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逐鹿-第18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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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水继续东流,出秦岭、巴山,经湖广郧阳府(已为‘横天大王’薛红旗部所割据),抵达南阳。
南阳之地地势开阔,四通八达,自南阳可以纵横四出:或北上三川河谷,或东出中原,或南下两湖。
因而有了汉水的汉中府,才成为秦陇巴蜀荆襄的中枢回旋必争之地。
狄黑为东取四川、汉中筹谋已久,对汉中早就虎视眈眈,而且都督大人雷瑾还占着受命戡乱的大义名份,态势对西北有利。
若不是都督大人视弥勒教为肉中刺,必欲先拔之而后快,此事有关大局,狄黑也不愿轻举妄动,否则早就加以兵锋,直取汉中了。
路通到山顶,桥架着横云,成千上万的工匠民夫,在榛荒险峻中忙着开山辟路,大道通津向前延伸。
通往阳平关的驿道上,盘越深涧,穿越山阴,骡群、黄牛、驴马、大车、独轮车,都在不停输运,无不气喘汗淋,一派战备繁忙的景象,前方在定军山一带,受狄黑节制的步骑兵马与汉中蓝廷瑞部正处于紧张的对峙状态,时常爆发小规模的战斗。
狄黑驻马远观,若有所思——
对于目下汉中、四川的征战,形势已经有了些不太为人注意的变化,狄黑认为是时候将汉中和东川全盘考虑,才能真正解决弥勒香军和汉中流民军的问题。
狄黑曾经对汉中流民军的两大首领蓝廷瑞和鄢本恕有过非常细致深入的研究,认为其中大有文章可作。
鄢本恕是盐工出身,造反争天下之心比较坚决,属于死硬的主战一派;
但是蓝廷瑞就不同了,其人行商贩卖出身,见多识广,机变有余,但却是被逼上梁山的那一种,硬是被鄢本恕、廖惠(已经阵亡)等人推举到大首领的位置上,造反到底的信念远不如鄢本恕那般坚决,是个可以谈交易的人。
蓝廷瑞就是西北幕府解决汉中的突破口,这也是西北幕府高层的共识。
为此,在雷瑾的首肯下,西北幕府各曹司署已经对汉中流民军内部,上上下下做了大量的秘密布势和铺垫工夫,渔网撒下已经多时,狄黑认为现在该是收网的时候了。
但是,如果只解决汉中,而不是连同东川一并考虑,这着棋虽然不能说是臭棋,至少未见得有多么高明,如何一石击二鸟,计出连环,才能真正将这一步棋走活。
即便是单纯从拿下汉中的角度来看,也必需要考虑到弥勒教、薛红旗、刘国能三方的反应,这三方对西北幕府大有戒心,唇亡齿寒之忧无时无之,虽然山川阻隔,三方当中大举出兵支援汉中抵御西北幕府的攻势不太现实,但是在物资粮秣上加以支援却是大有可能,所以拿下汉中还是得更多的依靠瓦解招抚的手段,以便集中主力以解决东川弥勒教。
看看天色,狄黑暗自想着:已经呈送上去的绝密作战方案中,还有什么可以修订的地方呢?
就目前态势,狄黑的作战方案必需得到多方面力量的配合协同,没有雷瑾这都督大人的居中命令协调,他的方案很难达到预期效果,必须在雷瑾的全力支持下,他的方案才是可行的。
狄黑虽然被雷瑾授予了西川北线和汉中方面的指挥全权,但除了日常军务之外,涉及的用兵方略和用兵部署还是保持着请示汇报的良好习惯。
这是狄黑为人谨慎之处,决不自恃有功就得意忘形,因之也就深得雷瑾的信任,他也根本不担心雷瑾会驳回他的禀启手折。
疑则不用,用则不疑,雷瑾一向秉承这样的用人原则,所以西北幕府的部属幕僚才敢大胆任事,没有太多的推诿扯皮情事。
行行复行行,马蹄声轻快,狄黑率军移驻阳平关。
一进城门,就感觉到备战的忙乱嚣纷,南来北往车马成群,马蹄,车轮,鞭影,飞尘,军队,行人,满城到处可见剽悍的军人来去,即便是民夫也多半是征募来输运粮秣辎重的。
旅馆,茶肆,澡堂,统统安插着军人,在这川陕之间的军事重镇,吞吐着万马千军。
丽景园芳意轩;正是午后燠热之时,已近申末酉初。
纱窗外风摇翠竹,吹送来缕缕微风,屋中设有冰炉,便因风而生丝丝清凉,消去许多的署热。
雷瑾自午后开始用了一个时辰处理军政事务,侵入边墙的鞑靼蒙骑已经自行退回塞外,不远万里从卫藏地方远道来袭的卫藏吐蕃联军也已经被击溃,正在追击剿灭之中,虽然给雷瑾惹的麻烦不小,但水来土淹,也不过如此。
西川狄黑的手折,雷瑾只朱笔批了:“知道了。前方军事遥隔千里,且兵事自古诡谲多变,弟若从中御也,必有迁延误事之时。前方一应军机端赖兄之临机决断,处置应对。弟若有所拙见,亦自当驰告,兄可参酌,择其中一二可用之言用之可矣。后方协调,弟自任之,必不误大事!汉中、东川,取之自有先后。汉中之策,今阳平关、略阳、大散关俱在我之掌握,成三面夹击压迫之势,蓝廷瑞窘迫甚深,当此即,诛灭鄢本恕一党,事即可成。唯东川之事,兄当隐秘之,伺其懈怠,攻其不备,合州一下,弥勒虽凶顽,必为我所擒!此白。”
公事完毕,雷瑾开始阅读诵读弘文馆所新刻印的外域异族书籍图册。
不过,雷瑾并没有闲暇全部通读一遍卷轶繁多的所有书籍图册。
弘文馆有专门的节略摘要,对每一本新刻印的书籍都分类摘要编录了节略以便浏览,另外通译馆、弘文馆和内记室都各有专人负责将一些他们认为重要的见闻新知摘录出来汇编成书札,让各官署的官员吏员一体传阅,以开阔官吏们的眼界。
雷瑾一般只亲自翻阅比较感兴趣的书籍,或者让内记室侍读、典籍选择一些章节诵读给他听,并且只要有可能,他会让通译馆、弘文馆中的文人骚客,文官学院、武官学院延聘的‘教授’、‘博士’,还有高僧、真人、阿訇、大儒每月轮流作讲官,经常给官吏们开经筵讲学,他自己也经常去听讲,但讲学内容就百家纷呈,不只限于儒学一派的经典,这也逐渐成了西北幕府的一项列入官员考绩的成文之制,与现任职的文武官员吏员必需在休沐期间轮流到文官武官学院吏士学校讲学以及进修成为西北幕府的三项创新之举(注:经筵本是皇朝制度中,由儒生充任讲官,给皇帝、太子、皇子们讲读解释儒学经典的一种制度,其实充任儒学讲官也是一种任官资历,是古代官场上不容忽视的一种资历)。
雷瑾个人偏向于涉猎外域异族的历史、地理、政治、风俗、战争、法律等,而对文学、音乐、绘画、舞蹈之类仅作有限涉猎,深入了解的兴趣并不大。
这倒不是特别偏好,而是雷瑾认为对于一个掌握全局治民理政的人来说,开阔眼界,拓展胸怀是必要的,但是对治国者而言,擅长甚至沉迷于诗歌、绘画、音乐等闲情逸致并非好事,一般涉猎通晓懂得欣赏也就足够了,沉迷斯为害也。
此时,正有侍读以娇媚糯软的声音诵读着《奥德修纪》中的一些段落,雷瑾身着燕居便服,斜坐在矮榻上倚着靠垫瞑目静听,现在的他已经不象年少轻狂时候的跳脱无忌,放荡不羁,性情中已经多了不少沉静和冷肃,时光最能改变人也。
轻微的步声突然由远及近传入耳内,是落脚时故意放重了力道的脚步声,不过可以“明显”的感觉到气机转换的滞涩,当然这种‘明显’只是相对于武技修为到了雷瑾这一层次的高手而言,普通人哪里可以听到分毫,感知一二?
一张素面朝天的清水脸儿忽然由模糊而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是峨眉的尼法胜!
尼法胜还捧着托盘,似乎是用来消暑的冰镇小吃什么的。
对于自己突然出现的诡异本事,雷瑾无动于衷,并不惊讶。佛门禅定神通有所谓的‘六通’,如天耳通、天眼通、他心通之类,即属于精神念力修持方面颇有些惊世骇俗的神通,其实在虔信佛陀的信徒看来,所有的神通都是小道末技,不足为法,更不值得炫耀,雷瑾不是佛陀信徒,更没有炫耀的必要。
作为出身峨眉的护卫,澹泊而明静,恬美而含蓄,尼法胜娇小的身子,一抹淡淡的笑,掩不住飘飘出尘的气韵,谁能想得到她在对敌之时却是刚猛无俦,凶暴强横。
尼法胜等人虽然已经是雷瑾的护卫没错,不过由于她们的伤势未愈,并没有象其他的峨眉高手一样排班轮值,充任警戒护卫。
尼法胜选择这时候送消暑小吃来,正是雷瑾处理完了公事的时候,想必是有什么事情要顺便关说一二,故而雷瑾打算先吩咐侍读退下。
帘子轻卷,尼法胜闪入轩室,手中正捧着个填漆剔红托盘,上面放着几个青花细瓷碗和银匙。
雷瑾刚好睁开双眼,起身来轻轻吩咐一旁的侍读:“你们先退下吧。”
侍读忙敛衽施礼退下。
尼法胜将托盘放置在矮榻边的几上,青花细瓷碗中盛着大碗的冰镇鲜菱、雪藕、莲子,看着分明是绿痕的手艺了。
“阿弥陀佛。贫尼有礼了。”
雷瑾双手合什回礼,笑问:“师太可是有事?”
“不敢,贫尼只是关心四川战事,自告奋勇抢过了给大人送消暑小吃的任务,想顺便打听些消息罢了。”
雷瑾笑道:“详细的消息本爵亦是不全知,狄爵爷总揽川北、汉中军务,最新消息就是本爵,也得等四川方面报上来才可以知晓。放心吧,本爵的承诺是算数的。”
雷瑾的直言无忌令尼法胜有些赧然,低诵一声佛号谢过。
“呵呵,师太可曾品尝过绿痕做的冰镇湖鲜?别有一番鲜新滋味的,尝尝?”
尼法胜也不矫情,落落大方的取碗匙盛了一小碗递给雷瑾,自己也盛了碗慢慢品啜起来。
雷瑾微微点头,一边一匙一匙的品尝鲜美的湖鲜,一边和尼法胜说些闲话聊天。
雷瑾阅尽春guang,见过许多的绝色,这尼法胜只是容色清秀,气韵清逸而已,雷瑾并不很注意她,虽然还是一起共过患难的战友。
吃罢了湖鲜,尼法胜正收拾碗匙,不知什么地方的一管箫儿,呜呜咽咽地便吹起来,清吹细细,水流花放,幽情脉脉,芳意缠mian,整个轩室便被这箫声笼罩,覆盖……
尼法胜不免也听得有些出神,正奇怪这戒备森严的丽景园中怎么会有人随意吹xiao,却蓦然发现雷瑾有些儿不对劲了,似乎着了暗算,面上已经隐隐浮现黑气,竟然是中毒的症象。
雷瑾已经蚨坐在地,浑身微微颤动,显然是在全力颉颃毒力的侵蚀,一双黑瞳似乎在慢慢扩大,更加黑亮,更加深邃,眼神渐变,焕发出令人心悸的奇异光芒,宛如冷电,整个人转眼间笼罩在一股诡异阴森、寒冷凶厉的怪异气氛中,杀气腾腾慑人心魄。
尼法胜顿时冷汗津津,这下事情大条了。那箫声大有古怪,却不该在此时吹响,生生把她牵扯进漩涡之中,这嫌疑可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锐利的眼神迅速扫过还残余的一点点湖鲜,下意识地嗅了一下,没有任何下过毒的迹象,尼法胜稍稍松了口气,再说她刚刚和雷瑾一起吃的湖鲜,没有可能只有雷瑾一个人中毒才是。
尼法胜作为峨眉的‘利刃’,可不是不闻世事的一般出家人,对于江湖黑白两道上的鬼蜮伎俩也都可以算是行家里手了,辨毒也是必需掌握的本事,何况峨眉跟川南的罗罗夷、苗、瑶等族多有来往,深谙巫门毒术的奥妙,但是雷瑾莫名其妙的突然毒发,看情形有点象是蛊毒,但与尼法胜见识中的南疆巫门各类蛊毒又大有不同,以箫声引发,手法似乎比较拙劣,但这毒力之强仿佛还远甚于巫门的蛊毒。
这蛊毒怎么来的?又是怎么让雷瑾都没有防备,居然闹得中毒?要知道护卫亲军中查验毒物的手续是非常严格而繁琐的,要想通过食物、食水下毒或者把毒物从外面带进来,几乎不可能;而对于雷瑾这样经过严酷训练的世家弟子,辨识毒物也是必需的本领,防毒也颇有一套,居然不知不觉就让人下了蛊毒,虽然蛊毒与一般的剧毒不太相类,但还是难以想象的。
这时,连尼法胜这样心性恬淡的出家人也是无名业火三千丈,若不是雷瑾现在的状态非常不好,她非得杀出去不可。
丽景园中似乎有些不寻常的喧嚣,尼法胜却又忧又急,再也顾不上理会了。
雷瑾的伤势本就极为严重,虽然对山海阁异种真气取得了一点优势,占得了一点上风,全身气脉的恢复仍然非常之缓慢,雷瑾至今仍然被禁止激烈的运行真气以及男女性事。在这种情况下,突然再遭到蛊毒侵害,可谓是雪上加霜,情势危殆。
“吼!”
一声嘶哑的低吼,雷瑾身穿的外袍化为碎片,片片翩翩而飞。
雄壮健硕布满伤痕的上身,油光闪亮,但是也有隐隐的黑气透出肌肤。
雷瑾再喝一声,“我需要盐水,很多的盐水,还有木炭,快去。我快压制不住了,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