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逐鹿-第67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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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卧儿的旱季,其实包括了当地的‘秋季’、‘春季’,也就是夏历的十月到第二年的四月之间,对于中土的北方人来说,旱季大部分时间会相对比较好过,至少夏历三月之前的气候不会那么炎热,尤其是在北印度地区更是如此。不过,刚刚出了雨季的莫卧儿,不管是北印度还是中印度,又或者是东印度,午后辰光仍是懊热得紧,高密一般也是要到傍晚黄昏才出门,觅食或者谈生意在晚上时分要感觉好过得多了。若是在夏历的三四月间,那时侯白天酷热难当,高密更是完全的昼伏夜出,不到起更时分不起身,不到二更时分不吃早饭,不到深夜时分不吃晚饭。
由于这些年,大量中土华夏汉人商贾纷纷涌入莫卧儿,各种做中土菜肴的酒肆饭馆,亦如雨后春笋一般在各地开起来,高密常常是在酒肆饭馆的吃吃喝喝之间,就把生意跟人谈了下来。高密在本行当的熟人当中,有着‘吃货’和‘老饕’的名声,就是因为他平日看起来很喜欢搜寻美食,有事没事都喜欢出没于各个酒肆饭馆之中,当然高密在酒肆饭馆这种各色人等三教九流麇集的地方,也容易打探各种消息,搜集种种传闻,这就不是外人可以猜测得到的了。
高密步入一间熟悉的店面,这是一家近年开张的酒馆,价廉物美。恰是用餐时间,挂有每日菜牌的前厅人声鼎沸,觥筹交错,煞是热闹。
高密在店堂里看到了熟人,也是他的生意上的相与,本地德隆兴茶商号的掌柜郭平。
生意人凑一桌,不是谈风花雪月,就是谈生意居多。在高密、郭平这个层次的商人,上不上也下不下的,国事军政、朝野时闻虽然与商人们的生意紧密相关,他们俩个却是与天下绝大多数商贾一样对此无能为力,故而虽然关切时局变动,却也甚少公开议论。因为商人的天性使然,使他们这一类经营有成的商人,总是小心谨慎的隐藏着自己的立场,并不象其他士人黎庶那般的热衷于公然谈论国事,极关心官场中的更替升黜。
两人谈了一会生意经,店伙计也手脚麻利的把他俩点的菜上齐了。
郭平举箸殷勤相劝,“这家店子选的三黄鸡,煮熟再浸过冰水,吃起来分外皮爽肉滑,配上酸辣调料和香脆花生米,真是让人越吃越想吃,怎么都吃不厌啊。”
“哈哈,”高密笑着拿箸在酒杯上一点,说道,“这凉拌的牛肉也不差啊。”
事先卤煮好的牛腱子肉,肉质结实而有嚼劲,切成薄片后与香菜、芝麻、花生米一并拌上酸酸辣辣的调料,香味淡而味道浓,越吃越有滋味,也是很多人来此喝酒必点的菜式,莫卧儿本地的‘印度人’信仰婆罗门等本地教派的很多,其中多是不吃牛肉的人,倒是便宜了中土一帮非牛肉不欢的老饕食客。但是,由此而来的后果之一,便是因牛而起的冲突,在莫卧儿各地也是越来越多。据说东印度的弥勒教徒,已经再三因为吃牛肉的事而与婆罗门教等教的教徒爆发流血冲突,但是都被云南经略府派兵弹压了下去。现在以弥勒教为首的一干新教派,正在与婆罗门教为首的诸教派就此事磋商,目前看来也没有什么成效,因为这涉及到双方最根本的信念问题,并没有多少可谈的余地,双方的磋商更象是先礼后兵的仪式。当然对胆子很大但也胆子很小的商人们来说,只要有生意可做,有得钱可赚,这些都不是问题,杀来杀去,血流成河,生意照样做。
两人喝着冰凉冰凉的老酒,嚼吃着牛肉、鸡肉,一时好不惬意。
这时,一伙军汉涌进店来。
高密很是眼尖,他注意到这些军汉中,有好几个都携带了‘星盘’和‘罗盘’,不由上了心。
‘星盘’还有‘四分仪’等物件,都是从亚剌伯、欧罗巴传来西北的天文仪具、占星术器具,象‘星盘’本来就有亚剌伯、欧罗巴的船长偷偷用于海上航行。就高密所知,‘海天盟’在东暝大岛、朱崖大岛、南洋诸岛培养了大批海上作战的干才,观星测地、牵星过洋个个都是行家里手,以往他也听说西北这边的军队里也有用星盘和罗盘的,但真正亲眼见到军队中人使用这些仪具的机会根本就没有,现在他能有机会看到军人携带的真正实物也算是种进步,尽管西北军队如何运用星盘和罗盘,对高密而言仍然是个不解之谜。
看起来,军中罗盘似乎与堪舆师所用罗盘有所不同,也许是经过了简化?
高密暗忖,然后他又注意到了那些军汉的衣着。也许是莫卧儿气候太过炎热的缘故,西北平虏军的军服也有不少的变化,甲胄数量亦有所减少,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高密只是想知道是什么样的部队在使用罗盘、星盘而已。
军汉们头上戴的有些杂乱,有戴着红缨子遮阳草帽的,也有戴藤笠和斗笠的,这些帽子遮阳、避雨都用得着,还能偶尔拿来扇扇风凉快,军汉们进得店来,就有好几个把帽子拿在手里呼扇着贪图凉快,有那么点老兵油子狂野不羁毫不在乎的意思,一般的士卒可不敢这么着。
不过,这些军汉的军服上,除了钉缀西北军队常见的胸标、肩带、臂章、花结、三角星(士卒所用)等之外,还佩带袖口标记——就是深蓝色为底的一根长条布标,钉缀在袖口上方近肘处,上面绣有文字。袖标材质是羊毛或是细兔毛纺成。袖标文字一般为楷、隶、行楷或者北碑,若是篆书则是经过特别许可的,文字以浅灰色细线刺绣而成,简要标明各自所属的部队。有权佩戴袖口标记条的将士,官方同时会给予一纸‘颁发状’,以及一份允许其佩戴袖口标记条的‘许可书’。此外佩戴者的《军人手牒》和《关饷纸》以及军人档案中亦将袖口标记条作为奖励而有所记录,因为只有参战部队之将士才可佩戴——这却省了高密很多事,只需稍微打问一番,过后再悄悄拜托一下店里的熟悉伙计,这些军汉来自哪些部队也就一目了然。看着这些军汉,一人叫一大碗卤水面,再配上大碗红烧肉,大坛子烧酒,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肥厚的五花肉就着卤水面下肚,高密、郭平就是不吃也能想象得到那种从舌、口、喉一直到胃感觉,充实而温暖,酒香与肉的相遇,竟是分外迷人。
看起来是饿坏了,这些军汉埋头大嚼,仰头喝酒,颇有点旁若无人。
稍加关注,高密过了没多长时间便是有了些把握,这些军汉其中一个应该是军府斥候局的‘斥候’,袖标上写着‘斥候第五零三血狼队’啦,也就相当于国朝边军当中的哨探,‘远哨’、‘直拨’,或者叫‘夜不收’的便是;另外几个,分别来自两个部队,一个是‘云南东行营第一厢第一零五鸣镝都’,一个是‘山林追剿军团第七部第五飞枪曲’,既然有称号,应该都是战功赫赫的野战部队。高密猜测,这一拨人是临时抽调过来,可能是要集中起来去做什么事,至于具体是什么事,他却不会去深入打听了。
星盘、罗盘这些仪具,看起来在西北军队中,至少在军中的斥候哨探而言,已经运用得比较普遍了。
高密一边与郭平闲聊,一边思忖,还要注意倾听那些军汉的对话,可惜这伙军人一个个都口紧得很,对白中根本不涉及军务,不愧是老兵油子,绝不会犯大错。
高密结合最近东印度一带的紧张局势,猜想这些军汉可能是与那些死硬的本地反叛者有关,云南经略府也许又要来一次血腥镇压,否则经略府方面怎么会调这些满手血腥杀人如麻的家伙呢?
当然,镇压什么的,与高密没啥牵连,他的职事主要是看风色闻动向,至于窥伺甚至窃取西北机密的事儿不是他的分内事。
第一章乱局中的谍来谍往(二)
就在中土诸侯纷纷派遣类似于高密这样的谍探,以商人等身分为掩护,远赴西北,远赴西域,远赴莫卧儿帝国,窥伺西北幕府动向的同时,西北的各个谍探衙署也同样在向中原大举渗透,众多秘谍以及军方斥候皆以中原为演兵场,经常成队来往穿行在饱经战火蹂躏的荒芜旷野上,潜踪匿行于山岳、丛林、河滩和黄泛区泥沼,在打探军情谍报的同时,权当是实战练兵了。
夜色深沉,星光微渺。
水流潺潺,荒草丛林中一声夜枭啼鸣远传河谷
几抹鬼魅般的黑影霍然拔起,唰、唰、唰,向着远处急速移动,冉冉消失在沉沉夜色之中。
这是一队具备相当实力的西北斥候,着软甲负大刀,携硬弓带长箭,每人背囊一个,左手一口狗腿短刃斩棘开路,右手一支当拨草棍惊蛇虫的山藤杖,在万山丛中攀缘疾进,他们行过的一切踪迹,很快就被山林湮没。
夜战需要平时的充足训练为支撑,向来最考验军队的整体实力和训练水准。一支军队,若是没有经过磨练,没有严格的条令军纪,没有精干的军官和老卒掌握部队,通常都不会有过硬的夜战能力,甚至连最基本的夜间行军都不可能完成。夜战乃是最能够将军队中士卒训练不足、缺乏实战经验等弱点彻底暴露的作战选择,一般说来,擅长于夜战的军队,作战实力必然差不到哪儿去,但即便是当世良将,对部下士卒的掌控又有着十足的自信,如非确有必要,亦不会首选夜战,其他庸常之将就更不用说了。只要为将者不利令智昏、鬼迷心窍,夜战都是权衡形势利弊,逼不得已的冒险一搏。
当然,七八个人结伴走夜路与成百上千号人听令奉命在夜间作战,绝对是两回事。
对于以小队形式深入渗透的斥候而言,虽然可以不用考虑夜战的诸多困难,譬如指挥、提调、呼应、衔接、联络、掌握等等,都因为人数较少的缘故而变得相对简单,只要小队成员在彼此之间保持相对紧凑的队形,相互距离不太远,指挥提调就不至于象千人以上部队那样困难。
深入‘敌’境的远程渗透,斥候们懂得节省体力,所以队伍走得既整齐又安静。
“就地歇息,半个时辰后上路。”
队正朱虎臣下达了休整命令,整队斥候已经在山林中奔行了数个时辰,终于可以暂时歇一气了。
朱虎臣从背囊中抱出一只体型纤小如幼狐的小犬,摸摸它的肚皮,低叱一声,小犬一下窜入丛莽不见。这是西北精心培育专供野战部队使用的警戒、搜索、追踪用途的一种军犬,军中称为‘狐犬’,斥候们在巡逻侦察时往往用来警戒或搜索追踪,体型纤小易于携带,还是比较受斥候欢迎的。朱虎臣是老于军争之道的锐士,休整歇息时习惯于放出军犬四处游走警戒,而且斥候行动,也不可能象千百人的部队那样,布置明哨暗哨固定哨游动哨,军犬对斥候而言就更有大用了,再加上一些斥候独有的警戒小技巧,也是能够以一当十,闻警而应了。
黑暗中,斥候们正在吃着干粮酒水,硬馍、烙饼、酱肉、油鸡、熟腊肠以及酒水都是半路上顺手买的,炒米、炒面是出钱请人炒制的,干酪和猪油花生糖块则是军中的配给,西北斥候的伙食和口粮都是最优配给。
“今年这鬼天气,真他娘的冷。呵,这时候要是有一大碗猪肉炖粉条,吸溜进肚,那该多好?由里暖到外,浑身都舒坦。”
“还是吃饺子的好。要是蒸饼,俺最喜欢白菜猪肉馅,这才是大冬天该吃的菜,大冬天该吃的馅。白菜猪肉的馅,一咬就流油的蒸饼包子,呵呵,大白菜,带皮五花肉,那叫一个香啊,无法形容,什么都不能比。”
“说的是啊,赶集买块带皮五花肉,俺滴那个口水啊,哗哗地止不住——”
“白菜猪肉馅的饺子,腌肉是最重要的。上好的五花肉切丁,酱油、胡椒、姜末、盐,搅拌均匀,腌半个时辰以上,吃起来倍儿香。”
“白菜肉馅,豆瓣酱腌肉、甜面酱腌肉都可以的,不过饿喜欢饿们老家特制的面酱,再就是豆瓣酱了。”
“荒山野岭,黑灯瞎火,你们做梦吧,就。”
“呵呵,哈—哈……”
朱虎臣听着手下的几个斥候小声闲谈,摇摇头,这几个兵刚刚调到手下,还是操练不够啊。
不过听手下一通望梅止渴的侃吃,朱虎臣也有点馋涎欲流的感觉。嗜肉的人都知道,带皮五花肉那是最解馋相思的肉了,红烧肉、东坡肉、扣肉、酱肉,没有一样能离开它。分明的层次,弹性十足的猪皮,止馋良药啊。
朱虎臣手下这一队斥候,其实说不上多正规,来源也比较杂,训练带队都要多花些心思了。
从拨款、供给、关饷和指挥来看,朱虎臣这类游击斥候小队与平虏公府的关系要比军府的关系更近一些,并且地位非常的独立。象朱虎臣的小队便有自己的一整套与隐秘作战相关的配备,包括军械武库、谍报眼线、供给等等,并且作为一支编制相对固定的独立小部队随时行动。类似的各个小队,互相之间的关系,非常之松散,他们通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