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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问情-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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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通侯府有先帝的免罪口谕,方应看会为无情脱罪的这一举动并没有出乎蔡京的意料。真正让他始料未及的是去而复返的慕容夕。于是数年的心思便在这一刻统统落了空。
  青幽幽的山风,吹散了炎热的浮躁奢华,空气中彷若微微荡漾起几缕耐人寻味的清凉,让人有些似梦非梦的臆想。离壁的高崖之下,成片的细碎白花纷纷打着圈儿的随风而零,大块空秃的褐色枝干如同陷落的斑纹,零散的镶嵌在山间的斜坡上。
  奢靡贵戚的男声迎着山风悠悠,带着明显的宠溺和低柔:“你对他说了什么?”
  几许轻叹,另一个好听的声音回应道:“告诉他,罪有应得的人已死。他的仇,报了。”
  “就这样?”起先的声音显然有些不满,“那么他呢?”
  “所杀之人皆是应杀之人,又是受人利用报仇心切,遭遇令人惋惜。皇上已下旨从轻发落。”
  “所以,他便进了你的铁血大牢?”更为不满的语气。
  静默了片刻,温润清凉的男声带上了几分浅浅笑意:“那么,小侯爷之前朝堂之上的公然认罪,是也想去铁血大牢小住数日?”
  原本扶住轿椅的双手徒然向前,几乎将椅上之人整个儿拥在了怀中:“那便一起去吧。”
  京城的夏,似乎快要过去了。
  那一分秋意的绵延,从丛山巍峨的北端渐渐飘向山明水秀的江南。
  美丽的西子湖畔埋藏的惊天之谜,正缓缓揭开一幕风雨飘摇的开端。
  (《问情》第二部《流京缘》完)

  引

  北宋元符年四月,帝,哲宗病逝。
  太子赵倜自小体弱多病,虽为人机智宽厚,却因受奸人所害,于其父病逝后不久亦早年夭折。届时太子妃楚相惜已怀有八月身孕。
  在此期间,赵煦之弟赵佶为群臣所拥,代为摄政国事。
  一个月后,楚妃诞下一女,名唤赵浅琪,号长熙帝姬(注:帝姬——宋时期对公主的称呼)。
  赵佶随即正式即位,号宋徽宗。

  六角白花

  无话可说。
  这是女子此刻的心境。
  从日暮时分起,她便静静的坐在窗下的筝前,洒下一地粉紫色的流苏裙摆,碎碎的铺在木质雕花的筝架下。然后看着宫女丫鬟不时的进出忙碌着。
  天,似乎有些凉了。女子拢紧披纱,一双白皙的素手从水袖的薄纱下悄悄地探出了一小段,搁在琴弦上。指尖轻滑,便带出一连串清脆的叮咚音律。
  说不尽的寂寥。
  丫鬟小瑶从窗台上取下茶盅端了过去,望望琴前那张绝丽朱颜上轻蹙的黛眉,嘴角化开一丝了然的笑意:“主子,成公子好久没进宫了吧?”
  女子接了茶盅,却不就口,只是用两只袖子裹着如笋般的手指,轻轻的包着杯子。看杯中一汪清液微微的颤出几许细纹,像极了那人难得的情动浅笑。
  半晌,方幽然叹息:“大概是在忙案子吧。”
  “这成公子也真是的,都快成一家人了,也不多来看看主子。”瞧见女子面上掩饰不住的落寞,小瑶不禁有些替她愤然。
  女子闻言,菱般的唇角居然扬出一个好看的弧度:“他与我六岁便相识,可算青梅竹马。又岂会在意这些世俗面上的假意礼数?”
  替女子取下发间的流苏银簪,一头乌黑的发便齐齐的覆上了背。小瑶边顺着女子的长发,边道:“只可惜成公子在一点堂住了不到四年,那神侯府便修建完了。不然哪需要这般数月才见得一两次。皇上也真是的,怎么什么案子都往诸葛先生那儿塞呢。到了那的案子,最后还不是成了他的事儿。主子若真想着,小瑶就替您传个信,让成公子得空进一趟宫。便是品品茶对对诗也好。”
  柳眉轻挑,额上一点别致的花妆落入翠衫小丫鬟捧着的菱花铜镜中,隐隐的有些刺目。女子望着镜中那张隐隐失神的容颜,愣了许久。片刻,终似下了决心般的眨了眨眼,烙下一片蝶翅儿的影子。
  “小瑶,准备纸墨。”
  竹,本是南方的植被。一向喜暖而盛,畏寒而凋。
  时近深秋,神侯府小楼前的竹林落叶纷纷,早已没了盛夏时的绿荫勃发。整片竹林连同小楼,徒然间便有了几分恍然的凉意。
  伏案批阅卷宗的白衣人儿,近日里总有些心绪不安。不知是因为窗外寂寥之景所致,还是因为案上那一叠画着六角白花的绢纸薄宣。
  那种六瓣儿的无名白花,无情是认得的。京郊数里之遥的离壁之下,一到夏日便可见漫山这样的白花,那是一种让他穷尽一生也不可能忘记的景致。
  所以,纵然他并不想理会那张画着白花的信笺,却还是收了。
  然后,每天都会有同样的信笺送到小楼,画着的,都是那朵六角形的白花。日子久了,无情也有些无奈,索性不再细看,每回只是顺手将信搁在案上便不动了。
  所以,当何梵将今日的信笺递给无情的时候,便多说了一句。
  “公子,这回,是宫里来的信儿。”
  于是,正准备把信叠上去的那只手,在空中停住了。
  “鸢琪轩小瑶送来的信。”何梵补了一句。
  沉吟了数时,无情拆开了信。何梵透过薄薄的纸绢,瞧见透过的黑影不过三两行,倒是很像鸢琪轩那位主子精简的风格。信上的字看不真切,就是秀气干净的很。
  候了片刻,何梵听见自家公子朗润的声带着一些思量,悠然道:“梵儿,我要外出一趟,你们不必跟随。若世叔问起,便说我入宫去了。”
  顿了半晌,无情望了望桌上那叠薄宣:“若是再有这般的信笺,便放在这就是了。”
  其实,有许多的事,所有人都是心里明白的。就好像是鸢琪轩来的信儿,无情便一定是会去的。
  无情是个清透之人,他当然很清楚自己对那位即将与之成亲的女子,是抱着怎样的心情。甚至有时,他想着如果……
  但是,这个世界上毕竟是没有如果的。有些人,有些事,不是那么容易忽略和遗忘的。
  正如此刻,站在他面前的那个人。
  他显然没有让路的打算,背倚的光线让无情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于是,他也一起静伫在一片沉默之中。
  半晌,那低沉好听的嗓音,像是一阵透着凉意的风以一种极为缓慢的节奏幽然响起:“崖余可曾见了那些信。”
  疑问的句,肯定的语气。
  无情点头。
  “那么?”
  就是两个字,简单的让人徒然间有一些无所适从的迷茫。但是无情却懂了。
  ——那么,为何不理会?为何无动于衷?为何日日离壁相候,却不见故人来?
  淡淡的吸了一口气,他习惯性地伸手掠过耳边的发,依旧静默。
  眼前的人骤然沉沉的笑出了声:“崖余是要入宫吗?不如让本侯送你一程如何。”

  鸢尾与莲

  皇城的御园湖畔上,有一座九曲石桥。
  这桥虽唤作九曲,实则却是弯曲折绕,跨越了整个湖面。桥的一角连接着东面的晖雨亭,一边延伸到西面假山后的绿荫之中。一点堂便坐落在那些绿荫的背后,透过繁密的枝桠漏出一片城中少有的白墙。
  这是无情少时居住的地方。
  当年的神侯府还没有修缮完成的时候,诸葛神侯便带着少时的无情住在这白墙黑瓦的一点堂中。由于位置冷偏,来御园湖赏花戏鱼的贵人妃嫔们往往过了桥便止步回头。所以,这一点堂倒也是一处鲜少人踪的清净之所。
  如今,此处已无人居住。但纤尘不染的桌椅门窗,却处处道着有人时常来清扫打理。就连窗前的青布帘儿也是半年一换,从未间断过。堂内屏风如璃,瓷杯似玉,一切皆与数年前故人离去之时无差。
  无情是个念旧的人,所以得空之际也会回来小憩,看水光潋滟屋瓦雨丝。茶自是少不了的了。
  长熙知道,无情喜欢绿茶。
  碧螺春,龙井,毛峰,这些都是绿茶中的上品。但无情最爱的,是那种产自高山之巅冰雪孕育的三香石亭绿。
  兰花香、绿豆香混合着淡淡的杏仁香,在一点堂的客堂中缭绕出一股子沁人心脾的醇。一袭粉紫流苏长袖轻捏骨瓷白的杯沿,黑白分明的烟水秋眸已然凝了对座的白影半晌。
  她知道,他在分神。
  从他进屋捧起茶盅的那一刻开始。
  她自然是不会惊扰着纠缠一个回应。所以,她也只是扣着杯,静静的等着,不知不觉间竟也等出了神。所以,当他唤她的时候,她突然觉得有些好笑。明明是该自己唤醒他的,怎么就调了个儿呢。
  突如其来的笑靥让无情蓦然之间有些惊讶,带着几分不确定的试探轻轻的又唤了一声:“浅琪?”
  黑亮的目轻轻眨了数下,赵浅琪笑意不减,托了托袖中的瓷杯道:“崖余可惦完了事?不妨品一品长熙煮的茶是否还有几分过去的味儿。”
  望着眼前素手芊芊的女子,雕笼玉钗轻挽乌丝,留下两缕松软的低垂于胸前,额间细碎的发半掩着一点别致的淡紫花饰,说不尽的简洁清雅。
  这般的女子,即便是被冷落忽略,自然也是不会哭闹娇侈的。
  然而,她越是这般,无情便越是觉出了几分疚意。
  他知道,方才他分神了。
  那送他直至一点堂门前的人,一路反常的静默无言。当他独自推了轮椅进门之时,他望见了他看自己眼。
  无情说不上那种眼神里到底有什么。嘲弄?决裂?还是隐晦?又好像都不是。那是一种让他隐隐有些不安的东西,就像是某种决定,翻云覆雨的决定。
  如此想着,竟又出神了。
  周而复转的空洞让赵浅琪突然觉得有些冷。
  无情今日,一共认真的看过她不到三次。
  次次哀怜。
  这样的眼神让她莫名其妙的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只是此刻的她,完全没有能力来诠释这种异样的感觉是什么。
  她只是觉得,这个相处了数年之久的青梅竹马,她真的,完全不懂他。
  从一点堂出来的时候,日已西斜。
  如火残阳将天空映出一片朦胧的艳,就连方应看的雪缎白袍也一并染上了几分暖暖的色泽。扬袖,绽开如白莲般的得体笑容,道一声:“长熙帝姬安好。”
  浅琪一身粉紫流苏动了动,微微地一欠身,还一声:“神通侯多礼。”
  再无多余的言语,便是步伐的停滞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鸢尾般的女子朝着既定的方向走去,在迈上九曲石桥的一刻顿了顿。
  回首。
  残阳之下,两道斜长的身影随泛动的湖波,闪出一片和谐至极的粼光。
  浅琪再度拢紧肩头的薄纱,想着是该让小瑶换上厚些的衣衫了。
  天,真的越来越冷了。
  京城的入夜时分,是非常热闹的。
  尤其是安平街的晚间市集,几乎大半个京都的人都会聚集到这里,各取所需之物。
  花灯高照,人声鼎沸,方应看便推着无情走在这般纷华的闹市之中,沉沉的声在耳边尤其清晰。
  “那长熙帝姬,倒是与崖余有几分相似。”
  微微一愣,似乎有点不明所以他话中的意思,无情的眉扬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沉沉的声没有理会这边的疑惑,自顾自的继续道:“放眼一望,大宋有万里河山,繁荣城镇,还有数不清的绝代佳人。但剥开这层层华丽的皮镐,却深藏了多少见不得人的肮脏交易。帝王昏庸,官员腐败,外忧内患又怎堪一提?”
  “小侯爷说这些话,就不怕惹祸上身吗?”无情心中一叹,知他所言非虚。眼前这份安宁的国泰到底还能撑上几时,却是谁都说不好的事。
  方应看闻言只是笑:“如果我说,有朝一日这片天下都将是我的。那崖余又作何想呢?”
  双手按上椅轮,阻止身后之人继续推他前行之力,无情猛然回头。
  他想起今日他送他进入一点堂时的那个眼神,那个让他不安的眼神。那里面包含的,正是这种欲望,这种对天下的欲望,这种……对他的欲望。
  “你没有理由。”他正色言辞。
  “我有。”他俯身,“帝王昏庸,天下将乱。这不是理由吗?”
  “那不过是你狼子野心的借口罢了。”他皱眉。
  轻挑的笑,凑近他的耳边:“无情,那么你呢?其实你,才是给了我一个最大的理由。不是吗?”

  欠与不欠

  九现神龙戚少商回京了。
  诸葛神侯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坐在无情的小楼中听箫。
  无情很爱萧。他的萧有一个很特别的名字,叫小吻。
  小吻很美,色泽鲜翠欲滴,周身有精致无比的雕纹。小吻的音也很美,有一种不似凡间之声的感觉。就如同它的主人一般,缠绕着绝世芳华的淡然。
  曾几何时,诸葛先生问过无情:“笛似清溪,箫若波澜。悠远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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