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逐鹿-第64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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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浩知道,西北幕府麾下的野战行营和野战军团,都有各自专属的军牧场苑,主要是用来调教训练战马,另外一小部分驮马以及车马驭手也在军牧场调教训练。其实,暂编奴隶军团、佥兵守备军团、内务安全署隶下的铁血营锄奸营巡捕营等等,也都有各自规模不等的军牧场苑。主要是作调教驮马之用。
随着平虏军西征,原有的军牧场、民间牧场能够向军队输送的马匹,远远不敷足用。平虏军各部不得不临时派人四处搜购驮马,乃至于怀孕的母马、小于三岁或大于十五岁的马匹也能进入军中滥竽充数。即便如此,平虏军的马匹数量也只能勉可满足历年征战所需。
随着鞑靼左翼、瓦剌、青海安多、康巴、乌斯藏、哈密、土鲁番、叶尔羌、乌孙、河中、黑海等地方,逐一臣服在西北幕府旗下,平虏侯也老实不客气的将这些地方的良马,全部纳入到西北军队的掌握之中。对于西北幕府而言,征战西域的利益无比丰厚,西北官吏可以随心所欲的从西域各地征集采办各色辎重军需,其中自然包括了军用的马匹。
但是,这样并非没有问题。
雷山禺署理军马司,自然清楚西北目前面临的困难。
西北内地的军马供应,目前看来难以应付战事中的大量消耗。由于一时无法征集调拨足够的马匹,‘南宁经略府’南下‘莫卧儿帝国’的行动已受到影响。
“……
西征以来,由于马匹的缺乏,一干野战步兵军团的马匹都陆续调拨给了骑兵,他们只能代以骆驼、骡、驴,很多时候不得不停下来等待辎重给养,有时甚至一等数天。而军马所需的草料和精料马粮也占了转运物资的相当部分,以致兵马行动草料马粮不足,再则西域气候也对军马役畜有影响,马匹水土不服的情形十分明显,尽管我方缴获了大量敌方马匹,但将这些马匹投入战场使用也费了一段时间。
布制的马料袋在西域战事中破损较多,骑兵们不得不使用马槽同时饲喂几匹马,只是这样大大增加了马匹染病互传的机会。
以亚速要塞攻守之役为例,郭元帅麾下的敦煌行营,马匹损失达到了每天八九百匹的程度,我方也无法为马匹找到非常合适的遮蔽所。不过很幸运,寒冷的气候阻止了马匹疫病的传染。
通常我平虏军一个野战步兵军团,至少需要四千到六千匹骡马才能保障军团的持续作战。而在亚速之役,一个野战步兵军团能保有两百匹骡马就算不错了。一个兽医营,正常时候一次仅能收容一千匹骡马,但后方兽医营,一次收治三五千匹骡马是常事。
无论如何,亚速之役前后。大批伤病骡马被送进了兽医营,不能救治的骡马则予以就地宰杀,西征元帅府总共损失的骡马,不下四十五万匹。
在和尔木斯之役结束之前,军马司每月向西征元帅府输送两万一千匹骡马,尚不计骆驼以及牛车、驴车等。以西宁野战骑兵军团为例,在其西进时,总共拥有四万五千七百匹战马;和尔木斯之役结束,尽管西宁军团因伤病战亡而损失了将近一半的骑兵,其战马仍然保有三万八千匹的数量。”
雷山禺例举总结了近年西征战事中军马补充的困难和取得的成绩。无论如何,再多再大的困难,对于最后的胜利者而言,都是可以设法克服和解决的——虽然,随着‘南宁经略府’开府建衙,南下莫卧儿的各项战前筹备逐次展开,新的困难又会接踵而至,继续折磨着可怜的军马司署理长官。
南下莫卧儿的准备,是一件庞大而繁重的事,西北幕府将其所能集结的兵力和辎重源源不断的调往南方战线。
西域各行省,一向以出产善马而著称,西北幕府不仅在这些行省征集搜购了大量马匹,甚至还通过玛丽雅公主的关系,用粮食交换‘女皇阿罗斯’所产战马。今年西北幕府已经征集了八十万匹战马送至前方,主要补充给南下作战的野战骑兵,以保障‘南宁经略府’的主攻力量。而黑海沿岸驻防各部、西征元帅府隶下诸军只补充了一部分军马损耗。
相对来说,军马的补充还是比火炮、火铳、弓弩、甲胄等兵器军械的补充容易些。除了西北幕府确定全额补充的野战骑兵部队和野战步兵部队之外,其他承担守备、巡逻任务的野战部队和守备部队,骡马普遍配备不足,甚至暂时停止补充,并且在西北幕府麾下诸部队间统一调配马匹,担负进攻作战任务的部队会优先得到马匹的补充和调配。
中土农耕讲究深耕细作,耕犁畜力主要是牛,而在西北幕府所征服的西域诸行省中,马匹也不是农耕畜力的主体,西北大量征集马匹对农耕虽有一定影响,但也不是决定性的。
只是随着战争区域的逐年扩大,西北治下地方的农耕、畜牧还是受到了相当深刻的影响——马匹的不足导致了相当部分牛只被征用为挽车畜力,这间接导致了粮食产量的下跌(耕牛数量减少),同时粮食产量下跌反过来也影响到了马匹的顺利征集,养马需要相当多的粮食供给——西北幕府在此期间,通过兴修水利,扩大番薯、土豆、玉米等备荒作物的种植,扩大良种苜蓿的种植,外购牛马、粮食等手段,弥补了西北面临的粮食缺口。
平虏侯雷瑾向来对子女的文课武艺教育不遗余力,世子雷浩也不是五谷不分的纨绔,虽然尚未成年,但他经常在雷瑾身边侍从听政,对军中事务也不是一无所知。
雷浩知道,雷山禺署理军府军马司,并未在农牧工商署任职,禀报时却多次提及苜蓿这种优良牧草,又屡屡提到番薯、土豆、玉米,此等情形看似离题,却也与其分内职司密切相关。苜蓿,据雷浩所知,应该是天下最好的一种优良牧草,不仅畜禽喜食,而且每亩可收两千斤以上,同等条件下要比高梁、玉米多收五六成以上,年成稍好的时候甚至可多收一倍以上;加上苜蓿一年播种,多年收益,省工省时,又可养蜂采蜜,好处自有许多。至于番薯、玉米,可以与冬小麦套种,构成一年两季收获;而且番薯、土豆、玉米等备荒作物,亩产比谷子、高粱、小麦高出许多,其秸秆、秧蔓又是极好的饲料、肥料(麦秸、稻秆不能作饲料、肥料);再者,玉米耐储,而土豆、番薯,制成粉条也可以长期储存,丰年收储可补荒年歉收口粮,抵御天灾。
对于军马司的官吏而言,极为重视苜蓿这种优良牧草的种植,乃是极其自然的事情;而番薯、土豆、玉米的秸秆、秧蔓也能替代相当部分的军马饲料,也由不得军马司不重视;再说玉米也是制作精料马粮的主要杂粮之一。按照西北幕府新修订颁布的《军马食料规范》,军马食料以每天大麦九斤、干草七斤、藁草六斤为基准,其中九斤大麦可以九斤的燕麦、高粱、豆饼,或七斤半的糙米或大豆,或八斤一钱的粟米、玉米、裸麦、小麦,或十三斤四两的米糠,或二十七斤的干草替代之;七斤干草可以用七斤牧草(若是苜蓿,可视马匹种类和用途,酌情减去一斤至三斤左右),或二十七斤青草,或十七斤大豆秆,或二十斤秧蔓等替代;六斤藁草可以用九斤秸秆或秧蔓等替代。此外每匹马每天还要提供食盐一两一钱。当然,这些规范都是粮秣草料可以充分保证的情况下才可达到,在实战条件下还有其他多种替代、减量的军马食料预案,譬如在食料中加入鸡蛋、肉泥、糍粑、奶酪等等一切可以利用的食料,以尽可能使军马保持足够的战斗力。
蒙古种的军马,因为习惯粗饲,久驰耐劳,强壮而较少生病,即便陷入旷日持久的征战,也不会出现大量死亡的情况,对于草料食料的压力就相对较低,保障也相对容易许多轻松许多,比起平虏军从各国走私马贩手里弄到的那些相对‘娇生惯养’的颇兰马、突厥马、伊朗马要好得太多。但有道是马无夜草不肥,即便是这种情况,军马食料也是丝毫马虎不得。军马司甚至为此目的,想出了以燕麦、干草、麸皮、草木灰、粗糖加上猪肝和盐等制成‘马料粮砖’、‘马粮饼子’;以小麦粉、大豆粉、盐、草木灰、粗糖等制成“马粮灰面”;以盐、醋浸泡粟、豆,晾干制成‘军马行粮’等等方法,尽最大努力保障野战部队人马的粮秣给养。
雷山禺的面禀直陈,深入谈到了军马司在细务上的操作,实际而琐碎,从大的方面到小的细节,从面临的困难到解决的方法,洋洋大观,颇费时间。
而在雷山禺将衙门公事陈禀完毕退出之后,雷瑾又与军需总务司总提调蓝廷瑞以及军需总务司同知黄攘往(汉化蒙古人,科甲进士)、佥事赵国裕(西洋义大利亚人,传教士),继续商议与南宁经略府、云南经略府、西征元帅府相关的军需物料调拨输运的事项,从军需总务司拟订计画大纲和总要求下发各相关衙署、相关衙署依照计画大纲拟订各衙署的计画初稿上呈、军需总务司再综合平衡协调各衙署的呈稿形成最终计画草案、经审核批准后形成最终计画定案、职司分派、委任、责任、利弊、路线、里程、日期、监察、督导、应变预案、明细对策等等实务,一一商讨。
待雷瑾与几位臣僚的商讨告一段落,已是二更将过,差不多到三更天了。
臣僚们一一告退而去,主帐中便只剩下平虏侯父子俩个。
奴婢随即进帐撤去案几上的几样简单茶点,很快用食盒送上饭食,却是粗糙的麦饭配上白菜烧豆腐、醋拌萝卜丝、肉糜蒸饼,外加一个鸡蛋羹,算是今晚的‘夜消’,如此饭食连某些个乡村富农都看不上,却堂而皇之的上了平虏侯的案桌,这其中乃是有缘故的。
中土的儒、释、道,多有研习医术者。至于习武之人,多半也会通晓一些个跌打正骨金疮祛毒的外科医药之术,而平虏侯雷瑾不仅象多数武者那样通晓许多外科医术,甚至对内科杂病、女科、小儿科、兽医科、祝由科、针灸科、按摩科等诸科医术也不是外行,亦通晓食疗医方。平虏侯自从亲征黑海连战连胜,凯旋还师河中直隶府以来,便在平虏侯府中倡言食疗养生,提倡‘饮食有节、粗细兼用’,雷瑾进而硬性规定:在侯府之中,每月需有三天为‘糙米日’,在这三天之中,阖府上下人等都只准把仅仅舂过一次的糙米作为主食,但允许以咸干菜、豆腐、蒸咸鱼、肉糜作菜;同时还规定,每月需有两至三天为‘杂谷日’,在‘杂谷日’, 阖府上下人等只准把高粱小米玉米番薯等杂谷饭作为主食,且只准以萝卜、白菜、土豆、豆腐、鸡蛋作菜;又规定每月需有两至三天为‘麦饭日’, 阖府上下人等的主食只有粗麦蒸饭(直接将小麦、大麦或裸麦等蒸熟作饭),但允许以菜蔬、豆腐、鸡蛋和肉糜作菜;另外规定每月需有一天作为‘冷食日’,春夏以冷粥配咸菜、凉拌菜食之,秋冬时节可以加上生鱼片、生肉齑、凉拌熟食佐餐。说起来,平虏侯如此这般的规定,对小户人家和奴隶户而言,这样的饭食水准已经算是相当相当不错了,说不定还欲求而不得,毕竟穷困之家,在大灾屡见的年头,能吃上黑面、麸皮、糟糠等等粗劣之食,一家人不至于饿死就是好运当头了,哪里还有其他更多的想法?但是对早已经习惯了每日钟鸣鼎食的平虏侯府上下诸色人等来说,每隔三四天就要吃上一天糙米饭、杂谷饭或者麦饭,还是颇有点不太适应。平虏侯自有了这般规定,便率先垂范,坚持每隔三四天就吃上一天的糙米饭或者杂谷饭,即便是出外巡视或在军中操练,只要条件允许,也照此办理;当然若条件不允许,雷瑾也不强求非得糙米或杂谷、麦饭不可,总归是军中有什么吃就吃什么了。如此一来,平虏侯府中诸色人等就是心有怨言也不好开口了,谁还能大过平虏侯去呢?
雷浩这才想起,今儿可是平虏侯府规定的‘麦饭日’,怪不得今日主食只有青稞酥油糍粑。他记起自己晚饭可是有手扒肉和灌肠的,大概是手下人自作主张,偷偷调换了。青稞酥油糍粑勉强也可算作麦饭,而手扒肉、灌肠则勉强算作肉糜,倒也不算太离谱。雷浩想起父亲平常的严厉,还是偷偷的吐了下舌头,暗道“好险啊!”
但是很显然,身为父亲的雷瑾并没有放过雷浩的意思。
在雷瑾的示意下,这顿消夜的麦饭便由父子两个一扫而空,毕竟都是每日习武不辍之人,饭量之大不同常人。
用茶水漱了口,父子两个一边喝着奴婢送上的‘甘露饮’,一边对坐闲聊消食,也作为父子俩在‘晚课’之前的点缀。
父子之间的闲聊,一般也都是雷瑾在说,而雷浩静静聆听父亲的教诲,他一般说话不多。雷浩也快要达到雷氏一族‘兽域修行’的年纪了,再过个一两年,他就得被雷氏一族的元老们护送到各种穷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