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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节

九重紫 作者:吱吱(起点vip2014.02.02完结)-第1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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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墨想到宋钦的话,没有犹豫,立刻跟着吕正去了上房。
  宋宜春盘膝坐在上房内室临的大炕上,屋内的陈设如蒋氏生前,甚至镜台上的胭脂水粉都如蒋氏习惯的样子陈设者,一把蒋氏惯用的象牙镶金缕花的梳子还随意地向在台面上。
  宋墨眼眶一红,视线都有些模糊起来,耳边却想起父亲有些干涩的声音:“你回来了!事情办得怎样了?你母亲生前就惦记着这事呢!”
  “见着辽王了。”宋墨恭敬地给父亲行了礼,在父亲的示意下坐到了父亲的对面,“辽王早就知道了蒋家的事,三舅父伤势恶化后,还是辽王帮着请的大夫——倒是我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宋宜春微微颔首。叹了口气,道:“要是你母亲生前听到这个消息该有多好啊!”又道,“你等会到你母亲灵前禀给她听。”
  宋墨应诺。
  宋宜春打量了风尘仆仆的儿子一眼,道:“还没有吃饭吧?我让灶房给你弄点吃的。你也梳洗梳洗。你母亲最爱漂亮了,她要是看着你这个样子,不知道有多伤心。”
  宋墨的眼泪忍不住落下来。低下头去应了声“是”。
  吕正过来服侍他洗澡沐浴,之后有丫鬟来禀,说膳食已照英国公爷的吩咐摆在了上房的内室。
  “国公爷肯定是想找您说说话!”吕正黯然道,“英国公爷这些日子心里不好过啊!”
  宋墨听了更是伤心。
  内室临窗的炕桌上摆了几道素菜,一大盘馒头,海碗的素面。
  “快吃吧!”宋宜春坐在儿子身边,看着儿子虽然很快。但动作依旧带着几分优雅从容地吃着饭菜。
  “一晃眼,你都长大了。”他感叹着,眼中闪过一丝怅然,“我也老了!”
  宋墨没有做声。
  他并不是个擅长安慰人的人。不由地想:如果天恩在这里就好了。天恩最会逗人开心了。从小到大,只要有天恩在的场合。就不冷场。
  他静静地用着膳。
  宋宜春静静地坐在那时看儿子用膳。
  屋子里静悄悄只听见瓷器撞击的声音,把这屋子更显静谧了。
  等宋墨吃完,丫鬟们打了水来给他净手,端上他惯用的茶,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宋宜春望着宋墨,神色有些复杂,依旧没有开口。
  宋墨耐心地等着,安静而从容。
  宋宜春眼中就闪过一道异色。
  他沉声道:“你还记得娘身边的大丫鬟梅蕊吗?”
  “记得。”宋墨不明白父亲为什么突然提起母亲身边的大丫鬟,但他还是很坦然地回答了父亲。“她是母亲身边最得力的大丫鬟。”
  “你母亲去世后。我准备过了七七,就把服侍过你母亲的人都放藉,”宋宜春说着,端起了茶盅,眼睑微垂,目光落在了浮在茶中那如小舟般的绿色茶叶上。“可就在二七的晚上,梅蕊突然在你母亲灵前撞柱自尽了。”
  宋墨脸色微变。
  “还好当时是在傍晚,人不多,吕正也处置得当,这件事才没有被传得沸沸扬扬。”宋宜春道,“我把你母亲屋里服侍的人全都拘了起来,”他说到这里,猛地抬起了眼睑,望向宋墨的目光如利剑般的锋利,“你猜,吕正发现了什么?”没等宋墨回答,脸色已变得铁青的宋宜春即道,“那丫鬟竟然怀孕四个月,已经显怀了!”
  “这怎么可能?”宋墨失声道,神色间有掩饰不住的震惊。
  孩子显然不是父亲的。要不然,以母亲的性子,临死之前肯定会有所安排,父亲也大可不必跟他交待,更不必这样的愤怒。
  母亲虽然御下甚严,或者是受了蒋家的影响,并不是个古板刻薄之人。梅蕊要是看中了谁,以母亲对她的喜欢,她大可直接跟母亲说,不必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来。
  孩子是谁的呢?
  这件事如果传出去了,母亲的名声肯定会受非议的。
  他目光一闪,射出一道寒光,耳边却传来父亲的声音:“吕正去搜了她的屋子,在她的屋子里发现了几匹今年江南织造新上贡的尺头,还有几件做工精美的饰品,其中一块玉佩,用上好的和田玉精心雕琢而成,四面雕着云纹,中间是只展翅的大鹏……”
  宋墨愕然。
  他出生时,祖父曾送给他一块这样的玉佩!
  据说是宋家的老祖宗传下来的。
  宋宜春已暴跳如雷:“孽障!你做得好事!”一巴掌就朝宋墨搧了过去!

    ☆、第一百四十八章 质问

  宋墨本能地偏过头去,避开了宋宜春扇过来的那一掌,不由自主地道:“爹爹,怎么可能是我?”
  不知道是因为儿子做的事让宋宜春太气愤,还是儿子躲开了那一巴掌,宋宜春怒不可遏,大声喝道:“孽障,你还狡辩!”说着,一指脚下,“你给我跪下!”
  宋墨微愣,跪在了父亲的面前。
  “杏芳亲口承认,看见你和梅蕊厮混;陈桃证实,那玉佩就是你的东西,而且是在你去辽东时不见的。人证物证俱在,你还说不是你做的!”宋宜春气得直哆嗦,“你三岁的时候,我请了教头告诉你习武,你五岁的时候,我请了翰林院的大儒为你启蒙,就是你弟弟,我也没这样费过心血。我和你娘在你身上花了多少功夫,你就是这样回报我们的!还好你娘走了,要是你娘还活着,岂不是要被你给气死!你这不孝东西,英国公府的脸都给你丢光了……”
  陈桃……
  怎么会?
  不可能!
  宋墨震惊地望着父亲。
  杏芳是母亲身边的另一个大丫鬟,他和母亲身边的丫鬟接触的不多,诬陷他还有可能。可陈桃,是他的奶兄,是他乳娘的次子,他和胞兄陈核五岁即进府服侍他,这次去辽东,近身服侍的是陈核,谁都有可能背叛他,陈桃怎么会?
  静静地听着父亲的喝斥,他的表情渐渐变得复杂起来,直到父亲的怒火告一段落,他这才低声道:“爹爹,这件事真的与我无关!您想想看,那玉佩虽比不得府里的其他东西,可到底是老祖宗随身之物。是我百日时祖父当着众多亲戚朋友的面送给我的,我就是再糊涂,也不可能把它送给一个婢女?那岂不是昭然若揭地告诉别人我和她有私情?何况我身边从来不曾断人,做了什么事,一问就知。就算是陈桃记得不清楚了。还要严先生,还有余简他们……”
  “你还好意思提!”宋宜春却一声冷笑打断报宋墨的话:“你可知道杏芳是怎么说的?”他骤然拨高了声音。大声道,“她说梅蕊不敢不从,知道事情一旦败露。她将死无藏身之地。又怕你事后不认账,这才趁着和你欢好的时候偷拿了块玉佩,原准备是向你母亲求情的,谁知道你母亲突然病逝。她怀孕四个月,我又要把她许配人。她知道纸包不住火了,惊恐之下,这才撞柱而亡的……”他说着,一掌拍在了炕几上,蛮横地道,“今天的事你说什么也没用,我要替你死去的母亲好好地教训教训你!”他高声喊着粗使的婆子,“把世子给我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这上房当差的都是蒋氏的人,几个婆子闻言不由的面面相觑。
  宋宜春拿起手中的杯盅就砸了过去:“狗东西,我就指使不动你们!”
  宋墨只得对几个婆子道:“父亲代母亲教训我,本是应该。”一副束手就擒的模样。
  几个婆子这才慢吞吞地走了过来,低声说着“世子爷,得罪了”,一面将宋墨架起来。
  宋宜看着大怒,道:“就在这里打,给我就在这里打。”
  几个婆子望着宋墨。
  宋墨点了点头。
  几个婆子这才拿了春凳过来。
  宋墨趴在了凳子上。
  一个婆子上前,低声说了句“世子爷,您忍着点”,然后拿起丈长竹棍打起来。
  她们是内院的粗使婆子,平日里最多不过是奉蒋氏之命打打丫鬟,对宋墨来说,根本没有什么杀伤力,何况她们有意放水,打在宋墨身上,更是不痛不痒。
  宋宜春看着气得满脸通红,上前推推开几个婆子,夺过那婆子手中的竹棍朝着宋墨就是狠狠地一下,屋里这才发出了第一声闷响。
  宋墨不由吸了口气。
  宋宜春犹不解似的,一面打,一面骂:“你这孽子!无法无天了!这要是传出去,你让别人怎么议论你死去的母亲!可怜她一声好强,从来不曾输过别人……”
  宋墨听着,眼前一片水光。
  父亲一向不擅长处理家务事,母亲病逝,又冒出这种事来,父亲怕是气糊涂了,他要打自己出气,就让他打好了。
  他乖乖地趴在那里任父亲打。
  噼啪,噼啪的声音,何止二十板。
  宋墨忍着。
  白色的绫裤上浸出血来。
  婆子们骇然。
  有仗着曾经得蒋氏青睐的婆子低声劝道:“国公爷,不能再打了!再打,世子爷受不住了!”
  宋宜春仿佛这才回过神来似的,他看着儿子绫裤上的血,愣了愣,“啪”地一下丢下了竹棍。
  宋墨和几个婆子都松了口气。
  谁知道宋宜春却一下子撩开了内室的暖帘,朝着外面喊着“护卫”。
  屋里的人都露出错愕的表情来。
  这里是上房,是蒋氏的内室,护卫是不能进垂花门,内院自有她们这些婆子巡夜。
  可更让他们惊讶的是,宋宜春声音一落,就有几个身材魁梧的护卫走了进来。
  宋宜春指着宋墨:“给我把他拖院子里去,给我狠狠地打!”
  这几个人,宋墨一个都不认识。
  他心中一动,想起身,却觉得全身软绵绵使不上力。
  “爹爹……”他睁大了眼睛望着父亲。
  父亲却像没有看见似的,几个护卫则手如电挚般地上前用指拇粗的牛皮筋将他绑了起来,动作无比的娴熟,一看就是惯做这事的人。
  “爹爹!”宋墨满脸的不敢置信。
  他习的是内家养身功夫,虽不如外功夫看上去那样的雄武,也还只是略知一二,等闲人却休想动他,而他现在,不仅全身松软。而且真气乱窜,显然已不受他的控制。
  几个婆子也感觉到了异常,瑟缩成了一团。
  宋墨沉下心来,想把体内的真气凝聚起来。
  几个护卫将他抬了出去,外面早已准备好另一张春凳。立在春凳旁的两个护卫手里拿也不再是竹棍。而是用来杖责充军之人的杀威棍。
  宋墨盯着父亲。
  宋宜春却看也不看他一眼,吩咐几个护卫:“给我打!”
  棍子落在宋墨的身上。宋墨仿佛五腑六肺仿佛都挪了位。
  很快,他额头上就冒出细细的汗。
  “爹爹!”此起彼落的“噼啪”声中,宋墨抬起头来。问站在庑廊下的父亲:“为什么?”
  宋宜春的目光冷的如千年寒冰:“孽障!你做的好事。还敢问我为什么!”
  “为什么?”宋墨望屋檐下的鸟笼。
  那个食水小罐用白玉雕琢的,是五岁时,父亲送给他的。
  他望着墙角那株石榴树。
  那是他八岁的时候,父亲和他一起手植的。
  他望着在寒风中荡漾的秋千。
  那是弟弟三岁的时候。父亲和他一起给弟弟做的。
  “为什么?”宋墨问父亲,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香樟树旁。有他曾经用过,现在送给了弟弟的蹴球;葡萄架上,还留着他给藤蔓牵引的红绳……
  “为什么?”他大声地问父亲。
  父亲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宋墨看着父亲,意识和视线却都开始慢慢地模糊起来,时间好像慢长的让人无法忍耐,又短暂只过去了刹那。
  耳边依稀传来父冷峻的声音:“把他给我拖到内室好生看着。”
  落在身上的棍子停了下来,父亲的话却比棍子更疼地打在了他心上:“吕正,你去请大老爷、三老爷和四老爷来,就说宋墨德行有失,我要开祠堂!”
  开祠堂!
  宋墨软软地趴在身凳上,全身像被打断了似,痛不欲生的感觉让他的人开始有点恍惚。
  开祠堂吗?
  下一步是什么?
  先请旨废了他的世子之位,还是把他逐出家门?
  眼里的泪已干涩,宋墨的艰难地抬起头来:“为什么?”
  白色的光,绿色的影,刺眼的红色,暗沉的褐色,交组成一片光怪陆离的光影。
  “身体受之于父母,您要,您拿去好了。可为什么要这样?”他看不到他要找寻的那个人,“我只想问一句,为什么?”
  没有人回答他。
  “啪!”的一声,他被丢在了内室的烧着地龙的石砖上。
  安息香甜甜的味道飘浮在暖暖的空里,让人昏昏欲睡。
  宋墨咬着舌尖,努力地让思绪集中起来。
  他不能睡,这一睡,可能就再也醒不来。
  他不怕死。
  人迟上会死。
  有重于泰山,轻于鸿毛。
  虽然他现在的死轻于鸿毛……可他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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