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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问情-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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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绝灭王的漫不经心,总是带着些许调侃的滋味,让人一时难辨他话中的意思。正如那“枭雄”二字,是认同,或是讽刺,便只有他自己知道。
  只是,他真正“要说”的,显然不是这句话。
  无情心中清楚。
  但是无情从来不是一个主动的人。
  所以即便楚相玉说了与“本意”无关的话,他也不会把话带回他的“本意”上去。
  “王爷应该关心长熙帝姬的去向才是。”
  话里的意思很明白。
  ——长熙帝姬是已故太子赵倜之女,而其母楚相惜正是绝灭王的亲胞妹妹。长熙帝姬赵浅琪,追根结底是你楚相玉的外甥女,你没有理由不去关心。
  楚相玉自然能够听懂无情话中的意思。
  “那神通侯其实大可不必亲自动手,完事之后栽赃嫁祸他人岂非更妙。想来他也不过是借个机会做他想做的事罢了。劫长熙,是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片刻,他又似故意一般补了一句:“长熙于方应看有用,所以不必担心过甚。”
  无情闻言,心下不禁几分敬佩。这绝灭王在短短数时之内便有如此眼见,倒是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清目微转,他向诸葛神侯道:“世叔,长熙帝姬被劫一案,无情要追。”
  “那么神通侯试图造反一案,崖余可要追?”绝灭王抢一步问。
  无情眉目一凌:“这本是同一案,自然要追。只是事实未清之前,王爷切勿妄自定义才好。”
  楚相玉哈哈一笑,半是玩味半是认真的撇了一眼身旁的诸葛神侯,话却是对着无情:“不管是劫帝姬还是要造反,不管是对神通侯还是对崖余你,其实都是另有法子可行的。”
  “不。”无情厉声断了他的话,“那法子是错了百姓错了天下。这般的事我不会做。”
  无情在说这话的时候,小楼外的夜似乎明亮了几分。
  月光透过半合的窗棂,将一缕银辉铺洒在他乌黑的发丝上,白色的清冷身影如同被拢在一片飘渺的幻像中,尤为傲世出尘。
  楚相玉心中暗暗赞叹,这如梅似雪的清傲,世间怕是独有眼前之人最为妥词。转头正视诸葛正我,他谓声长叹:“本王只道天下早已无清心寡欲之人,况且还是本该……诸葛兄果然好意料!本王服你。”
  久未作声的诸葛正我只是淡淡的笑着,他望着无情那双比月华更明亮的眼,柔声道:“倘若可能,世叔倒愿余儿脱身此案。只是……”
  “世叔。”
  无情轻轻地摇着头,举首间的眉蹙带起丝缕不明的忧郁:“我欠盛家的,太多了……”
  他回视着诸葛先生的目光,那双眼中的倔强与坚持,是他最为熟悉的神采。
  诸葛先生知道,这样的神采是一种执着,一种无论是谁都无法改变的执着。起身按住无情的肩,他认真的对他说:“有人已起疑洞悉,凡事万加小心。记得,事因何起,便终因何而解。”
  小楼外的夜空中,云絮般的漂浮雾气正逐渐聚拢,丝丝缕缕的掠过皓月与漫天隐晦不定的星辰,时隐时现的湮没一地的斑驳倒影。汴梁城的街道房屋,甚至富丽堂皇的宫殿在这一瞬间,竟有了几许诡异古怪的轮廓。
  夜,似乎有些暗了。
  神通侯府的金漆大门上,横竖交叉的诺大封条翘起了一角,在夜风中瑟瑟的颤栗着。原本门梁前的两顶雕花灯笼早已隐灭,缝隙间的黑暗彷佛随时都会开启,将最后一丝光亮吸入其中。
  一道白色的身影在阴暗的大门前默然沉吟了片刻,骤然之间提气一跃,连带着座下的轮椅一起悄无声息的落入诺大的庭院之中。
  没有一丝烛光,整座侯府在这漆黑的深夜中,有一种死气沉沉的错觉。平日里精雕细琢的门柱画梁假山亭落,此刻统统失了调,只留下一片渺无人踪的空旷。
  无情对这里并不算陌生。不论是因公还是因私,他或多或少都来过几回。凭借着记忆中的路,他慢慢的推着轮椅,在这空荡荡的府邸中前行着。
  绕过错落层叠的庭院房屋,他停在府中最深处的一座巨大的楼房前,那是方应看的寝楼。伸手轻推,虚掩的木门在这万籁俱静的府中发出“嘎吱”的响声,向里端打开了一条缝隙。
  屋内的深沉似乎更甚,那黑暗彷佛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随时都有可能将一切吞没。无情将半掩的木门完全推开,驱动着轮椅缓缓进入。
  当目光逐渐适应了黑暗,楼内的摆设便慢慢显示出了它们各自的轮廓。他没有理会外间的桌椅画屏,而是径直向主卧而去。方应看已然离了京城,但无情的直觉告诉他,他一定会留下一些什么。那些能让他找到他的蛛丝马迹,就在那间主卧之中!
  只是,这样想的不止是无情一个人。
  方应看的卧室显然已经被搜查过。窗棂紧闭,桌柜大开,半垂的床帐凌乱不堪的覆挂在那张依旧华丽的雕花木床上。地上是肆意丢弃的书卷和纸墨,但凡一些比较珍贵的东西早已不见了踪迹。若是普通人,那线索怕是早已夭折在这般风残云卷的景致之中。但是方应看不同,他早该料到如今的场面,即便是要留下什么也定是更为隐秘的才是。
  袖间的手指轻动,两颗铁弹子撞开紧闭的窗棂,将外头若隐若现的月色引入了房,无情的眼开始环视这件卧室的每处角落。
  在月色徒然破云的一瞬间。
  只是一瞬间!
  无情骤然看见一个人影。就在那张被床帐半遮的大床上,静静坐着的一个人影。
  无情反应极快,在一惊的同时三枚金针已出手,借着月色直击那人影的几处要穴。就在此时,月再度隐没在云层之中,房中霎时又是一片漆黑。
  无情皱起了眉头,因为他清楚的听见了金针钉入木质墙面的声响。
  无情没有再动,他在等。等月光再度照亮视野的时刻。
  就是这一刻。
  床上没有人,甚至连那个影子都彷佛不曾存在过。
  无情推动椅轮,行至床前,缓缓的掀开半垂的床帐。
  轰——
  几乎就在他掀起床帐的同时,他听见下方的木板传来一声巨响。在尘烟四起的迷茫中,他猛然感觉到自己开始急剧的下坠。
  两手在轮椅两侧一撑,白色的身影如同轻盈的飞鸟般向上掠起。就在他要抓住破碎的地板边缘时,下方突然有一股力道握住了他的脚腕。
  无情的脚腕,经脉尽断……
  低头不可置信的向下望去,在看清之前,蓦然落入下方熟悉的怀抱之中。

  戾 伤

  烛光刹现,坠落顿止。
  突如其来的光芒将满目的惊疑悄无声息的湮没在一片深邃的瞳海中,愕然脱口的话只来得及说一个“你”字,便尽数被封回了喉中。炽热随即包裹了上来,放肆挤压着那方微凉。柔软的舌趁着混乱的当口强行撬开牙关,探入清甜的口中,如同要将满腔压抑已久的思念尽数发泄一般,暴敛的纠缠着。
  骤然坍塌的惊愕还未得缓,本不该出现的熟悉气息又雪上添霜般的更乱了心智,这般的景象着实让无情失神了许久。
  他没有料到,这个千人追捕的通缉犯竟然胆大到藏身于自己被查封搜索的府邸之中,这个本该留下线索给自己的人居然放肆到把自己留下!
  不可抑止的怒气在回神之余滕然涌出。素袖微动,两指间的神针毫不犹豫的刺入那忘我撒野之人颈后的风池穴。
  肆虐的动作在刺痛下微微顿了顿。
  然而,只是一瞬间。
  一只手臂徒然绕过无情清瘦的肩将他强行揽住,另一只绕到自己的颈后摸索着猛然将针拔出。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那霸道索取的唇一秒未停的吮吸着,似乎要将他胸腔中所有的空气都吸干一般。
  “我再偏上半寸便是你的死穴!”
  用力推开压迫自己的身躯,无情在短暂的空隙间谓然喝道。
  那人却如同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边用腾出的手臂按住他的肩令他无力挣脱,一边将灼热的唇舌凑近他的耳边,变本加厉的轻咬起那方精致的耳垂。
  “方应看,够了!”
  在第二根神针即将刺入身体的瞬间,那压迫在无情肩上的力道却突然松开了。
  方应看依然保持着紧拢的姿势,沉沉的拥着他。鼻腔中暧昧的气息如同一柄小小的毛刷,在他的耳涡中流动着。
  “我很想你……崖余……”
  扣上怀中人垂于两侧地上的纤指,将头埋进他的颈间。那独有的淡淡清冷像是一味让人忿涨的药剂,让他无法抑制的渴望,疯狂的渴望着。
  轻叹不可遏止的在烛火光晕中兀自弥散,几乎不可耳闻却又是如此清晰。一时之间,地下室潮凉的空气让两人无端的产生了一种朦胧迷眸的错觉。彼此之间紧合的身躯在一句低声的呢喃下几乎就要顺理成章的沦陷下去,沦陷在这一片交叠融合的动容之中。
  如入深渊,万劫而不复。
  不知何时,掌中的顺逆已悄然滑落,在不安的摩擦中划过指尖。殷红的血珠儿顺着针尖渗入素色的衣袖,留下一点淡然的鲜意。
  无情微微有些愣,那缓缓散开的血渍透过布满雾气的眼,竟现一种落寞的粉色。如同一支被遗忘的鸢尾花,在洁白的雪地中静静的绽放开来。
  潮湿的目徒然清澈。
  “方应看,浅琪在哪里。”
  问语,彷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平静。
  方应看愕然抬首。
  无情的眼静静的看着他,淡漠、无欲、无情。
  “你如此重视她?”心中一空,他抓住他的肩。
  无情的眼中划过一丝稍纵即逝的无奈。
  “她在哪里?”
  他看着他,带着从未有过的不可置信。
  “浅琪在哪里?”他第三次问他。
  惊愕刹时化为无边的嘲弄,方应看凄声大笑:“原来,你只是为了她。无情,你好……好……”
  一时,他居然连说了好几遍的“好“,却再也接不下去了。
  无情的眼垂了下去,心中苦涩,不愿再看他。却未料脑后一阵疼痛,竟是方应看猛然起身扯紧了他的长发,迫得他不得不抬起头与他对视。
  “既然如此,本侯也不必如此珍视于你。这般的事,想你也不陌生了吧!”
  说罢,他便要将他压于身下,右手已然开始扯弄他腰间的束带。无情眉头轻蹙,反手便是三枚金针直刺他三处要穴。方应看早有防备,左手一挡之间,握住无情的手腕。只听得一声轻微的“喀嚓”,他竟将他的手腕关节生生的移开了位。纵是如此,那三枚金针依然随着那无力垂落的手而刺入了方应看的臂中半截。
  方应看的眼中充斥暴戾,他用力拔出金针,彷佛毫无痛感一般,完全不理会涓然的血丝染红了白衫,在无情的另一只手要行动之前按了下去。
  “你若还想我废了你另一只手,就再试试看!”
  方应看已彻底被激怒,他毫无怜悯的扯开他腰间的束带和衣袍。此刻的他,只知道自己要他,他要彻底摧毁他这份清冷而淡漠的无情!
  无情真的觉得,现在的情况糟透了。额间的发已被冷汗浸透,一缕一缕的贴在清秀的面上,腕间脱臼的剧烈疼痛让他的眼前阵阵发黑。方应看从未如此对待过他,即便是他们之间相斗至极,他也不会。
  想必,他是真的伤了他吧。
  抿紧泛白的唇,口中最后的利器在他侵入他的瞬间破空而出,划过身上之人的面颊钉入墙中。伴随着撕裂般的痛楚,他闭上了眼。
  他不愿再看这般的疯狂。
  他任他驰骋。

  埋 伏

  青山隐隐,秋尽江南。
  越接近南方,空气中的湿润便越是甜腻,彷佛一揭帘子就有一股子的水气柔柔的贴上来。马车外面是如丝般的渺渺细雨,将天地连得极近。远处的青山幽嫩,在氤氲的水雾中尤其生鲜。甚至还有白色不知名的鸟儿在山间大片尹翠的林间飞掠,像极了被雨打落的凋零白瓣,不时的三两纷纷。
  南方,总是秀丽绵软的,就连雨也是丝丝带带的涓。车前的两匹骏马在沾满水泽的泥路上奔走,踩出一地规律的哒哒声,让人不禁有些昏昏欲睡。几根修长的手指轻轻掀开马车窗上的布帘,将扑鼻的青草味儿让进了车,雨丝便趁着这个空隙钻了进来,黏在车中人乌黑的长发上。清秀姣好的面容像是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映得一身白衣愈发灵动。
  侧首探出几许,前方引头的四匹骏马正跑的欢,马上的人蓑衣斗篷,清一色的肃杀谨慎。后方的一架马车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像是怕他突然改了主意一般亦步亦行的跟着。
  ——他是怕自己改了主意半途离去?还是觉得浅琪仍不足以让他随他一同去往杭州?
  无奈的轻笑,满目的嘲意与无奈便在扇样的睫毛后扑朔迷离起来。
  放下布帘,轻轻挽起右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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