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逐鹿-第5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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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庭广众’之下却可从容掩饰真正意图。
一开口,老太监的声音却清亮柔软得宛若少女:“老高,你也忒小心了。 ”
高福临瞥了一眼灯光照不到的角落。 那阴影里还隐藏着一个黑色身影。 “你不也带着人么?”
老太监尖声低笑,道:“老高。 这次便劳你来做这事,丹房里边,已经安排妥当。 不出意外的话,面觐皇爷的机会很大,其他地,就看你的了。 ”
彼此都很清楚,现在的皇帝身边,里外里都是内廷当时得令那一派的心腹亲信,围得水泄不通。 他们这一派,是内廷中被孤立被排挤的一派,想要面觐天颜,不知费尽他们多少心力和代价才能得到一个绝好的机会,然而到最后那一步,还得借助于高福临那一身足以自傲和得意的武技修为,才能突破重重警戒,面觐皇帝,其中的危险之大,自不待言。 之所以让高福临来做这个事,也是看中高福临这个神官监掌印太监,一向为人‘隐忍低调’‘孤僻离群’,即使事情败露,也不至于拖累派系中太多地人——他们这一派系,还能掌握权力的人不多,能够孤注一掷的赌注更不多,损失其中任何一个人,几乎都难以承受,也就只有高福临是他们当中勉强最适合的人选了:武技修为出类拔萃,为人行事又孤僻、离群、低调、隐忍,以某些明面上的理由作掩护在暗中做一些事,既不容易暴露真实意图,而且旁人也容易忽略其中一些异常征候,不致启人疑窦,引来相关人等的警觉。
高福临却没有丝毫犹豫辞让,竟是一口答应了下来:“君危主难,咱家定当不辱使命。 ”
老太监也不废话,一一交代了几件具体事项,叮嘱高福临一定要拿到皇帝地密诏,这是他们密谋中重要的一环,至于将皇帝从‘西苑丹房’中‘救’出,那是下一步的事儿——现在还不能马上将皇帝从‘丹房’中‘救’出,那会打草惊蛇;‘救’出皇帝,只能在他们即将举事之前动手方可——所以需要得到皇帝的密诏、口谕,却暂时不作‘救驾’之图,诚是所图者大也,不准备妥当、谋划周全,他们这一群当事者怎肯冒此大险?
正说话间,一道黑影自墙外飘然落下,点尘不惊,夜色笼罩之下,森然可怖的气势如寒泉沁骨,横弥六合!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皇帝亲自选拔的御前随驾军官勇士,在展皇后垂帘听政以来,如今已是面目全非,原来‘随驾军官勇士’中的老人儿几乎被抽调差遣,换了一个遍,即便是原来忠于后党派系的亲信军官勇士,也被展皇后差派委任去掌握控制上直亲军二十二卫、神机营、神枢营诸京营骁勇和边军番上宿卫的精锐营兵。 现在展皇后身边扈从警跸地便是因平虏侯雷瑾而来地所谓‘钦赐五百女卫’(人数早已不止五百之数),其下才是大换血之后地‘御前随驾军官勇士’。 再下才是帝国‘制度’中的一应大内侍卫,比如某些大内供奉、鹰扬左卫、鹰扬右卫、锦衣府,以及设在西山武学地教师爷和供奉等。 ‘御前随驾军官勇士’现在是后党私人,但他们所擅长的武技心法并没有变化,仍然是帝国宫廷西山武学一脉相承的诸多秘传法门之一,比如这个黑影形诸于外地‘血海长驱’心法,以高福临之能。 一眼就能看破其中端睨——虽未臻于逆返先天之境,黑影的实力。 在高手林立地‘御前随驾军官勇士’中也不多见,足够强横了。
此时此地,一个擅长‘御前随驾军官勇士’不传武技的黑影,忽然现身于他们的秘会地点,就是高福临亦不禁惊讶一声:“咦?”
老太监挥了挥手,开口解释道:“这位是我们自己人,丹房随驾军官勇士的现任上直领班之一。 今儿晚轮值宿卫,老高你随他去,有他从旁掩护,你此去可得许多便宜,省去若干麻烦。 有道是‘君失其密,则亡其国。 臣失其密,则亡其身。 ’,以前一直不告诉你这个。 勿要责怪啊。 ”
高福临默不作声,老太监便一挥手问那黑影道:“里面如何了?”
那人拱手说道:“一切就绪。 ”
然后便以刻板而毫无特色的声音,一宗一宗地说了各种准备情形和应变事项。
高福临默然听着,记在心里,对着老太监拱了拱手,“这就走了。 ”
老太监欲言又止。 看着高福临的身影鬼魅一般消失在庭院中。
也许是因为内应和准备充分的关系,高福临进入‘西苑丹房’中枢地带地过程,几乎没有什么障碍。
西苑丹房占地广大,真正的中枢地带前后经过数代帝王的整修,花园、门廊、亭台、小桥、水榭、楼阁、假山、香径、树荫,屋里有房,房内有室,室中有厅,厅里有轩,勾连繁复、曲折幽深。 比迷宫还迷宫。
若不是高福临对西苑丹房并不陌生。 又有内应提示和掩护,想要深入‘丹房’中枢之地。 那是不可想象的。 加上展皇后近期正好微服出城,巡视京营骁勇和边军精锐的营兵,带走了大量亲信心腹,因为这,才给了高福临等人以可乘之机。
‘丹房’中枢腹地,戒备森严一如既往,但因为守卫力量的精锐人手大量离开,外围留守的人手急剧下降,警戒上的漏洞水涨船高,这就给了高福临绝佳地机会,得以草木不惊地潜入中枢,只有紧邻‘丹房’腹地深处的警戒力量,仍然保持着往日的水准,但没有了外围警戒力量的翼护屏蔽,仅凭中枢腹地人手紧张的那点留守人员,已经不足以阻碍高福临的入侵。
子时之后,费了不少时间小心避开巡逻警卫地高福临,如同一只巨型守宫一般,头下足上,小心的从房间顶上被撬开的承尘隔板中滑了出来,手足并用地贴着墙壁,轻盈而灵活地落在了地上,举手之间,暗劲涌发,将一撮迷魂粉末倏仍然无声地卷入帐幔中,一连串的动作,犹如行云流水一般流畅,却如鬼魅夜行一般悄无声息。
听着帐幔中微不可闻的呼吸声变得更加缓慢绵长,高福临在黑暗中微笑,然后慢慢推开门户紧阖的禅房静室,走了进去。
他在昏暗的灯光下,看见了趺坐有榻上的皇帝,看见了那双熟悉而又觉得陌生的眼睛。
皇爷!
高福临长出了一口气,就在幽暗的灯光下跪拜参见。
“奴婢死罪,皇爷受惊了!”
带着一抹狂喜之色地眸子,两行泪已是扑簌而下,老泪纵横,无声轻弹。
皇帝有点惊愕地看着黑暗中地人影,似有所觉,但转瞬垂下眼睛,脸色有一丝隐约的苍白,眼神幻变之间,迅速变得呆滞无神。
“……”
听着皇帝喉咙里发出毫无意义地嗬嗬声音,却毫无示下。 高福临有点着急,束音成线说道:“皇爷,情势紧急,不容耽搁。 奴婢神官监掌印太监高福临,还请皇爷即刻颁下密诏,俾使奴婢等有所凭依指望!”
皇帝踞坐不语,缓缓地歪倒在床榻之上。 毫不理会。
寂静地夜里,高福临心中格登一跳。 这是怎么了?
若有所疑,若有所觉,高福临心念百转:难道?还真是被人以药迷惑了心智?或是中了什么邪术厌胜?
事急从权!
高福临一咬牙,再不顾什么上下尊卑、纲常礼教,倏然一闪,已到了床榻边上……
时入隆冬,天气愈寒。
端坐在南窗大炕上的展皇后。 身上罩了件石青银鼠褂子,粉光脂艳,雍容华贵。
铺着新猩红毡的炕上,设了大红彩绣靠背引枕,搭着黑狐皮的袱子,晨光从窗棂中照射进来,将坐在大白狐皮坐褥上的展皇后,映出一圈朦胧光晕。 衬得越加的艳若鲜花,曼妙风流。
当地放着鎏金珐琅大火盆,火炭红红,乱散幽香,展皇后的两边又铺了皮褥,坐了皇贵妃顾氏和周氏。
是日军次昌平。 驻跸于当地皇庄。
展皇后这趟离京,说是微服出巡,实际上她并没有真正露面,遥领军事、冷眼查察而已,这就是她身为女人地难处了,即使当政柄权,也很难抛头露面,只能依赖亲信太监和其他心腹在幕后遥控大局,何况展氏一党以诡谲的旁门手段‘窃国’当权,更是不能公诸天下地隐秘。 在京师情势日趋紧张之际。 展氏冒险离京。 微服巡视,目的就是为了确认京师附近驻军的忠诚。 牢牢掌握住军队——展氏一党要想在未来的京师危局中胜券在握,屹立不倒,掌握住刀把子才是最最要紧的事项。
就在上个月,好几个上本参劾的翰林,因为‘出言不逊’被朝廷降旨廷杖,两个翰林各受廷杖六十,削籍为民,永不叙用。 另外两个翰林官员则因‘言辞孟浪’, 廷杖八十,充军边省,终身不赦。 廷杖本是太祖开国时所设,几百年沿袭下来,如今已成祖制,官员受刑不过者往往立毙杖下,幸存者也臀肉无存,留下永久残疾。 然而,那些外朝文官,不管是东林党、复社,还是齐党、楚党的官员,都摆出一付“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地架势,言辞激烈的参劾奏章,依然象雪片一般飞进宫去——在不少外朝文官的心目中,因为上本奏劾而受廷杖是一种士林荣誉,被廷杖而死的人是儒林烈士,被廷杖致残的人则是儒林大贤,殉道赴死、惟恐人后的文官向来就不缺少。
本来文官上本参奏,因言词孟浪,有失体统而遭廷杖责罚的事情,帝国皇朝历代以来都不少见,但是内廷后党的智囊谋士们这一次却觉着事有蹊跷,曾经密令皇室密探们着力打探其中缘由,虽然始终不得要领,后党地智囊谋士还是从种种细微迹象中,对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情势有所洞察,知道京师中各方势力长久以来的龙争虎斗,很可能面临彻底摊牌的局面,因而谋士们才有了暂时离京巡视、暗中部署应变的提议,一来展皇后可以借离京巡视的机会观察京师附近驻军地人心向背;二来可以给某些暗中潜藏心怀叵测的人一个搅风搅雨的‘绝好机会’,后党才好‘引蛇出洞’,俾以‘后发制人’、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如果展皇后一直守在京里,那些心怀异志,意欲浑水摸鱼的人,难免有所顾忌,放不开胆子搞阴谋诡计。
透雕漆几上,摆着几个五彩细瓷碟子,盛着些桃花烧卖、果馅顶皮酥、上用果馅椒盐金饼、玫瑰鹅油饼之类的精美点心,但皇贵妃顾氏和周氏显然更中意‘衣梅’的滋味一些——这种用药料和蜂蜜炼制,再用薄荷桔叶包裹,细甜有如饴糖的‘衣梅’, 都是江南杭州府上贡的南货,味道细腻,回味绵长,在北地也是一般人吃不着的稀罕物儿,宫廷里地贵妇人都爱这一口吃着玩儿地零嘴。
正襟危坐的展氏,就没有顾氏、周氏那么轻松了,刚大早起地,京里留守密探们的密报就到了,话说昌平府与京师的距离委实算不得太远,昨晚上发生的事,今儿就保准能在展氏跟前禀报事由始末,如何定夺决断,亦在展氏一念间的抉择。
旱灾、蝗灾、涝灾,粮食歉收,兵连祸接之外,官府考成、京察唯以催科完赋为要,逼勒庶民可谓苛厉,诚所谓‘为渊驱鱼,为丛驱雀’,中原白衣、横天红旗剿而不灭,越剿越多的主要原因之一,就在于吏治苛政,积重难返,再遇水旱天灾,时疫屡起,饥荒日甚一日,人祸天灾两相压榨,穷汉饥民实在难求活路,逼上梁山啸聚掠食也就在所难免。 而这京师里头,乱象纷呈,各种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内廷后党想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吏治整饬机会都不容易。
帝国皇后展氏这几个年头,在深宫大内中当权柄政,在其位而谋其政,幕后虽有不少智囊谋士出谋划策,众多奇人异士从旁襄助,仍要感叹一声:“为政不易,宽猛皆难!”
要维持庞大的军政衙门官署,官员显贵的俸禄廪给、营兵粮饷、战阵军械,诸般种种在在需要开销花费,钱粮最为要紧,徭役也不可或缺,这些不靠催科征派又将如何筹措?但在吏治昏乱的积弊得到有效治理之前,官府的催科征派又很容易成为变相的苛政,往往正赋之外,尚有税捐;税捐之外,尚有征派;私征不已,滥派不止,以致民不聊生,遍野哀鸿。 内廷后党在吏治和催科之间进退两难,展氏虽有奥援强助,亦不过勉强维持朝局而已,国用财赋暂时还只能仰给于江南漕运和京仓储粮,但是江南历年大灾不断,京粮漕运已是输运为难,勉强维持而已,一旦天下有变,京师依赖的江南漕运突然中断,也是大有可能的。 实际上仅控制着山西、北直隶、山东和河南部分府县的内廷后党,如何整顿朝局,如何另辟财源,都是他们为之忧心不已的事情,但迫在眉睫的还是京师畿辅那如同地火岩浆一般的权争情势,不彻底解决这个权力归属问题,其他什么吏治变法政治清明都是无从谈起的。
面对京师错综复杂的权争情势,展氏甚至有点羡慕西北的平虏侯雷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