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桃花少年行-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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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云对冯啸笑淡淡道:“冯先生真是看的起我。难道就不怕我真被吴兄伤到么?”冯啸笑道:“在下实在是万不得以,先前也是料准了公子武艺高强,不会受伤,这才引他挥刀相向。不料此举引火烧身,悔之晚已。”欧阳云道:“被人利用乃是我最不喜欢的事情,本来你与吴兄之间的恩怨我是决不插手的,如今你便随吴兄走吧,免得你再东躲西藏害他伤了别人。”冯啸笑一惊,道:“在下冒犯了公子实在大大不该,但是若公子把我交给吴老四,在下便再无活路,请公子高抬贵手。”欧阳云道:“有点道理,你确是罪不致死。”他转头对吴老四道:“不知吴兄为何要追杀此人。若他是大奸大恶之徒,我这便将他交给你全权处置。”吴老四想了一下,道:“此人乃空空门人,两个月前他潜入雷波城庞家,在下乃庞府八大护院之一,那日正好当班,我一路追赶,途中我二人交手数次,他滑溜至极,边打边逃,直到五天前我才在这慕城之中将他截住。我们此番又交手数次,他暗器诡计齐用,若不是公子出手将他制住在下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将他捉住。”欧阳云点点头,问道:“庞府的若非没有被盗,便是他盗走的东西已被庞府找回,是也不是?”吴老四惊讶道:“公子怎么知道?”欧阳云微微一笑道:“你出招刀刀狠辣无比,一点也没活捉他回去的意思。若非他对庞府失窃一事已是毫无用处,你怎舍得杀他?而他此刻已经毫无用处的唯一解释便是庞府并未有所损失。”吴老四道:“公子分析的真是准极了。”欧阳云道:“既然庞府已无大碍,吴兄为何非杀他不可呢?”吴老四老脸一红道:“若是别人问我,我定然不会告诉他,哼,这人一路上戏耍于我,害我丢尽脸面,更是得罪了好些武林人士,若不杀他怎能解我心头之恨?”
长乐一听插口道:“原来你杀他只是为了泄愤。这位大叔虽然对你不敬,但是你们一个兵一个贼,他用尽奇谋让你捉他不到,那也是正常的很,罪不致死。哼,你斗智不及便要杀他泄愤,不是好汉作风。若是今日你杀了他,我长乐第一个看不起你。”
吴老四被她说的脸上一阵白一阵红,他本来觉得自己一番作为理直气壮,此时却觉得自己确是有点斗智不及恼羞成怒杀人泄愤的嫌疑。他本是个爽直之人,先前实在是被那滑不溜手的冯啸笑气得凶了,此时听了长乐一番话语,顿觉自己所作所为大失江湖豪气,汗颜道:“在下险些成了下作之人,多些小公子提点。”转身对冯啸笑道:“老冯,我先前虽然恨你恨的要死,现在想来咱们武功虽是半斤八两,可你的脑子实在比我好用许多,我吴老四算是服了你那颗聪明的脑袋啦。来来,咱们就在这打上一架,不论输赢,咱们之间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冯啸笑“哈哈”一笑道:“吴老四,我本来不大瞧的起你这憨直之人,今日却是对你佩服的紧。若论知错就改,快意恩仇的气度,我冯啸笑怕是拍马也比不上你啦。好好,我们这就打上一架,不论输赢,你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吴老四笑道:“好,我就交了你这个朋友,来来,我们先打上一架再说。”说罢便跳到大厅中央。冯啸笑对长乐道:“小公子若不解开在下穴道,不出三招我必被那浑人打的吐血。”长乐挥手解穴,笑道:“祝冯大叔旗开得胜。”
两人在厅中你来我往斗了三百余招由自不分胜负,最后互击一掌,相视一笑,唤来小二把酒抿恩愁。
冯啸笑对欧阳云道:“公子大恩冯啸笑铭记于心,他日若有差遣啸笑赴汤蹈火、万死不辞。”欧阳云道:“冯先生言重了,先生能与吴兄化干戈为玉帛,在下乐见其成。”冯啸笑对长乐和西儿道:“两位小公子功夫了得,日后必为一方豪杰。”长乐笑道:“豪杰不用啦,只要每天开开心心就好。”西儿看着她微笑点头。冯啸笑一愣,“哈哈”一笑道:“小公子此番话语若是被我空空门少主听到必会被他引为生平第一知己。”
厅中众人本就留意他们说话,此时听他提到神秘无比的空空门更是拉长了耳朵凝神注意。哪知他说完这句便和吴老四斗起酒来,两人你来我往,喝的店家笑逐言开。
忽然厅中一人站起身来,直直走到欧阳云面前问道:“公子可认得一名叫云烟的女子?”此话一出,厅中一片寂静,众人目光齐刷刷的看向欧阳云。欧阳云微微一笑道:“阁下说的可是十日之后在天慕山与人比武的云烟姑娘?”那人急切道:“不错。”欧阳云看了一眼目光灼灼的众人,微笑道:“云烟姑娘武功高强,这般能上天慕山的绝顶高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在下虽是山野之人,这样的高手却也是晓得的。”长乐和西儿在心中为欧阳云鼓掌叫好,他比那滑不溜手的冯啸笑更加滑不溜手。那人见欧阳云说完便端起酒杯不再理他,尴尬地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长乐心知那些人必不会轻易罢休,对欧阳云道:“爹爹,我累的很,你带我回房休息。”欧阳云闻弦歌知雅意,向冯啸笑、吴老四一拱手道:“两位尽兴,在下告辞。”领了长乐、西儿回房去了。
他一身青衣,面目清俊,气度不凡,众人摄于他那沉而不露的高手风范,只能目送他们离开大厅。
次日一大早,“群英楼”大掌柜亲自到客栈中请欧阳云一行下榻“群英楼”清风院。欧阳云一问才知冯啸笑不知使了什么法儿,硬是为他们在“群英楼”弄了个清净院子。长乐一听“群英楼”乃慕城最大的酒楼兼客栈便列出无数条理由央欧阳云搬过去。云烟与莲生也觉得有个独立院落住着少了许多麻烦,于是几人一起住进了远近闻名的“群英楼”。
午饭过后,欧阳云与莲生在屋内喝茶对弈,两人下了几盘,莲生罢手道:“咱们不是平手便是我赢你一子、你赢我半目。云哥是下棋还是算棋?哎,你总是这样一味让着我,还要让得不作痕迹,真是难为你啦。”欧阳云笑道:“小时候我老是欺负你,现在也算将功补过。小小棋局,你又何必那么在意呢?要不我请云姑娘和你下?”莲生道:“不用了,我们说说话儿吧。云哥,回来慕城你高兴么?”欧阳云想了想,温声道:“若说不高兴是假的,毕竟这是咱们的家乡。这两天我总会想起以前的事情,慕城有我最美好的回忆,莲生,以后让长乐把我们安顿在这里,好不好?”莲生心中一颤,微笑道:“好,就在千红谷吧,咱们第一次相见就在千红谷。我记得那时山花烂漫,一个英俊少年直直走到我面前,那时我跌了几交,满身是泥,本还盼着那英俊少年安慰我几句,哪知他第一句话竟是‘你笨死了’。云哥你说说看,那少年怎么就那么可恶?”
欧阳云一怔,微笑道:“那天我一进千红谷便看到一个小女孩静静坐在万紫坪中,虽然衣裙又脏又皱,却生的比那千红谷里的火焰花还漂亮。其它女孩儿见了我总是娇羞不已,可那女孩只是平静的看着我,不喜不忧,似是将我看作平凡之极的普通少年。我心中微怒,暗下决心,一定要这女孩将我牢牢记在心里。于是我便故意说话气她……”莲生界面道:“是啊,那时一听那英俊少年说‘你笨死了’,我觉得心里从来没有那么难受过,眼泪一下就流了下来,自己也吓了一跳呢。哪知那少年顿了顿,又道:‘你哭什么?女孩子哭起来最丑了。’哎,我听了哭得更厉害啦,心想:这人生的那样好看,怎么那么坏?我再不睬他啦。”
欧阳云道:“我见那小女孩眼泪直流,心里着实慌的很,可又不知道怎么安慰。想起以前娘亲对我说过女孩儿都爱美的很,便对那女孩说道:‘女孩子哭起来最丑了’,盼她听了马上不哭,哪知她哭得更厉害了。”
莲生笑道:“我心里想着再也不睬那少年了,哪知他蹲下身来为我擦干眼泪,我那时便想:原来他也不是坏到家了,若他一直这样待我,我便理睬他吧。哪知那少年恶性不改,后来我去了欧阳世家,他在人前对我甚好,背地里却总是欺负我,直到……”欧阳云轻声道:“直到他练功过度,伤了经脉,不再是欧阳家的天之娇子,叔叔伯伯们不再看重他,堂兄堂弟们终于有机会修理他,连下人们也冷落他,只有那女孩一直对他好,一直陪着他。怕他饿着了,半夜里去厨房为他取糕点,被堂兄装神弄鬼吓的脸色发白。受了委屈总是放在心里,人前笑的温柔,暗地里却悄悄独自掉眼泪,自以为没人知道,却不知有人为她默默心疼。”
莲生眼圈发红,对欧阳云轻声道:“我知道你一直对我很好很好的,虽然老是欺负我,但那些堂兄堂弟们却不敢对我有半分不敬。后来你武功恢复了,我以为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哪知他们找到父亲的遗书,说我们俩是兄妹。我当时真是万念俱灰,只想一死了之。可我知道,我要是一死,你也活不了,便对大伯说等我十七了便随便找户人家把我嫁出去,大伯自然答应了我,可你知道以后却再不理我了,离开欧阳世家在江湖上四处飘泊。我以为你一定气得这辈子再也不愿见我了。直到我十七岁,大伯告诉我,六月初六四罗山庄便要将我迎娶进门。他对我说那位罗公子怎么怎么好……”欧阳云“哼”了一声,莲生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他对我说那位罗公子怎么怎么好,我半句也没听在心里,只想着我要是嫁到了四罗山庄,今后真就再没机会见你啦。后来又想:有的,还是有的,我出嫁那天你是 ‘哥哥’,念着我们的情分总会来观礼吧。这么一想心里又高兴起来,居然盼着快点儿到六月初六。可是那天试穿喜袍的时候,喜娘把那红盖头往我头上一罩,心中顿时又痛又恨,新娘子一直被那盖头遮住我又哪有机会再看你一眼?那天晚上,我静静的坐在新房里,心想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正难过的要命,忽然盖头被人一掀,一抬头就见你站在面前,你问我:莲生,你跟我走么?我心中一颤,忽然明白这辈子真是再也离不开你了,即使惹下滔天大祸我也要跟你走。”
欧阳云满目柔情,声音低沉道:“我恼你轻易放弃,在江湖上四处漂泊,可心里总想你。想我们在千红谷的初遇,想我们在欧阳世家一起学文练武,想我怎么欺负你,想你无论怎么恼我却还是默默对我好,后来我终于明白你怕我任性妄为做出让自己名誉扫地的事情来,便主动请大伯为你找婆家想断了我的念头。开始我的确恼你恨你,可是终于明白,你那是保护我,对我好。莲生莲生,叫我怎么放得了手?我悄悄潜进四罗山庄,找到一身倩素红的你,一把掀开你的盖头。你的盖头注定该由我来掀的,我问你:‘莲生,你跟我走么?’你一定不知道,那时即使你摇头不愿我仍要带你走的。好在你答应我了,那真是我欧阳云一生最幸福、最快乐的时刻。”
莲生握住他的手,笑中带泪道:“那也是我一生中最幸福、最快乐的时刻。”
欧阳云温柔一笑,忽然道:“我想去一个地方。”
莲生道:“我也想去一个地方。”
两人相视一笑,齐声道:“千红谷。”
爹爹、娘亲在屋里下棋,长乐不愿打扰他们,跑到云烟房间,想问跟她比武的高手是谁。某日她曾问过一次,可是那天云烟似乎心情很遭,语中带怨道:“他贵人事忙,到底来不来云姑姑也不知道。若他不来,告诉你名字也没用,何必记下那言而无信之人的姓名?”说完便让西儿带她出去自己玩,一个人关在屋里不知在想什么。
她在门口踌躇了一阵,暗暗祈祷今日云姑姑能心情大好,若是问什么便答什么那就更妙了。
正要敲门,西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长乐,你要找姑姑么?她现在不在房里,晚上才回来。”
长乐转身问道:“云姑姑出门了?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西儿道:“姑姑只说晚上回来,没说去哪儿。”长乐闷闷道:“我专程过来问她比武的事情,她怎么就出门了呢?”西儿安慰道:“你别急,等她回来再问吧。说不定她下午就回来了。”长乐道:“算了,我就想问她那个神秘的对手是谁。上次没问出来,再有三天就要比武了,只是有点好奇。问不到就算了,总之到时候就知道了。”西儿道:“我若知道早就告诉你了。那人每年和姑姑比试一次,年年只胜七招。姑姑输了之后更加勤奋练武,可是无论怎么努力,第二年还是输给那人。”长乐道:“难怪云姑姑说那人戏耍于她,哪有每次只胜七招那么巧合?咦,不对,输就是输,赢就是赢,那招数是怎么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