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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8节

惊雷逐鹿-第65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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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宁经略府辖下诸军,在这一冬经历了饥荒缺粮、水土不服等重挫的情形下,咬牙苦撑。与敌激战,在血火、汗水、眼泪、痛苦的煎熬中,总算渐渐地恢复了生气,冬天里接连的几个胜利,使得远征将士的士气、信心又重新坚定了起来;云南经略府辖下将士也经历了疫病、虫豸的侵袭,在远古丛林跋涉,与蛮夷部落的冲突,克服诸多困苦与障碍,也熬了过来,先锋部队的斥候前哨已经直抵莫卧儿东部‘榜葛剌’的河口平原。

熬过了甘霖八年这个艰难的冬天,西北上下,各色人等,满怀希望,都憧憬着在新的一年,日子过得更好些,也许是五谷丰登,也许是六畜兴旺,也许是手艺精熟,也许是财源广进,也许是加官进爵,也许是封地赏赐,也许是阖家平安,也许是娶妻生子,各有各的念头,各有各的活法。

不过在莫卧儿新的一轮雨季来临之前,平虏侯决意要在莫卧儿部署一次更大的攻势会战,以再次击溃莫卧儿皇帝匆忙拼凑起来的大军。进而包围甚至攻陷重兵云集的莫卧儿帝都‘德里’。如果能够收获一场大会战的胜利,有了胜仗打底的话,‘南宁经略府’辖下的南征诸军在雨季到来之后便可放心的休整和轮战了。

在甘霖八年的岁末,因应远征的需要,雷瑾已经将‘云南府’临时升格为‘云南直隶府’,直辖于西北幕府,作为西南方面‘云南经略府’的粮草军需后方转运中枢,以支持‘云南东行营’、‘云南西行营’、‘四川行营’、‘苗瑶军团’、‘山地追剿军团’、‘康巴军团’、‘西南水军’等东路诸军借道缅藩远征莫卧儿的作战;又在四川省城‘成都府’,置‘转运使司’,协调粮草、军需、军械的中转南运;又从 ‘四川行营’ 抽调一万五千人的精锐士卒移驻‘重庆府’,委派‘防御使’一员,节制重庆以东的地方守备,扼守大江水路,备御湖广,并令‘贵州军政官署’所属地方守备兵马协防。 但总的来说,云南经略府对莫卧儿的远征,虽然是独立作战的一路方面大军,亦拥有便宜行事相机决断之大权,但落在南略大局上却属于偏师,雷瑾用其在东面进攻以牵制莫卧儿实力的意图更大一些,其主要作战方向是与‘缅藩’地界接壤的莫卧儿东境国土。包括南向的河口平原和北方山地的广大地域,亦即‘榜葛剌’(孟加拉)、‘彻地港’(吉大港)等地,目前为英吉利人的‘东印度公司’所盘踞,因该处河流纵横,田地肥沃,又南临大海,商贸繁荣,早已经被平虏侯列入远征必取之地,但真正决定西北幕府南略远征大局的,还得看西面‘南宁经略府’的南征进展和最终胜负。

西北幕府当初策谋定计,筹划两路大军远征莫卧儿之时,莫卧儿帝国正处在国力由鼎盛转向倾颓的关口上。上一任莫卧儿皇帝在位之时,竭力向南印度地方扩张版图,最终几乎囊括了古天竺各国之全土,可谓是志得意满,但皇帝强制推行清真回教政教合一,不断迫害印度教臣民,则激起拉杰普特人、锡克人、马拉特人在莫卧儿帝国西部、西北部、南部等地区的持续反抗,莫卧儿的国力也因此大量消耗在平乱镇压之中,这也是雷瑾之前遣使与莫卧儿皇帝通好并达成多项协议,使中土的华商庶民得以在莫卧儿帝国境内各省自由迁徙、自由定居、自由通商贸易、自由买卖田产房宅店铺,并得以在莫卧儿各省大量建立商馆,从而很快形成众多聚居华埠的原因之一,莫卧儿皇帝当时也是形势所逼,不得不尔。事实上,在上一任皇帝死后,莫卧儿各省的‘总督’已经渐呈尾大不掉之势,庞大的帝国费力开疆拓土,方自登上鼎盛的颠峰。却很快陷入即将四分五裂的危险境地,莫卧儿皇室的威权也因此大为衰弱,诚然是可叹亦可惜。但设非如此,西北幕府也不可能断然决策,出兵远征莫卧儿了,就是要趁他病,要他命嘛。

西北幕府出师远征莫卧儿,虽然气魄格局宏大,在中土大地却是波澜不兴,除了各路诸侯的上层人物,几乎没有什么人会去注意爆发在他国异域的战争情势。这不仅是关山路阻,音讯不通的问题,现如今中原板荡,战火连绵,天灾兵祸,接踵而至,群雄割据,混战难免,谁还有心思去多管别人家的事情?

中原纷乱,东方各路诸侯枭雄都在默默积蓄力量,等待时局的更大动荡。

辽东,南直隶与西江,湖广。浙江,福建,广西与南洋诸藩,立足河、洛、襄、樊、宛、邓之间的横天军,纵横于河南、淮海的中原白衣军,又或者是统辖着山西、北直隶与山东,又有着正统大义名份的皇甫氏朝廷,都在蓄力以待,却又谁都不愿意争为天下先,‘众矢之的’的滋味谁也不想领教,一时之间。群雄袖手,谨慎观望,整个天下局势倒显得太平安稳了,除了中原战事时起微澜之外,天底下其他各处都是一派平静,大家相安无事,都消停得很。

独霸西陲的雷瑾,远离中土,镇守河中,一边谋划推动着雄才大略的西域开疆大计,一边自惕自省,时时在内心告诫自己不要重蹈莫卧儿帝国当下之覆辙,国家方盛即衰,殷鉴不远啊;同时,他又密切注视中土争霸逐鹿的形势变化,并且在静水流深的目前局面中发现了一些不太被人看重的新动向。

包括雷、顾、丁、风四大家族在内的众多浙闽豪族,暗中联合支持的‘海天盟’,‘大元帅’麾下的几大舟师船队,纵横七海,称雄大洋,这在中土并不是什么特别秘密的事情,但‘海天盟’长年游离中土,漂泊海外,名义和声望都实在难以登陆问鼎,逐鹿中原,可以不论;浙江、福建,士民多富庶,久习于奢靡,锐气消磨,无复雄心,又因为浙闽豪族大姓众多,盘根错节,彼此掣肘,势不能齐心协力,其力并不足以争天下,向来以保境安民守成为其宗旨要务,浙闽豪族的抉择必定是观望形势。择主而事罢了,亦可以不论,但浙闽商船频繁出海,贸易繁荣,倒也不能忽略小视;而辽东的武宁侯雷顼,陆续编练了‘北海巡洋水师’、‘辽东水师’、‘朝鲜海东水师’、‘镇守日本驻泊江户巡洋水师’、‘镇守苦夷、虾夷两岛水师’等水师船队,又设‘辽东船社’(商船队),辽东的水师和商船巡行于南海北洋,通商各地,贸易四方,大力筹措军资战费,采办粮草军需,崛起之势非常迅猛,这就不能不让雷瑾关注了;总督南直隶西江军政的顾剑辰,其麾下原本便有精锐的‘长江水师’,下设‘江南大营’、‘江北大营’、‘鄱阳湖水寨大营’、‘宁波昌国大营’等水营,而且据雷瑾所知,顾氏麾下的‘巡海舟师’四大水营也已经初具规模,拥有沙船、福船、广船等巨舶以及若干大小战船,除此之外,顾氏名下原有三家贸易船行,近年顾剑辰又悄然无声的命人开设了‘上海船行’、‘刘家港船行’两家,贩运货物下南洋、西洋通商贸易;而京师朝廷则编练了‘渤海军’、‘东海军’、‘定海军’三大水师总制,又另编‘上直黑水亲军’、‘钦差天津卫戍舟师’和‘直隶水营’,分令心腹亲信各自统辖巡守,总之除增编水师以控制渤海、山东沿海一带的举措之外,京师朝廷也借若干‘皇商’的名义,持续强化对北方长芦等盐场的控制,并以盐船南运,换购粮食北归,同时另组商船,远下南洋、西洋贩运贸易。综观天下,但凡拥有沿海靠水之地利的诸侯枭雄,皆大力编练水师,开设船行,添置商船,依靠与海外的贸易筹措巨额的军资战费,而处于内陆的湖广军、横天军,甚至白衣军,也都不同程度的参与到对海外的贸易,譬如湖广巡抚刘国能麾下的‘湖广军’,就依靠着长江、湘江、汉江等水道便利,同时与西北、南直、岭南、广西等处通商贸易,同时湖广也有自己的海商船行,只是没有直接以湖广巡抚衙门的名义出面而已。

比较起来,深处内陆边陲的西北幕府,其治下原先虽然出塞远行的商队不少,但主要从事边塞的互市贸易,西北商贾直接与外洋藩国通商贸易的商队商社本来就很少(不多的几家,还是雷瑾名下的商号产业,在江南以及海外的吕宋、麻剌甲、爪哇、安南、日本、朝鲜等处陆续以各种名义开设的分号或联号),也只是在西北打通了南出缅国的出海通道之后,西北商贾与海外的通商贸易才逐渐蓬勃兴盛起来,‘提督西南水师衙门’、‘南方巡洋海军筹备衙门’、‘提督和尔木斯水师衙门’、‘提督黑海里海水师衙门’等水师先后设置,西北幕府隶下的水师也渐渐具备了相当之规模,当然距离雷瑾控扼南方海洋要津的远略又还差得远,目前也仅仅有能力控制海岸沿线的要害和一些重要港口而已,水师出海巡洋那就还是力不从心的了,甚至都不是雷瑾这一代人手上就可以达成的目标。

对于辽东、南直以及京师等处的新动向,雷瑾也细细的揣摩过,天下各处诸侯枭雄,纷纷建置完全属于自家的水师和商船,显然都有各自的苦衷和深虑。以京师和辽东而论,他们着力于编练水师、筹划海运和海外贸易,除了力求少受制于海天盟之外,依靠商船海运从南方获取粮食显然也是非常现实而重要的考虑,以往在帝国承平时期,大运河漕运通畅,加上‘海禁’,京师、辽东所需粮食都可依靠运河漕运,但如今中原白衣军纵横江淮,时时威胁着大运河沿岸城镇,漕运随时有可能再次中断,而在漕运中断甚至可能长期瘫痪的情形下,京师不可能完全依赖京仓存粮和北直隶本地的粮产积储度日,辽东镇也不可能完全依靠仓储存粮和辽东本地屯田的粮食收获,都要从南方北运粮食中得到一些份额,才能弥补自身的粮食缺口。不管怎么说,京师、辽东显然都不可能漠视这一现实的危险,必然要做多手准备,寻求新的运粮途径,确保南方粮食能够稳定持续地输送到北方就是必然的选择之一,受制于人是上位当政者绝对不可以忍受的;而那些因漕运而肥,因漕运而升官或仰赖漕运、仰赖大运河以为生计的数百万官绅士民,那些漕运上的多方利益群体在如此危急的大形势下,也无力或者说无法‘名正言顺’地出手阻挠海运。另外,海外贸易可能带来的巨额利得,在为海商豪族带来巨利的同时,也必然成为一方当权柄政者筹措军资战费的重要手段,至于什么‘义与利’孰轻孰重,什么‘农与商’孰贵孰贱,皆不在考虑之列。南直隶虽然并不象京师、辽东那样,在粮食上非常在意漕运中断的危险,但军资战费的筹措也殊不容易,开辟海外贸易的财源,也是必然而自然的抉择。

逐鹿天下,不是光会用兵征战就可以席卷天下的,钱粮就是命根子,谁都不能免俗,也没有人可以例外。总而言之,钱粮二字,落到实处,就得想尽一切可想之法,竭力营谋筹措,否则一切皇图霸业,都将转头成空。

雷瑾隐隐意识到,中土当前所面临的逐鹿形势,很有可能不会只局限于陆地上的征战杀伐,群雄之间的争霸也许还会延伸到海洋之上,交手争锋,未有穷期啊。

当然,这些都是将来才会发生的事情,如今可以慢慢料理。眼下开春之际,京师朝廷的颁旨钦差还在赶赴河中府的路上,这‘平虏侯’的名头,雷瑾还得继续挂着,他暂时还不能公然打出‘一等平虏公爵’的旗号大。倒是西北幕府与阿罗斯帝国的政治联姻,平虏侯雷瑾与‘女皇阿罗斯’国的公主玛丽雅即将举行的婚礼,与这桩婚礼有关的一应事宜,从去年秋天就开始一步步的筹划准备了。出于两国联姻结盟的邦交需要,许多仪仗排场的安排都是不能省略的,其间还有冬至、腊八、新春元旦和元宵等中土的年节嘉庆接踵相继,加上朝廷钦差远来河中府颁诏的迎宾、安顿、接旨、送归等一应事宜也要一项一项的周密安排,这些个事情全部凑乎在一块儿,那种忙碌和紧张也就可想而知,真累人啦,哪怕是许多事情都交给了手下人去办,雷瑾仍然没有多少空闲之时,直到这开春之后,他才算熬出头了,日子便一下轻松了许多,公文节略、军书塘报等军政文牍也不象年前那般的频密了。

春雪满空来,触处似花开。

白雪穿庭,如飞花,似落絮,万里河山,银妆素裹,份外妖娆。

河中府的春雪如期而至,至少不用再忧心春旱了,雷瑾忽然间便来了兴致,吩咐一声,却是携了雷浩、雷洹,带了几个伴当长随,微服出府,踏雪闲游。

雷瑾如今的武技修为,早已是高深莫测,外间之人大略都是凭着往日战绩加以揣测,也只道他的修为必是已臻先天秘境,高下却实是不知,只因这些年来,雷瑾修持精进,反璞归真,敛藏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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