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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小满皇后(下)-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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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十月中生产?”
  放下小衣物,她勾起为人母的慈笑。“是啊,孩子正可爱着呢,是殿下的第一个儿子。”笑眯的水眸蕴藏着初为人母的喜悦。
  “怎么没一块带来?”
  “有的,就在北驿站里,暂时交给命妇照顾。”她没心眼地说。“原本殿下只想停留两天便回泰漠,所以才让孩子待在北驿站。”
  “……是吗?”
  “嗯,我很想他呢。”
  她又拿起金扇,轻抚扇面的雕饰,甚至在指间轻转,然而才转过一根指头,金扇便要掉落,她低呼一声来不及抢救,却见一只大手将金扇接得牢牢的,再递回她手中。
  “抱歉。”
  “无妨。”李彧炎愈发笃定她的身份,“看来,这把小金扇颇得你心。”
  泰漠地处寒带,根本用不着扇子,她没道理会对扇子一见倾心,是不?会一见就喜欢,定是因为出自本能的喜好。
  另外,她的孩子在十月中出世,和小满儿预定的临盆日极近,虽说他仍是无法理解她为何会成为穆纳岳的侍妃,又怎会用陌生人的目光看他,但在这一刻,他几乎可以确定,她就是他的小满儿。
  “嗯,这金扇好别致,真教人爱不释手。”她说着,忍不住又把玩起来。“又是用黄金打造,金雀真是太富裕了。”
  李彧炎只是痴迷地看着她的笑容。
  “啊,这是面具吗?”
  他回神,瞧见她拿起一对金雕面具。
  “好精致,竟也是用黄金打造的,这简直是太奢侈了。”她赞叹。
  来到金雀之后,她才知道泰漠和金雀的差距有多大:泰漠不算贫穷国家,但和金雀的大器相比,完全是天差地远。
  “这面具是本朝辟邪典上所使用的圣物。”他低喃,“辟邪典就在年底,距离现在只剩下二十多天,届时你可以留下观礼。”
  月盈偏着螓首,“那时,也许月盈已经随殿下回泰漠了。”她不确定殿下是否打算在金雀待这么久。
  “不,他定会待下。”
  她一愕,听出他语气中的肯定,不禁更加怀疑殿下留下的用意。
  “这面具,是要这么戴的。”忽地,他拿过她手中的面具,抓起两端系绳,绕向她的脑后,高大的身形前倾,就在旁人看不清楚的角度里,他倾前吻上她的唇,但只是匆匆擦过,快得让人以为只是不经意碰到。
  可饶是如此,月盈仍是顿时僵硬如石。
  她忖度,这个吻绝非是不经意的碰触,而是他有意为之,只因她正对着他,清楚看见他那双带着魔性的眸子逼近,令她的心狠狠抽痛了下,只为这无法理解的碰触。
  月盈闭了闭眼,感觉后脑勺无端发痛,脑海中不断翻跳着各种陌生又熟悉的画面。
  “好了。”
  他低哑的嗓音带着热气拂过她耳边,吓得她连忙往后一退,然而退得太急,脚下又不知道绊到了什么,身侧还有股推力,让她蓦然失去平衡,竟然翻过石亭的栏栅,外头是——
  她瞪大眼,跌下的瞬间,冻筋刺骨的河水立即包围住她。
  对了,宫里有河脉穿过,所以不管后宫还是前廷,皆有许多曲桥穿衔,底下的河水一旦入冬,有时还会结冰。
  跌进水里的瞬间,她很自然地这么想,却又猛然愣住。
  她为什么会知道?
  疑惑使她忘了挣扎,身子立即往下沉,可她的脑海中仍不断出现几个落河的画面,和现在一模一样,她莫名其妙地掉进河里,河水刺骨冻血,她眼前一黑……
  第14章(1)
  石亭里,李彧炎正欲跃入河面,却被上官凌抓住。
  “凌?”
  上官凌直瞪着月盈掉落的河面位置。“泰漠人处于天寒地冻的北方,擅骑却不谙泅技,要是她真死在这里,就代表她不是小满,要是她能够游上岸,那么……她就是小满。”
  “……你故意推她的?”李彧炎眯紧眼。
  “对。”他下了一笔大赌注,非赌不可的注。“确定之后,咱们就不用再胡思乱想……现在,我可以确定她不是小满。”
  只因曲桥河面上没有半点动静,仿佛名叫月盈的女人已葬身河底。
  不能怪他心狠手辣,穆纳岳突然带了个酷似小满的女子出现,居心叵测,身为护国国师,他必须要防,只因这个皇朝盛世是小满期待的,他不能让小满的愿望落空!
  救不了她,他至少也要完成她的遗愿……他心狠,全是为了皇朝。
  “不……不!你怎么忍心见酷似小满儿的女子陈尸河底?”李彧炎眸色狂乱,一把将他扯开,不顾一切地跃入河底。
  “皇上!”上官凌想要抓住他已来不及,只能眼睁睁见他跳入河中,不一会工夫,便将她抱上岸。
  月盈浑身湿透,冻得发颤。李彧炎见状,无视她的挣扎,硬是抱她回到寝殿。
  “来人,备炉!”一声令下,候在寝殿外的宫人随即入内准备。
  但见到月盈后,他们全都震慑得说不出话。
  李彧炎见他们还愣着,不禁重喝,“快!”
  “奴才遵旨!”
  一干宫人急忙点起近两个月都没再点过的火炉,而李彧炎则是抱着怀中人走向大床,小心翼翼的将她搁置在上头,接着动手扯开她身上的斗篷,准备拉开她的衣襟。
  “不要……”月盈虚弱地抓住他的手。
  看她一眼,他低声吩咐,“来人,替泰漠太子侍妃更衣。”话落,随即大步走出殿门外。
  他怕自己不离开,她便坚持不更衣,更怕僵持之下,会教她染上风寒。
  他没有凌的狠心,就算她不是小满儿,他也没有办法对她弃之不顾,更遑论是见死不救。
  “皇上浑身湿透了,还请到神龙殿换下衣裳。”一名太监赶紧向前道。
  李彧炎想了想,沉声交代,“好好伺候月盈妃。”随即转出长廊,后头跟着数个小太监。
  一换好衣裳,等不及将头发擦干束起,他便披散着一头长发回东边的甘露殿,只见宫人守在殿外,一见到他就着急开口。
  “皇上,月盈妃不让奴才们服侍。”
  他轻摆手,推开殿门,便见月盈一脸局促不安地坐在锦榻上。
  “暖和些了吗?”走进甘露殿内,他顺手关上门,看见她身上单薄的中衣,立刻皱眉。“怎么没替你多添件袄子?”
  她一头檀发如瀑,衬得那张粉腻小脸更加苍白,就连额面刺青都较平常鲜红。
  月盈不知所措地瞅着放下长发的他。“……月盈想回迎宾馆。”
  李彧炎不解的走向她,却见她艰难起身,不断往后退。
  霎时,他恍然大悟。
  “等等,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我误会?”紧抿着唇,月盈终于忍不住指控,“有人推我下河,皇上又带我回寝宫,难道这不是皇上的意图?”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再加上他连发都没束,其中之意,还需要多说?
  面对她那么直接的表态和毫不掩饰的责骂,他该恼羞成怒,大斥她的荒唐,然而,充塞在他心间的,只有一股浓浓的笑意,和酸涩并存。
  最终,他掀唇低笑。“你误会了。”
  这样直接的性子,怎可能是身居在太子府的侍妃该有的反应?
  “我误会?”她退得更远,水眸不断左飘右移,企图找到任何可以保护自己的器具。
  “朕如果要你,不需要这么迂回。”他笑着坐到锦榻上,倒了一杯热茶。“过来喝点热茶,你冻坏了。”
  抱她上岸时,他发现她并没有喝下河水,更没有被呛伤,这意味着她肯定谙水性,只是不知为何直往河底沉,几乎要吓停他的心跳。
  月盈直睇着他,抿了抿唇。“可……你明明亲了我。”
  李彧炎微愕,不自在的别过头,掩住羞赧。“要是唐突了你,朕向你道歉,实在是你和朕的皇后太过相似,朕一时情难自禁……”
  那一瞬间,让他想起去年尚在衔月城时,小满儿戴上面具,只露出那红唇时的模样,深深地蛊惑了他的心。
  “皇后?”月盈征了下。“我跟她很像?”
  “……昨晚的宴会,你没听见朕和太子的对话?没发现朕一直看着你?”
  “……没。”一开始她很忙。忙着四处打量,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后来他的视线灼热得教她根本不敢抬眼,一颗心慌得要命,光是安抚自己就用尽力气,又怎会在意他们说了什么。
  “太子必定是听朕如此说过之后,今儿个才会特地要你入宫陪朕,好让朕可以稍缓丧妻之痛。”李彧炎说着,面露悲伤。
  月盈闻言,羞愧的垂下小脸,缓步走向他,跪在他身前。“请皇上赎罪,月盈误解了圣意,月盈……”
  她不知所措,觉得好丢脸。
  明明感觉得到他是个温柔仁厚的人,但太多的事件纠结在一块,让她新生误解,现在她真的觉得自己好糟!
  然而这也不能全怪她呀,谁让她昨晚听见太子不知和谁说……她蓦地怔住,仔细回想。
  昨晚太子似乎和人商议要她来引开金雀凤皇的注意力……难道说,太子要对付他?
  月盈猛地抬眼,就对上他柔情似水的黑眸。
  “无妨,先喝点茶水吧,别冻着自己。”他端起杯子道。
  她愧疚地伸手接过,在他身旁的另一张锦榻坐下,两人之间只隔着一张花几。
  静默地啜着热茶,她感觉他的视线就绕在自己脸上,不自觉的羞红了粉颊。
  “总觉得这样瞧着你,就好像小满儿回到朕的身边了。”他沉嗓醇厚悦耳,带了点哑,娓娓道来的口吻满是思念。
  月盈还是不敢看他,只觉心跳渐快,整个人变得恍惚。
  “这些日子朕一直在想,她那么怕冷,落在河里会不会像你一样,忘了挣扎。”
  当他的声音变得呜咽悲伤时,她不禁抬眼,看见他裹满思念的眸,心无端被扯痛,而他长发垂落颊面,面颊消瘦,形色哀感的模样,更让她忘了礼数,霍地起身环抱他,让他偎在她胸前。
  “别想了、别想了……”她说着,觉得心好痛,痛的像是有谁正拿刀剐着她一样。
  这是怎么了?怎会如此难受?明明是和她不相干的事,然而他的悲伤却染上她,教她跟着痛、跟着悲,很想要安慰他。
  李彧炎错愕地瞪大眼。这拥抱的方式,简直和小满儿如出一辙……是她吧,是吧?
  他们的命运,从她出生那一刻便已系上,他的心在她笑开的瞬间,便已交到她手上,为何这会她却不再认得他?
  “小满儿……”他双手微颤地环抱住她的腰,紧密得不容她逃脱。
  风暴般的力道使月盈猛地清醒,粉颊涨红,不懂自己怎么会鬼迷心窍的拥抱了他。
  这是多么于礼不合的举措,她吓得不断推他,然而身子却软在他的怀里,仿佛贪恋着他身上熟悉的气味。她挣扎着,又放纵着,矛盾得让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直到——“皇上。”殿门外陡然想起上官凌无波的低嗓。
  李彧炎猛然张大眼,眸色殷红,犹如受困的兽眼。
  “皇上,外头降下大雪,也许皇上该在风雪大之前,先将月盈妃送回迎宾馆。”
  月盈不敢动弹,屏住呼吸,却阻止不了紊乱的心跳和发颤的身躯。
  好半响,李彧炎调匀气息,才缓缓放开她。“抱歉,朕失礼了。”
  月盈看他癫狂的眸,见他沉痛地闭上眼,有股冲动趋势着她再拥住他,然而理智又要她不能再放纵自己。
  不管怎样,她是泰漠太子侍妃,怎能忘却礼教?
  但,尽管如此,她的心仍不受控制的为他痛着。
  为什么?她根本不识得他呀……
  午时时分,天色却沉魅如夜。
  凄迷的霜雪从天空不断降落,落得人心烦意乱。
  李彧炎和上官凌亲自送月盈回到迎宾馆,然而一踏进落合阁,竟见段询就在厅里。
  “皇上?”段询起身,面色微讶。
  “穆纳岳见过凤皇。”穆纳岳则是如往常般,气度大方的走向他。“怎么了?今儿个怎会到迎宾馆?”
  李彧炎眸色不变地看了段询一眼,淡声问:“宰相怎会在此?”
  “臣前来和殿下商谈砂河一事,希望殿下可以帮助协寻皇后。”
  他躬身道。
  “也希望未来泰漠能够配合清除砂河淤泥。”
  “是吗?”
  砂河一直流进泰漠国境,根据小满儿落水的地点,要是流入泰漠国境,也并非不可能。
  “这事,本殿下绝对会全力配合,只是凤皇今天来是……”
  “今天朕前来,是特来向殿下道歉的。”
  “道歉?”
  “今日在后花园,朕不慎让月盈妃掉落河底。”
  “是吗?”穆纳岳立即看向站在他身后的月盈,瞧她一脸绯红,大手随即探上她的额。“月盈,你该不会染上风寒了吧,怎么脸红成这样?”
  “月盈……头有点昏。”她不安地将脸垂得更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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