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情醉-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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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聂大才不信。
“好吧,也有一些其他的原因。”刘青雷星目微闪,略略思索了片刻,而后唇角上勾成弧,“你不觉得她有胆有识,也算是聪慧之人吗?”流落市井,身上也毫无千金小姐的娇弱之气,偏又识得圣贤书、腹中有才华,“我府中所缺少的,就是这么一位主事当家。”
他一年中甚少有闲居家中的时日,府中琐事全由管家操执。但身为管家的刘权已老,其他奴仆也多是他父母在世之时所用之人,大多已年纪老迈,不能从中选出一两个可造之材来与他治家。如今他又已打算长居府中,自然要全力将府中整治一番了,这人材便是最最紧要之事。
“女子当家?”聂大颇觉有趣。
“有何不可吗?”
“若是尉迟如此选择,当然是理所应当,但大哥你却是极守礼教的古板哦,是正人君子哦。”意思是他自然是一百个不信,“倘若大哥府中真的缺乏人手,聂府倒还有几个可用的奴仆送与大哥。”
“求人不如靠己。”刘青雷依然淡淡一笑。
“你与这阿弟也不过是初次见面而已,怎知她是不是草包?而且她总是姑娘家,总要嫁人的,又怎能留在大哥府中一辈子?”再说,人家姑娘家又没同他签订卖身契约,可是自由之身哦。
“或许……”星眸微眯,视线不自觉地围著远处那个瘦小的身影奔来奔去,“有一天,我会纳了她。”
“她?!”聂大大大地吃了一惊,他并不是指阿弟配不配得上一国的大将军,而是──“大哥,我从来不知木讷的你竟也有开窍的一日。”他耸了耸肩,哼笑一声。
该说刘青雷无情、为了一己之私而耗费了一名年轻女子的一生一世,还是该称赞他也有不屑世俗偏见、娶妻当娶贤的高瞻远瞩?但不管怎么样,这位大将军的确是很有心计就是了!
“这是夸赞吗?”刘青雷挑眉。
“如果你真有法子能将她纳了的话。”嘿嘿,只怕人家姑娘还看不上他呢!
星眸一眨不眨地望著那个瘦小的女子,刘青雷微微地笑了。
“服、服、服侍?!”迷离的丹凤眼一下子瞪圆,嗜睡的眼神霎时清明起来,略白的唇动了一动,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不、不、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瘦小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后挪两步,避开身前气势迫人的男子。
“是啊,阿弟。”清雅雅的声音甚是和蔼可亲,“当初我义兄要你跟随回府,为的是什么──你难道不记得了吗?”聂大的手仿若不经意地拂过右臂。
呃──太、太……卑鄙……了吧?
“原本这船上是有侍候的奴仆,但……”儒雅的容貌上是深深的无奈,“也不知为什么,这两日江上风浪太大,为了加速行船,船主只得调了那些奴仆去了船头。”啊,没法子,“我义兄的右臂实在是……所以,只得麻烦姑娘了。”
可话……也不是这样说吧?
“怎么,阿弟,你不想负起责任了?”几日前的拍胸脯打包票他可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哦。
“责、责任?”呜,头皮好麻,好麻。
“是啊,我义兄不是说了吗?他要你随他回府服侍他直至伤好,你也同意了的。如今你也休息了几日啦,与我义兄也算熟悉了,所以,你是不是该开始了呢?”
“可……”她哪里同那位“义兄”将军大人熟啦?她除了那日曾近见了他一回外,这几日从未敢冒犯过君颜呢。至于言语,更是一句不曾讲过的啊!“大公子,男女授受不亲,您也明白的啊。”
她不要啦。莫名的,她一点也不想同那位气势威严、神情冷峻的大将军扯上一丁点的关系。
危险!她的第六感觉告诉她。
“非常时期,也顾不得这许多身外俗事啦。”闲闲一句话,轻松地给她打了回票。
“可我、可我──”名节啊,这时代的女子都要保护自家的名节的!
“阿弟,你年岁应该也不小了吧?”就算最初会被她的一张娃娃脸欺骗,但看过她的言谈举止以及半垂凤目中的成熟眼神,他敢断定她至少有双十年华,“能进将军府是你的天大机会。你,不要呆呆傻傻的不知把握。”他透露一点点内幕消息。
可是,阿弟没有他意料中的一脸欢喜,反而一下子冷下了双眼、冷淡了红颜,实在令他吃惊。
“公子爷,阿弟从来不奢想著麻雀飞上天,阿弟这一辈子更不曾想著成为人妻。”至于妾,则更不在她的设定中!“您既然如此讲了,阿弟前去服侍便是。等将军伤好,咱们便互不相欠了!”福了一福,她转身走了。
这小小的女子……有意思啊。聂大不知为什么,也微微地笑了起来。
第三章
一弯冷月,柔光莹润,静静地伫于深秋的苍穹之中。淡散的雾霭,轻轻地随著徐缓漫步的秋风飘飘荡荡,给停泊江岸边的静默行船笼上了一袭微冷的薄薄纱衣。
刘青雷倚窗而坐,高壮的躯体随著波浪而有些微的晃动,耳边松涛阵阵。这时,手捧书卷、就著昏黄的烛光,该是怎样闲适的心情。可是,他却在听闻某事某情之后,浓眉不由得渐渐蹙起,如漆的星眸再也无法注意眼前的文字。
“你刚才说什么?”抑住诧异的心神,他再次确认他的听觉是不是也随著他的右臂给坏掉了。
“聂公子说了,这航船上奴仆紧缺,所以将军大人以后由奴婢服侍。”瘦小的身子站得挺直,只束著一条长辫的脑袋却垂得极低,语气中的不甘不愿由那两个咬得很用力很用力的“奴婢”中显露得很明白。
奴婢啊。生性自由奔放的她,竟然有落到自称“奴婢”的倒霉一天……报应啊,报应啊!早知如此,那日在茶楼她就不该顾忌有什么“爱喷人茶水的白衫子公子爷”,无事生非地往后一跳?她干吗管不住自己大嘴巴、出言辩驳?干吗不想想后果地负起见鬼的“责任”来?
唔,可恶可恨可恼啊!
“姑娘,阿弟姑娘?”
这瘦小的女子虽低垂著头,让他一时看不到她脸庞上的神情,但见她一会儿用力地咬牙切齿、一会儿狠劲地握双拳,一会儿单薄的双肩抖个不停……他大抵也猜测得出她脸上的表情──此时此刻一定是刻著“悔不当初”四个大字。
一直唯唯诺诺、平凡得一如时下的女子,却因为一时的气愤难平而……被人瞧出了真面目!呵,如果是他,或许也会如此吧?
“阿弟姑娘?”他再轻轻一唤,深若黑潭的星眸慢慢泛起了有趣的光芒。
只是,回应他几乎算得上“温柔”轻唤的,依然是阿弟双拳紧握、双肩猛抖的咬牙切齿模样。
“阿弟姑娘?”星眸中的笑意更明显了。
“呃,啊?将军大人有事吩咐?您是要就寝了吗,还是想吃一些宵夜?要不要奴婢给您倒杯茶来?或者您……”流利的讨好之语便似这船下的汹涌江水般滔滔不绝地涌向他。
天哪。他有些受不了地用手中的书卷拍拍隐隐作痛的额头,发觉时光似乎又倒回了那个秋日茶楼中,这小小女子连绵不绝的道歉样子……
饶了他吧!
“阿弟姑娘,我什么也不需要,你可以住嘴了!”他不得不略略加重语气,朝眼皮子底下这个挺得笔直、脑袋也垂得低低的小女子咳一声,端出他端坐军帐的威严来。
“呃……奴婢遵令。”很快很乖地应了声,瘦小的人儿立刻从善如流地关紧了嘴巴。啊,她眼前这高壮的男子是将军呢,她要小心再小心一些,免得被军法处置!
“你不用怕的,我并没生气。”见这原本聒噪的小女子果真噤口不语了,他却又突然间很不舒服地挪了挪身躯,“阿弟?你怕我?”
“俗话说‘将军肩头能跑马’,奴婢哪里会怕将军大人生气?奴婢只是很敬畏将军大人而已。”嘴放甜一点比较好吧?她和这位将军大人又不熟,除了那日在茶楼领教了他的威严气势之外,可以说一点也不了解这男人的禀性以及喜怒。要小心应付哦,她可是很聪明的!
“你……”明明知道这油嘴滑舌的世故性子绝非这小女子的真面目,但他偏偏又抓不住一丁点的破绽来,只得暗叹著转了话题,“姑娘刚才说,是我贤弟要姑娘过来的?”
服侍于他?
“是。”不敢再多言,简简单单一个字而已。
得了答案,他有些皱眉了,心中也有些后悔了。他本不该将心底盘算说出来的。看吧,那小子自作聪明地为他惹来了什么麻烦?!
“阿弟姑娘,夜深了,你回房歇息去吧。”他再次暗叹一声,决定先打发走这让他愈来愈有兴趣的小女子,待明日再同义弟“探讨”一番。
今夜,他只想就著这如豆灯火,听著那两岸的阵阵松涛声,清净地读读圣贤书。
“可是,我、哦,奴婢是来服侍将军大人的啊!”
要她走?她自然是一千两百个乐意啊,可是……这场面上的话,她总要说完吧?
“阿弟姑娘,你是女子,而我则为男儿身。”他又叹,“男女有别,孤男寡女深夜独处总是不合礼教。”就算他已存纳她之心,但该讲的礼数,却是一样也不能少的,他自小的教养不容他有唐突失仪之举。
“啊。”这一番言辞,多少还是让她忍不住微微吃了一惊。这男人,果真是古代人呢。
“姑娘?”他叹了再叹。
这瘦小的女子,看似平凡,却又伶牙俐齿、满腹文采,头脑也甚是聪慧,但这细微的小处……却又是有著三分的迷糊心性了!谜一般的女子啊。
“阿弟姑娘,夜已深,刘某多谢姑娘的好意,姑娘早些歇息去吧!”他难得温和地再讲了一遍,心底极是诧异自己竟然没有一点的不耐烦。若在军中,他一句话要重复上两遍,只怕底下的人早已被打四十军杖了!
是这难得的宁静时光让他难得生了一点的耐心,还是他从不知自己竟也有这少见的耐性在身?唔,头疼。
“阿弟姑娘?”他唤了又唤。
“呃,啊!将军大人要喝茶还是……”
“我什么也不需要。”他马上截断她又即将脱口而出的汹涌江水,很快地用手一指她身后的舱门,“夜深了,姑娘休息去吧!一切等明日再谈。”
“呃……是。”
这一次,瘦小的身躯很爽快地转身、并慢吞吞往外移,但在步出舱门之后,又慢吞吞地转回身来,“将军大人……”
他扬眉望著她。
“将军大人,是您不要奴婢服侍的哦!”这一点一定要讲明白的,免得明日有人追究。
“是,是我不要的。多谢姑娘好意了。”他迅速点头。
“那……奴婢告退。”身子慢吞吞地福一福,伸手将舱门轻轻一关,瘦小的身子终于从他视线中消失无踪。
而后,他听到噼噼啪啪的小跑步声顿时响起,而后又立刻消失。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著她穷追不舍一般,那脚步声几乎算是落荒而逃了。
慢吞吞吗?他瞪著被关合的舱门许久许久,久到他忘了他刚刚极想去做的事。这瘦小的女子,真的引出他的兴致来了!难道……他想找寻的镇远将军府未来当家主事的人选,真的……被他寻找到了?!
这看似不起眼的女子……似乎很对他的眼啊。泛著流光的如漆星眸,再也定不下心来捧卷细读了。明日……
明日会怎样,又该当如何呢?神情威严的端正脸庞上,缓缓地漾出了一个淡淡期待的弯弯笑痕来。
明天,是美好的一天!
呜,是谁这样子讲的!
她的明天,简直一片……黑暗啊。
垂在耳朵旁的辫子松垮垮地垂在右耳朵旁,显得有些无精打采,小小的娃娃脸有些滑稽地皱了又皱,半垂的丹凤眼则一片的神志迷离。
唔,好想睡啊。
“阿弟!”天外一声喊让她马上振作起来。
“是,公子爷,您有什么吩咐?要奴婢……”
“我在让你用火给匕首消毒,不是让你用匕首削蜡烛!”
恼啊,好恼!他堂堂的京城聂府的大公子一向是温文儒雅的最佳人选啊,孰料竟有面目狰狞的一天!
“啊,是!”知错必改是她阿弟姑娘的座右铭哦。
正将无辜蜡烛凌迟的素手马上用力往上一挥,让深蓝的火焰烤上小巧匕首的尖部。
“你昨晚没睡觉呀?怎这般的无精打采?”一边仔细地将义兄右臂上的白布一圈一圈地拆下来,聂大没好气地哼了。
“奴婢晕船啊,晚上睡不著。”现在正值大中午,习惯了午休的她自然没精神做事嘛。
啊哈──一想起“午休”两字来,半垂的丹凤眼不由垂得更眯了,眼中酸酸的,几乎要落泪了。
“晕船?”不可置信地怪叫一声,聂大忍不住冷冷一笑,“这几日我见你精神很好吧?”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