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逐鹿-第66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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鸳鸯裁锦袖,翡翠贴花黄。
雷瑾扫这一眼,并没寻出奇异暗香的源头,既不是栖云凝清用了什么市面上新出的头油,也不是‘面花儿’什么的又出了什么新货品,或是她佩了什么新作的香囊之类。他又瞥了一眼栖云凝清的裙底,那里只有一抹‘锦袴’微露,百褶长裙几乎完全遮住了‘锦袴’(或称‘袴袜’,古代一种套在小腿上的无裆膝裤,无底,成对,女性穿在裙内,可以防止裙底春光泄露,时人则视此物有暧昧的‘诱惑’意味,呃,当然在秋冬也可以当作御寒之物,古代男子亦可服用膝裤)。既无什么发现,雷瑾并无继续寻根究底的意思,毕竟正室大妇孙氏就在这儿,眉目传情惹来飞醋岂不是麻烦?何况他手上还有稿案公事呢,于是雷瑾仍然埋头看阅公事文牍。
驷马轻车在官马大道上向前奔驰,到达河中府城内总还得一两刻的时间。
栖云凝清一双明眸,一直落在雷瑾身上,不肯稍离。她与翠玄涵秋、倪法胜、倪净渊等几位峨眉坤流出身的妾侍一样,退隐幕后已经有年头了,近年极少公开露面,除了遁迹深山潜修武道,一心一意磨练剑技之外,也是因为她们另有一重身分,时常以军府秘谍或者内记室‘外委’的面目参预机要,外出公干,她们所经手办差的一些秘密亦都不能对外泄露——譬如,在栖云凝清主持下的‘栖云道观’,就一直在西域以及南方的缅地、莫卧儿等地传道授法,收聚信徒,但事实上‘栖云道观’除了致力于传道法、收信徒以外,还直接听命于平虏侯,时不时的执行一些秘密差使。栖云凝清与翠玄涵秋、倪法胜、倪净渊等妾侍所主持的‘栖云道观’、‘龙华观’,与峨眉一脉虽有渊源,却纯属平虏侯府的私人——这次栖云凝清便是在南方莫卧儿帝国东部的‘榜葛剌’(孟加拉)有些秘密公干,刚刚才回转到河中府。
西北幕府在南方“缅邦甸”站稳脚跟之后,西北相关衙署所直属的缅地官办船厂,长史府特许的‘缅地提举市舶司’都已相继开办、设立,而缅地华埠各家大大小小的‘在缅唐人商业协会’、‘汉人商业协会’以及西北大族、西北各大商号也陆续在缅地开办了不少私立船厂。
由于云南经略府在‘榜葛剌’的远征战事逐次推进,对莫卧儿的作战和军中辎重的输运,都需要频繁而经常地利用内河及海上水道,仅仅依靠临时征用和采办的船只已经无法满足东路平虏军远征的需要。要逐步添置大量河船和海船,这就地开办船厂造办新船,就是势在必行之举。
为着造船选料和备料的有序可控,除了长史府派出一批船政官吏到缅督办以外,军府也派出‘船务观察使’及其属员驻缅督办查察。军府隶下的船务观察使衙门,除了主要督办查察缅地的造船事宜以外,还与秘谍总部、军府秘谍司等秘密衙署一起协同办差,从福建、岭南等地船厂挖来了许多手艺熟练的船匠船工,加上四川、云南本地的船匠船工,也大体上能够撑起缅地以及‘榜葛剌’前方交战区的船只造办局面了。
栖云凝清此次前往南方的‘榜葛剌’干办公事,就是以军府船务观察使衙门‘战船督造处’的名义。她有着战船督造处主事的官衔告身、关防以及堪合,可以凭借公开的官方身分行走于缅地,甚至还深入到‘榜葛剌’的敌我交战区。
但不管怎么说,刺探查察也好,突袭暗杀也罢,都不过是栖云凝清的兼差职司。她若是出外远行,一般还是以收聚信徒、传道授法为本行,因为这是出自雷瑾的授意。
雷瑾的武技修行在直入先天秘境之后,已是‘行到水穷处’,若想要‘坐看云起时’,就非得另辟蹊径,从无路可走的尽头之处硬是辟出一线狭缝窄门才成,不如此不能真正成就大道,否则他最多亦只能止步于先天入门的修为,再无百尺竿头更进步的可能。因此,雷瑾对玄学,对理法,对道德的深入体悟自是必然之事,穷理尽性,了道归真,不外如是,因之种种怪力乱神、荒诞不经、一般常人难以理解的‘灵异’‘怪僻’‘神秘’‘玄妙’之举也是在所多为,只是一向务为隐秘,不使人知,外间之人难以知晓此类事情,就更不可能知道雷瑾授意栖云凝清等人致力于收信众传道法的真正意图了。不过,栖云凝清作为雷瑾的枕边人之一,又是多年侍奉左右的贴身心腹之人,本身学理见识皆师出峨眉,也是一等一的精深广博,她对雷瑾如此这般授意的真实意图虽不能完全领会看透,但也能猜估个六七分的模样出来,可谓是虽不中亦不远矣——
出自‘邪宗’传承的‘邪种’等一类精神元灵秘法,既有开辟无量智慧心识,传承无数知识经验之神妙,但也有潜移默化掌控人心、收割忠诚同化信念之霸道。在雷瑾而言,此法固然很邪门,固然很强大,也非常好用,但是需要他费时费力将 ‘精血’、‘元炁’、‘灵神’、‘智胚’、‘慧根’、‘识器’、‘秘音’、‘镜魄’、‘影魂’、‘密引’、‘心契’等诸多‘原种’ 一一凝聚,然后再抽离温养,炼化合一为‘种子’,不仅难度颇大,而且对雷瑾本人来说也是个不小的修行负担,哪怕雷瑾已臻先天秘境,成功凝炼出一粒‘邪种’的精气神损耗也是非常之惊人的,当然关键是雷瑾除了日理万机之外,种种修行功课也相当之繁重,闲暇无多的他,根本就耗不起太多时间,时间便是最大的难题。何况,修行之人都极重因果,讲究机缘,雷瑾赠人‘邪种’也是无因果不予,无机缘亦不得予,因此‘邪种’乃是绝不可轻言馈赠的‘无上智慧心识秘宝’,向来非至亲、至信、至爱、至重之人不予,这也大大制约了‘邪种’的适用,这或者也是天道均衡使然,如此邪门的‘邪种’哪可能象吃饭喝水一般寻常易得?有大限制、有大制约才是天经地义的
不过,雷瑾也不是不知变通的人,他竟是对‘邪种’秘法反复推衍,从中化出了‘邪蛊’之法。他参酌取法于邪宗‘邪种’秘法、巫门蛊术、密宗灌顶法门、密宗夺舍转世法、魔道持咒法、道家阴神夺舍秘要、释家心印直指大法等一干秘密法门,并结合他自己化炼‘六欲倾情蛊’的以身饲蛊经验,衍生出了一门‘邪蛊’秘法,并很不厚道的通过在不少下属人员身上秘密下‘蛊’的方法,全面试验‘邪蛊’的性质、作用、功效、适用条件、生克禁忌、炼制诀要和步骤、下蛊诀要等相关事项,期间不断调整改善秘法,直至臻于‘完美’。凡以此法所炼就之‘邪蛊’,其实就是以‘蛊’为凭依载体的简化‘邪种’,功效亦有类‘邪种’,当寄主之忠诚、信念、智慧、心识被潜移默化,臻至足够的‘境界’之后,‘邪蛊’会逐步与寄主同化,最后再无你我之分别,而雷瑾炼制‘邪蛊’时的精气神损耗,就仅仅相当于凝炼‘邪种’的百分之一罢了,关键是炼成一只‘邪蛊’所耗费的时间也大大缩短,对雷瑾而言这就大大降低了‘邪蛊’的适用门槛,可以较大规模的拣选资质优良的青壮男女,予以下‘蛊’掌控。
既然有了相对简捷的‘邪蛊’可用,加之威权在握,自身修为又高,雷瑾如今行事也越发的没有忌惮,虽然他还保持着如非必要则不事张扬的习惯,对‘邪蛊’的存在也讳莫如深。但在实际上,无论是雷瑾牢牢捏在手里边的‘大弥勒教’、‘大光明寺’、‘大金轮法王宝殿’、‘栖云道观’、‘龙华观’等渊源于佛、道两门的西北新兴教派,还是 ‘天女剑器宗(天衣教)’、‘神女宫’、‘高唐观’这等降顺投附于雷瑾门下的道家旁门支脉,由雷瑾直属秘谍小队直接操控的蒙古萨满教派‘(伪)天狼一脉’、‘(伪)狮王谷’,又或者是西北雷氏各支公推共祭的‘宗祀家庙’,抑或是与平虏侯渊源颇深的‘落日庵’,在乌斯藏、朵甘、安多以及塞外蒙古鞑靼草原、西域诸行省都广有信众的密宗白教、黄教、红教、花教等教派,再又如‘敕建忠烈祠庙’、‘敕建贤良祠庙’、‘敕建英灵坛’、‘敕建白骨塔’这等由西北官方请旨册立的敕建公祭祀庙,雷瑾皆陆陆续续以‘邪蛊’之法,暗中对诸教派教团、诸寺院丛林、诸宫观祠庙的住持僧道、诸僧道善信中的菁华骨干及狂热虔信者予以‘强力渗透’,力求将之完全掌握在他一人手中,这其中尤其以‘大弥勒教’‘大光明寺’‘栖云道观’等新兴或投附的佛道教派为最,甚至‘摇光剑派’、‘至善金刚门’(雷瑾除‘大光明活佛’尊号外,还曾经被密宗各教敬上‘至善金刚’尊号,他后来即以此名义,差遣门客立‘至善金刚门’,广纳汉蕃诸胡弟子,所传武技以密宗为主,兼习少林、崆峒诸艺)这等直接掌握在雷瑾手中,几乎与佛、道、清真、萨满诸教门没有大关涉的江湖武林门派也不能例外。凡此种种,也是雷瑾被某些儒生清流诟病为‘佞佛’、‘佞道’的原由。
——栖云凝清毕竟是从道法兼容佛道两门的峨眉派出身,她虽然不知道‘邪蛊’秘法的存在,更未完全弄清雷瑾‘佞佛’、‘佞道’更深层的缘由根底,但她从种种迹象可以推断,雷瑾的最终目的确实是想要绝对的掌控众多教派教团,那些个所谓‘佞佛’、‘佞道’之举措,固然有政治上的一些长远考量,但是原因绝对不止于此就是了。栖云凝清私下大胆猜测,雷瑾所谓的‘佞佛’、‘佞道’之举肯定不是出于偏执的掌控欲,那么做太浅薄,也太着相了,雷瑾一向都讲‘诱之以利,威之以武,化之以文,而同归于一’,一向都很重视‘驱之以利’‘动之以利’‘同之以利’,做事素有法度,怎么可能得势便猖狂,怎么可能如此不智?因此他的意图有可能是利用各种祭祀仪式、法坛神龛、佛寺道场,通过某种不为常人所知晓所理解的方式,将虚无缥缈的众生信愿之力集聚汇合,再经过某种法门加以收割,最终萃炼转化,作为其修行‘资粮’和‘柴薪’加以利用。百尺竿头须进步,又有何事不能为?若以‘邪宗’传承的神秘邪异,雷瑾的另外一层身分又是练炁士、丹士、武者而论,栖云凝清的猜测并非没有道理,也并非没有可能,否则以雷瑾自幼熟读国史通晓历代兴衰的脑子,只要没有被驴踢坏过,又怎么可能想不到‘佞佛’、‘佞道’之弊之害,反需要儒生清流们一再上书‘提醒’呢? 栖云凝清是绝对不相信这一点的,但是她也不敢向雷瑾求证这方面的事情,就是她问了估计也得不到真正完整的答案,所以她的心思简单而纯一,本分做雷瑾的女人,本分做孩子的母亲,本分的修行,本分的做事办差,多看多听多想不多话,舍此无他矣
第六章(三)牌局闲话
“车驾卤簿进城了”
站在窗前,隔着一重湘妃竹帘子向外张望的俞文豹,遥见平虏侯车驾旌旗入得城来,不禁嚷了一声,深吸一口气,只觉这河中府的风,似乎到哪,都带着沙枣、烤肉、烤馕、羊肉、蜂蜜、薄荷、茴香的味道。
国朝儒生学子、文人骚客习以诗文会友,当世遂有诗会、酒会、食会、茶会、棋会、同年会、同乡会等雅集盛行。西北治下,幅员辽阔,番胡杂居,民风尚武好战,极为剽悍勇蛮,兼且平虏侯柄权专政,峻严法度,务去浮言,衙署官厅尽复国初太祖时以白话入稿案之旧观,在此流风习染之下,西北文学亦是比较简明质朴,不尚骈俪四六的繁华绮丽之风,唯有文人学士的诗会雅集,却是与他处并无什么不同,甚至但有几分体面,自觉有些身份之人,也都学着文人士大夫们附庸风雅,或三五友好,或百十宾朋,乃至于万千同好,汇聚一堂,酒肴纷陈,笙歌曼舞,谈玄论道,吟诗赋词。
在西北地面,自平虏侯以‘复古’之名推行全新的‘军功爵’、‘民爵’制以及革新‘官品’、‘职分’、‘散阶’、‘勋官’等制以来,俗尚功利,除品级职官以外,民间所谓的有体面、有身份,当然已不局限于有功名的儒生辈以及有世袭爵秩的世官勋贵子弟、得了荫庇恩赏的散阶官之流,但再怎么着,也至少得有一秩民爵傍身,至少得是一位公士,这样才能称得上有体面有身份了,家赀饶富而无民爵、广置田陌却非公士,是算不得体面的。
俞文豹是陕西凤翔府宝鸡人,十岁入东篱先生(皇甫松)创办的‘东篱书院’习儒业(详见第三十六卷),十七岁从西北‘春秋官试’出仕选官,现为河中府‘征收税务’的一名税官,从七品,文散阶‘升授徵仕郎’,官品入流,散阶亦具,职分差遣更是肥差,自然是有身分有体面的。他是被大同乡梁体仁拉过来参与一个‘叶子会’,也就是打‘马吊’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