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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9节

惊雷逐鹿-第5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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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近西苑。 明闯丹房的事情,以高福临如今在宫中受排挤地现状。 显然是不可能做到的,无论他有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都将碰壁,而且还会惹来嫌疑,甚至招致杀身之祸。

但是富贵险中求,生死在一搏,要想以‘拥立’而论功。 邀功请赏,隐忍到如今的高福临就不得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怎都要想办法潜入西苑丹房,觐见‘皇上’,披心沥血,一陈肝胆,否则什么晋官加爵。 什么荣华恩宠都甭想了。

想想本朝百十年前‘南宫复辟’之事,那些在‘夺门之变’中以拥立之功晋官加爵的‘夺门功臣’,不管他们日后是什么结果,当时功赏之厚,可谓空前绝后,荣华富贵。 光耀一时,在高福临一干人心目中,若能如‘夺门功臣’一般的荣华富贵,却也是不枉活此一生了也。

高福临这厢也是下定了破釜沉舟的决心,定要将那龙潭虎穴闯上一闯,倾尽毕生本事也要混入西苑觐见皇帝,不生则死,不计后果!

梦中天地,苍白浑沌。

从浑沌苍白中重返人间世地皇甫崇德,在暗夜黎明前的一刹那。 倏然觉醒!

这是什么地方?

‘梦醒时分’的帝国皇帝。 浑浑噩噩,仍然迷糊。

香馥赤裸的女人。 压住他半边身子,有点麻木……

褪去衣裙后呈现的美人香艳,身子上颤动的雪乳,美丽的,年轻的娇靥,在眼前展露动人地笑容,丰盈诱人的**在胸口磨擦,柔软温暖的玉手摩挲着胸膛、小腹……

**在他耳边轻笑,吐气如兰,柔媚甜蜜……

然后……

然后,皇帝醒觉到自身的现实处境,这是在西苑,这是在他的丹房,密室勾连栉列,内侍环值,是皇宫大内之外的另一片宫禁,神秘而为人非议地所在——这里有的是皇帝内心的野性、疯狂、暴戾、纵欲的幻象复合。

浑浊暧昧的灯光,照亮着精致的镂花窗棂……

皇帝曾经簇拥着美女、歌僮,带着随从、近侍、胡僧,在这迷宫一般的精舍别业里,在帏帐、暗门、暖阁、绣榻、莆团间,秘合狂欢,通霄达旦……

全身僵麻无力!

有人在他身上施以迷乱心智的恶毒禁制,让他整日浑浑噩噩神识谵妄,与傀儡无异——皇帝并不是此道行家,对皇宫大内之外,那起子三教九流中人所擅长的‘巫术妖法’所知不多。 但是从小就有内廷供奉左右扈从、饱学翰林春秋讲学,皇帝日夕熏习,其见识和眼界并不算肤浅,甚至可以当得上一个‘广博’的评语,虽然大多数见识轶闻,都是从别人口中听来,从典籍书卷中看来,但深知宫禁之中阴秽和狠毒地皇帝,却也知道中土历代以来发生在宫廷禁苑中地巫蛊之祸、厌胜之术是多么的阴诡骇人。 一念及此,恍然醒悟,他目下地处境,十有八九是着了人的暗算,被‘邪法妖术’或者‘迷心毒蛊’一类的阴邪恶秽所害。 谁知道是哪个天杀的混蛋,竟然不怕诛灭九族之祸,敢在九五至尊的身上下此毒手?

困在丹房静室之中,形同软禁,即便是至尊天子,到此一步田地,也是插翅难飞了。

幽光朦胧,一盏玻璃宫灯将整个静室照得略有些亮,皇帝却觉着这里是一间囚室,一间囚禁皇帝的囚室。

嗯,是沉香的味儿……没错,丹房静室惯常燃点的香料之一。

有定心宁神之效的沉香,并不能让皇帝安宁,他其实还可以稍微活动,但很是吃力,当他咬着牙试着挣扎坐起,稍一动弹,便是一阵头晕目眩,浑身软绵无力。

身陷绝境。 皇帝不再试图挣扎,冷静地思考着自己的未来。

情势很不妙,被暗算地他,精气神焕散,现下的清醒也许只是昙花一现,在下一刻他又将重归迷乱,任人摆布。 他现在唯一能够争取的事情——就是不让任何人有机会察觉和发现他这个傀儡皇帝,曾经在这个时候清醒过。

身上沁出一层冷汗。 皇帝眼神在昏黄的灯光里隐晦的变幻,脸上偶尔涌出一抹掩饰不住的怨毒和阴沉的神色——皇宫大内之中,还有谁值得他相信,值得他托以腹心,寄以希望呢?

脚步声橐橐入耳,皇帝放松肢体,气息徐敛。 脸上掠过一丝阴冷神色,转瞬即逝,心底深处却在狂怒地发出可怕厉号。

眼中可怕地森冷光芒骤然消失,身在危境,什么事都可能发生,他不能引颈待死,只能行那假痴不颠之计,装疯卖傻。 蒙混一时,待机而动。

他不能绝望,他要为自保翻盘而孤注一掷,赌这一局。

草木一秋,人生一世,不都是注定在生死两途中左右徘徊么?

人生自古谁无死?生又何欢?死又何惧?

晕眩在这一刻袭来。 缓慢但是坚定而不可抗拒地向全身扩散,皇帝在逐渐失去清醒神识,昏昏入睡。

在彻底昏睡过去之前,皇帝只是在疑惑,朕——为什么有这么一小会的清醒?为什么清醒之后,又重回昏聩?难道是暗下毒手之人,久未出事,故而麻痹轻忽?……

……

天色渐渐放亮,丹房静室之内,甚至可以隐约听到内侍早起地轻微声音。 还有那鸟儿在寒冬北风中艰难觅食。 啁啾怨叹的孤寂鸣叫——冬日漫漫,北风呼呼。 我的春天,什么时候,会来到?

紫禁宫城西面,太液池三海横亘,中有万寿山、犀山台、团城错落点缀,一池三山,烟波浩缈,其中广植芙蕖荷菱,沿岸亭台楼阁,美仑美奂。

每逢夏秋时节,芙蕖接天,花香十里,绿叶婆娑,水鸟啁啾,遥望烟波碧荷,宛如仙山琼楼。

此刻时值隆冬,池水冰封,一望平畴,却是一片雪白萧疏,唯有远远近近的松柏不凋,苍青翠绿,稍存一点半死不活的生机。

有了内线的秘密接应,高福临混入西苑的想法,很快变成了现实。

数天之后地起更时分,高福临趁着夜色的掩饰,匆匆来到太液池边一个僻静角落之时,十几张健骡拉的冰床,已经候在了岸边的冰面上,披蓑衣戴毡帽的二十几个青袍宦官,正在闷头搬运一筐筐柴炭果蔬、鸡鸭牛羊之类的吃用之物——西苑丹房人齿繁多,又养着不少珍禽异兽,每日早中晚都要着人往丹房里送米粮果蔬等许多吃用杂物,连饮水都要专门送进去。 除了肩挑车运之外,冰封之前还可用舟船装载,隆冬上冻之后则可用冰床,一般都从‘积水潭’的偏僻处进西苑三海,从水面或冰面载运货物比较省力轻松,只是需要上下装卸、来回倒腾,稍微麻烦一些,但宫禁之中也只得这样了,大内不是谁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地儿,叠床架屋地规矩又多又严,是不得随便放肆的。

高福临想摸进西苑行事勾当,就得事先弄到可以在西苑丹房中通行的穿宫牙牌,还得弄到可以深入丹房的特造关防和随驾军官勇士的冠服袍带。 穿宫牙牌可以让他最大限度的抵近丹房,而特造关防和冠服袍带则能让高福临混入丹房地中枢腹地,余下的事情,高福临能不能顺利见到皇帝,就纯看他的武技身手和运气如何了——穿宫牙牌、特造关防和冠服袍带,高福临已经通过他自己的一些人脉关系,付出不小的代价之后,事先弄到了几样真家伙,诚可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等内线安排好进入西苑的诸般关节事项,他就可以混入西苑行事了。

拉冰床的健骡,为了防备骡子在冰面上滑倒,蹄上都钉上了带剌钉的铁掌,冰床底下也钉有一些个铁制小泡钉,与帝国北方的马拉大车差不多是一样地行头。 这样地冰床被骡子拉着在冰面上滑行。 若是放缰疾走,快得简直象在飞一样,铁掌铁钉与坚冰磕碰,还会发出极有意思地声音。

宦官们装卸完吃用货物,也不管高福临是何许人——他们这些底层的低阶宦官,已经习惯了明哲保身,不该问地不问。 不该说的不说——径直驱赶着骡子进发,迟了时辰时。 可没有他们这些人的好果子吃。

在嗒嗒蹄声中,高福临无惊无险地混杂在杂役队伍中,借着茫茫暮色的掩饰,深入西苑。

松柏树梢上地积雪簌簌,从北风掠过的颤动枝头零零碎碎的掉落,化作雪霰、雪粉、雪末、雪雾,冰冷地漫过蒙蒙夜幕。 消渗在阴沉的黑天雪地当中。

高福临已然苍老的心,也在簌簌颤抖,血在烧,却没有一丝的犹疑,没有片刻踯躅。

将近宫门,隐忍阴沉如高福临这样的积年宦官,也情不自禁地生出一丝胆怯,鼻息在紧张中不由自主地粗了些许——

几乎尚在垂髫之年。 高福临便生活在这个宫廷禁苑当中,在这里长大,在这里成年,在这里年华老去。 西苑这片宫禁,高福临并不陌生,里面地一草一木。 都深深地刻印在了他的心头,其间经历了几代皇帝,多少宫廷风云变幻,他高福临才坐到今时今日的位置上。 皇宫大内就是一座牢狱,但也是如高福临这样的幸运者,得以青云直上的登龙之阶。

说不请其中的原由,饶是以高福临的隐忍阴沉,久历宫禁权争这么多年,尽管事先他们为此付出了巨大代价以疏通各处关节,并精心做了缜密细致的安排。 且内线再三向高福临等人保证‘万无一失’。 但到了斯时斯地,仍不免忐忑和紧张。

幸好。 ‘灯下黑’地规律,似乎在很多地方都起作用,即便是西苑丹房这样的宫苑禁地也不例外,守护丹房的大内侍卫,也许是根本就没有想到会有人处心积虑地密谋伪造身分擅入宫禁,他们只是例行公事的查验了每个人的‘穿宫牙牌’,就很快放行了,并没有对杂役宦官中多了一个陌生面孔感觉有异——宫禁中的宦官,毕竟是太多了,多一个两个生面孔地宦官,根本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穿宫牙牌不假,谁愿意大冷天的多事呢?有那闲工夫,还不如多灌二两黄汤下肚暖身。

高福临就这样大摇大摆地摸进了‘丹房’禁地,很快瞅了个其他宦官不注意的空当,趁势跃身飞起,竟如一只敏捷无比的青鹘,纵掠而起,一只手轻盈地在檐椽瓦口上一搭,已跃登屋顶,与夜色融为一体,顺着屋脊蛇行鹤伏,忽停忽行,倏然已到一堵近四丈高的红墙之顶,墙下植有槐柏大木数十株之多,高福临扑下高墙,如鸟移枝,穿树行杪,树尽而登屋,屋尽已登楼,飞奔如魅,犹如插翅,疾掠无声,完全不露行迹,瞥然已不知所在。

“尚可将就了。 ”

飞掠腾空,过屋越房之际,高福临亦不无得意于自家身手的矫健,这淡淡一句,虽微不可闻,却也是真实的心声写照——高福临在畸门‘阴符握奇’心法的修为上,平生亦是颇为得意和自傲,虽然这么多年未曾再显身手,筋骨却未见任何衰朽之态,在他而言,虽然年华老去,深不可测的一身武技却仍足以让他睥睨横行,任是谁都不敢小瞧他一个人地份量。 宫中畸门中人之所以极力排挤于他,其中一个重要原因,何尝不是忌惮他高福临地武技修为呢?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俗话所谓‘出头椽子先烂’,这道理正应验在高福临身上,年轻时的轻狂,种下诸般恶果,直到‘跌倒’之后才学会强抑本性隐忍自保,也才养成了他地阴沉之性。 但还有一句话也应在了他的身上,‘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隐忍多时的高福临终究还是有忍下去的时候,时光催人老,他的年岁已经老大,若不能在长久沉默后爆发,就只能在沉默中慢慢消亡了,这便是他的无奈。

高福临飞奔迅捷,有如离弦之箭一般,但又悄无声息,不带出任何可疑的声息。 在宫殿屋宇之间奔走腾越,不消眨眼工夫,健捷如猱,沿着楼角而登,顷刻至颠,贴着脊檩,疾趋而行。 逾十数重垣,始达一处庭院。 灯辉室中,而门紧扃,高福临脚下借力飞起,空中微微一顿,踊身跃下,直立挺然,稳稳地落在了庭院之中。

庭院中有一造型古拙地葡萄架子。 这个寒冬时节自然没有藤蔓缠绕果实挂枝的天然生趣,只有虬突盘屈的粗壮老藤兀自编织着萧疏幽冷的况味,另有一番韵味。

在架子下设了石案石墩,石案上还摆着朴拙无华的一把紫砂茶壶和茶盏等物,此时此地,很是可怪。

高福临神态自若,径直落座,拿起案上茶壶茶盏自斟自饮。

猛抬头看时。 一个红袍玉带的老太监便悄无声息地赫然站在了高福临面前,气派与一身青袍青袄,显得寒酸卑微的高福临迥然不同。

门户紧阖,灯光透窗而出,忒是昏暗,伫立庭院中地两人。 映在地上拉得长长的影子影影绰绰,摇曳飘忽,仿如幽魂。

两个人都没有理会房中有没有不相干地人在——事实上,这处庭院,房中点着灯火只是掩人耳目的幌子,空旷庭院才是彼此见面的真正地点。 在这‘西苑丹房’所在,闭门密谈反易引人疑窦,‘大庭广众’之下却可从容掩饰真正意图。

一开口,老太监的声音却清亮柔软得宛若少女:“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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