我这位表亲何夫子。”
  “啊?”大姑娘吓得半张着嘴巴,何焯索性惊得说不出话来。
  廉亲王见他们这么大反应,忙从旁解释:“说起来,何夫子也是我大舅的遗孤,之前流落在外,我也照顾不上。前些日子,二舅,也就是他父亲……”八爷指指卫成器道,“他来同我说了,说是要把何夫子入了卫家家谱,我说这是好事,也告慰了大舅的在天之灵。二舅又说何夫子已近二十尚未婚配,求福晋给做个媒,找户好人家给托付个终身。也不知福晋怎么想的,一下子就想到何先生您也至今未曾婚配。
  “我本觉着先生跟何夫子不太合适,她一个印书的,配你这么个写书的,到底差了些。然福晋倒劝我,这些年也没顾上这么个亲戚,她受的那些苦,她如今的局面也是我这个做哥的错。
  “我一想这话也是,叫了她进府来见见,又让福晋从旁瞧着,好在品行修养都是不差的。等入了家谱,抬了旗籍,那也是贵人,配给先生拾掇拾掇家事倒也还成。遂我才斗胆担了这份唐突,把这事揽上身——先生,您看?”
  何焯闷着头半天未吭声,久久之后方道:“八爷开这个口,于何某是天大的恩典,本不该推辞的。然何某与何家小姐之间多有芥蒂,这亲攀得怕是不合适吧!”
  八爷略点了点头,“刚刚成器也说了你们之间的误会,我这位表妹也是太厉害了些。这事先生也不急着回绝,先放着,待过些时日再说。先生看,可好?”
  八爷都这样讲了,何焯再怎么不快也不能够一语回绝,只好暂且放下。他心想,等过些日子八爷提亲的这份心渐渐淡了下来,再行回绝也未尝不可。
  有一点他得说白了,他是不想再跟何夫子这女子有任何的牵扯了,所以她也不用再动任何心思。
  何夫子未料会这么快再见何焯,前些日子他才指天发誓再不见她的。
  她狐疑地瞧着他,他倒先开了口:“我是不想再见你的,你也不用再动那些歪门邪道的心思。”他悠悠一叹,脸上尽是不屑,“你倒是厉害,竟把八爷都请动了。你有这份能力,何苦为难我来着?什么达官显贵,什么名门望族不好嫁,非盯着我做甚?”
  “看来八爷已经去见过你了?”
  她这是什么口气?搞得像她比他还无奈似的!何焯心头火越烧越大,拿起桌上的杯子一口饮尽,喝进肚里才觉得那水味道怪怪的。
  “这……这是什么东西?”
  “沾在手里排字的,昨天的,有点臭了呢!”
  这会子她的坦率让他想吐,一边呕着那些脏东西,他一边哀叫连连:“现在你怎么不骗我了?”
  “是你要我别再骗你的。”她冤啊!
  “我还要你别再毁我名声呢!可你居然请动了八爷。”这个死丫头,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反省啊!
  第5章(2)
  何夫子不吱声了,眼睁睁地看着何焯在那里发牢骚,这样一来他反倒说不出话来,“你……你这是什么表情?”
  “我也没想到八爷说要帮我找个婆家,竟然是盯上你了。”她也很无奈啊!
  她那是什么表情?看起来还挺委屈的啊!“你以为八爷会把你说给谁家?”
  “就像你刚刚说的,达官显贵、名门望族,哪个不成啊?干吗非得是你?”她嘟囔着。
  何焯恨不能掐死她,“你……你简直……”
  何夫子趁着时机忽然凑到他耳边吹暖风,“其实你打心底里挺高兴八爷来替你我说媒吧?难道你真希望我嫁到别家去?”
  何焯不吭声,不承认也不否认。他很清楚,他并不希望八爷把这个媒说到别家去,可要他接受一个满嘴谎言的女子为妻,还不如把她直接丢进尼姑庵里呢!
  他低着头拿帕子擦去嘴边的污秽,却不小心对上她清澈的眼眸。
  “现在,可以听我好好解释了吗?”
  他仍是不出声,不拒绝也不接受,一如他此刻左右为难的心情。他对她当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啊!
  “喏喏小姐同你说的那些都是事实,我确实是卫成器的堂姐,也确实与他合谋想要激你娶我。但有一点请你相信,我也是卫二爷,也就是我叔叔为了得到你那本《八股锦绣集》,找上门来的时候,才与他相认的。”
  这一切还得从廉亲王胤鶴的出身开始说起——
  “廉亲王的母亲卫氏,原本是满州正黄旗包衣人、宫内管领阿布鼐之女。因是辛者库出身,故较后宫其余人等视为卑贱。你在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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