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逐鹿-第65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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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到了这一步,朝廷基本上也是封无可封了,再往上的爵位就只剩下本朝开国初年曾有封授的‘国公’之爵了,而‘国王’、‘郡王’这类王爵,估计朝廷肯予封授的难度更大,如非大势所趋。近乎于不可能了。总的来说,雷瑾晋封为一等公爵,其象征意义大过实利,虽然说就是朝廷不予加封晋爵,雷瑾现在也是无冕的强藩国主,但毕竟名义不正,终究有些束手束脚,现下有了公爵的正式名分,等于雷瑾以前在西北军政上的所作所为得到朝廷正式的认可,有了定论,西北局面势必为之一大变。这也意味着,朝廷制约和羁縻西北崛起的筹码已经基本丧失,不得不正视西北强藩的存在,而雷瑾治下的西北藩镇也必然更加肆无忌惮的割据自为。
面对巍峨壮丽的开成宫,封七娘、伊十一娘自然有理由私下猜测,平虏侯雷瑾在晋封公爵一事上,明里暗里可能使了不少力气,否则朝廷哪会答应得如此痛快?
“里头那一位,明年可是要双喜临门了。”伊十一娘接着封七娘的话头说道,她可是知道平虏侯与那妖宗出身,现为‘女皇阿罗斯’国公主、女大公玛丽雅的“婚姻”,在拖延了几年之后,终究是准备从目前的‘订婚’走向正式的‘完婚’了,‘婚礼’已基本定在明年春天操办,吉期不远矣,而到时雷瑾又晋封一等公爵,可不就是双喜临门嘛!
封七娘、伊十一娘作为女人,实际上对那个在声色犬马、嬉游纵猎方面无所不为的世家子的感觉,非常之复杂。
那位世人眼中的浪荡纨绔。即便是在手绾西北权柄的当下,市井江湖上有关他的各种传闻也是甚嚣尘上,时有传言,说他如何如何的荒阴怠政。封七娘、伊十一娘也知道,西北的一些清流士人,曾经举后唐庄宗‘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故事上言劝谏,不过呢,平虏侯开府西北,戡乱扫虏,南征北讨,开疆拓土,总绾权柄以来兵戈征伐不断,在西北许多士人的心目中,雷瑾雷侯爷也算得上是一代得人而用,且又权柄滔天、手段阴狠的霸主枭雄,因而对平虏侯嬉游宴乐、奢靡纵欲之举,西北臣僚的进谏之风眼下尚算不得激烈,再则也确实有为数不少的士人认为平虏侯其实是假此自污其名以行韬晦,‘缓称王’以避免西北幕府成为天下众矢之的,这乃是人君谨慎,老成持国的稳妥之举,当然这又是另外的一番见解了。可谓是众说纷纭,人言人殊,平虏侯却渐渐成为隐藏于重重迷雾之后的传说,神秘深沉,种种传闻真假莫辨,让人不知道哪一面才是最真实的他。
封七娘、伊十一娘在宫门前略微聊了两句,便不再多说,等未多久,即有一位平虏侯府的近卫侍从得到通禀消息,健步如飞的赶来,递验了‘金令牌’和‘觐见报备文牒’副本。又由监门官吏将她俩个关领的‘寄籍户贴’(即外来侨居寄籍的户口本)、‘引贴’(离乡、原籍、外出旅行的官给身份证明)以及军府秘谍司特别发给她们的‘出入牙牌’、‘门禁文牒’一一记录在案,方准侍从领了人进宫,也让戒律会的两位着实感受了一回开成宫门禁的森严周密、谨慎细致。
行行复行行,封七娘和伊十一娘随着侍从的引领,穿宫过殿,又经过前后三位侍从的换人接力,最后在一名清丽女官的带领下,来到一处花木繁茂,非常清静的精舍。
精舍幽静,秋阳和煦,可以远远看到平虏侯雷瑾正与两个清俊贵气的少年子,在户外的绿廊花架之下说着什么。
封七娘、伊十一娘虽然并不认识雷浩、雷洹这对异母同胞的兄弟,但也猜得到,雷瑾身边那两个一身锦绣的少年子是平虏侯的儿子,而且从服饰上看,其中一位还是平虏侯世子。
不管是那位女官,还是封七娘、伊十一娘这两位来宾,这时都自觉地停步不前,远远的候着,等待着那边父子三人的谈话结束。
“……有宋一代,既无西北养马之地,又无幽燕山川形胜,却定都于一马平川无险可守的汴梁东京,太宗赵光义还平毁晋阳,自弃山西雄镇,呵呵,没有金钢钻,揽不了瓷器活,难怪这大宋赵氏虽募兵数以百万计,年年以金帛子女奉敌求和,却外侮纷至,山河破碎。……”
“……故宋素称积贫积弱,……,根子还是自故宋开国伊始,即奉行守内虚外,居重驭轻,与士大夫共天下的国策。故宋国策之下。庞大臃肿的禁军、厢军、官僚士大夫,皆需国家财赋供养,国力耗竭犹不足以应付,不贫不弱又何待?养兵以自困,多兵以自祸,不用兵以自败,皆是大宋赵氏自作自受……”
“……,哼哼,大宋朝的财富,多也好,少也罢,也不过就是一堆肉包子打狗与两堆肉包子打狗的数目区别,大部分都填进了禁军、厢军、官僚士大夫们的无底洞。无权无势的底层小民,在官僚士大夫们吃肉之余,抢到一点剩余的汤水果腹,享用到大宋财富的万万分之一,就已经很不错了。
冗兵、冗官、冗费、冗弱,呵呵,大宋朝,……
庞大的军饷,巨额的俸禄,大宋朝就是实实在在的‘吃饭财政’,国家财富都被庞大臃肿的禁军厢军,被大官小官大吏小吏散官荫官乡宦士绅们组成的官僚士大夫们,一人一张口,硬给“吃”掉了,富的是官,贫的是民。
呵呵,大宋朝富不富?乍一看,帐面上的数目确实富得流油,名义上的财富多到吓人,绝对的空前绝后,但是大宋朝国库就是常常没钱,常年累月,经常入不敷出,国用窘匮。
对了,还有经常性的岁币输纳,……这不仅仅是上位者以民之膏血资虎狼之敌,将战败的痛苦,以民为壑向下转嫁,忍辱偷生极力维持其统治的问题,其大弊在于……”
“……‘岁币输纳’致使大宋朝上下骨气萎靡,懦弱可欺,其君其臣没有卧薪尝胆、狠厉坚忍的精神气质,没有十年生聚十年教训的大决心大魄力,朝野间苟且偏安的意识甚嚣尘上。譬如榷场的开设与关闭,本来是中原大国宰制番胡外族最为有利的经济利器,大宋朝却屡屡在和约中将此自主利器,拱手让人……”
“……不然,‘岁贡’、‘岁币’不过是明白告诉外族,大宋朝就是没多少骨头的大号肥肉,谁有机会都可以扑上来狠狠咬上一口,都来勒索一把,都来吃大户吧。这样的国家如果不亡,实是侥天之幸。设非当时天下,诸国彼此侵攻,多方鼎立对峙,大宋国祚早就灭亡不知多时了。可怜我泱泱华夏,有宋乃衰……”
“……嗯,宋之岁币输纳与汉唐之和亲,还是有所区别的。汉唐和亲,权宜之法,多属一时之短痛,君臣终究不忘雪耻复仇之念,可见血性未泯;而宋之岁币和戎,年年岁岁,流血长痛,以向敌国臣服输款来偷得一时平安,弱己而奉敌,纯属饮鸩止渴之举,贻害无穷。哼,战败赔款犹有一个限度,这所谓的岁币却几乎没有尽头,而且常常被敌国利用,以索求岁币为‘误敌之资’,乃至‘兵已登城,而和不绝口’,屈辱之极。
……‘岁币输纳’,戕害最大的,就是大宋朝君王臣民的精神、血性。大宋朝这样的国度,不可谓不富庶,不可谓不辽阔,也不是没有精忠血性之臣民,然而士兵骄惰,官僚怯弱,作为国家栋梁的儒家士大夫们,姑息、苟且和懦弱往往成其主流,党争踊跃,倾轧频频,争权夺利,攻讦内耗,大宋朝的君君臣臣屡屡戕丧国权以求忍辱偷安也就不足为怪了。……”
“……国家的根子,在一开始都烂掉了,这国家还能有什么指望?大宋赵氏苟延残喘,惯于以子女玉帛奉敌,也算是一种奇观吧!从澶渊之盟开始,庆历和议、海上之盟、绍兴和议、隆兴和议,呵呵,赵光义的儿孙们,已经习惯于逆来顺受,习惯于被人勒索被人要挟吃大户了。”
封七娘、伊十一娘虽然被禁制了气脉,实力下降了大半,又离着有一段距离,但是平虏侯父子三人的谈话,她俩却仍然能零零碎碎的听到一些。听了这么一小会,她俩也就知道雷瑾父子三人,正在探讨故宋一朝的政治得失,争论两宋施政的利弊。
封七娘很有些惊讶,她也是见多识广的超卓人物,中土豪门世家的父子相处,可是很少有象平虏侯父子这般‘随便’的!
平虏侯竟然能如此‘随和’、如此‘兴致勃勃’的,与两个儿子就某个问题诘难争辩,她在惊讶之余,不由想到平虏侯那些春风化雨一般的控制手段、政治手腕——
譬如雷瑾对舆情的散播控制,手段上虽然比较柔和,但是种种棉里藏针的措施也绝不含糊的,对说书弹唱艺人、邸抄、邪抄、新闻、小报皆加以控制和审查,对报房、报馆什么的商社字号则伺机出手兼并收购,对各种书肆、书坊、刷印作坊实行备案审查和抽检突验,对公私书院、学校用于讲授学业的书籍讲章也要有司审定其篇目内容,等等。
又譬如西北幕府极为重视‘粮政’。多年以来,西北已经形成了军粮仓、官粮仓、常平仓、义仓等多套官方、半官方的仓库储粮衙署;又由官方出面牵头,联合各家大商、行会等开办若干处‘粮市’,西北地面的官粮军食出入,必经各地‘粮市’吞吐;同时也提倡商社民仓代储官粮军食,官府给予补贴和减免税役优惠,意在‘藏粮于民’,封七娘从佛道戒律会得知的可靠消息,象雷氏名下的百鑫大当铺,作为新兴的西北粮商巨擘,就为此将其积储粮食业务与代官储粮业务分离,专门设立了‘粮食积储总社’和‘粮食代储总库’,台帐之类的帐目也各自分设,从而将粮食的积储调拨权与粮仓的保管收藏权一分为二,俾以互相制约。这些粮政上的举措虽然都看着毫不出奇,其中分量却是不轻,在柔和的手段中暗藏着刚硬的骨头。经手粮储的官吏人等,现在再想东拆西补上下其手以贪墨耗损,就不是那么容易了,不但风险猛增,而且从中做手脚的成本也已经大大增加;而半官方‘粮市’的设立,则让西北幕府手中掌握了随时干预和调控粮价的有力手段。
封七娘非常敏锐的看出,现在的平虏侯已经不是早几年那位行事大刀阔斧雷厉风行的平虏侯了,他已经学会隐藏自己的獠牙利爪,学会了使用阴柔的手段、温和的手腕来解决许多问题,而不再一味的依仗强硬暴烈阴狠毒辣的铁血手腕,而且如此刚柔并济、软硬兼施的平虏侯,并非只是在外头‘刻意’怀柔市恩,在家里燕居之时他也是一样的‘平易近人’,他的‘随和’是真的从骨子里透出,绝非刻意为之,身有猛虎之威能却能示人以蔷薇之柔和,该柔则柔,毫不迟疑,该硬则硬,毫不含糊,这就是火候,这就是分寸,这就是阅历,这就是岁月,这就是洗练,这就是智慧。
封七娘心中不禁感慨,齐家治国一脉相通啊,难怪平虏侯府中美女如云,平虏侯膝下子女众多,却能保持一片太平安乐的景象,外间几乎没有听说过平虏侯府有姬妾争宠勾心斗角以致家室不宁的丑闻。要说平虏侯府的内宅,自有规矩章程,譬如什么信赏必罚,恩威兼施的章程也尽是有的,但许多大家巨室同样有各种严苛家规,却是屡屡爆出兄弟倪墙,姬妾争宠,勾心斗角,家室不宁的丑闻秘事。平虏侯能将内宅的争端一一摆平,将姬妾间的矛盾扼杀于萌芽之时,绝不是靠着某些软硬手腕、甜言蜜语或者信赏必罚就可做到的。听说雷瑾曾经宣称,内宅中只须做到待人处事公平公道,又人人都有事儿可干,家宅中自然能够安宁和美,也许他说的是真心话啊。
伊十一娘这时心里也与封七娘一般的惊讶,不过她就不象封七娘那样浮想联翩的想太多。
伊十一娘倒是知道,平虏侯身为西北文官学院、西北武官学院等官办学校名义上的‘大祭酒’,近年也经常深入下去,与西北各家学院的师生讲学和研讨军政策略,而在‘护卫亲军’中,雷瑾也经常与麾下的将领、军官、锐士探讨军国征伐的方略、排兵布阵的门道、行军作战的战法,可以说雷瑾现在已经将相当部分的精力和时间,转到教’和‘立言’方面。
“明白了大局,才能安排一些小东西”、“吾所行所在,即是华夏”,想起雷瑾在某几次讲学中说过的一些名言,外人听着虽觉狂妄,但你不得不承认,枭雄气度就是从这些言语中凸显出来的。
心中感慨万千的伊十一娘,这时便看到雷瑾在花架下向着这边招了招手,忙跟着女官和封七娘一起走了过去。
看着眼前的两位明艳动人的女宾,‘牛头禅’门下封七娘,‘华严宗’门下伊十一娘,雷瑾心里暗想:戒律会与我西北多有龃龉,并不和睦,这两位求见却是为的什么?
外面关于封七娘、伊十一娘与平虏侯的某些暧昧传言,雷瑾其实早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