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招亲状-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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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扬州招亲状
作者:乐琳琅
男主角:叶飘摇
女主角:情梦
内容简介:
她披上新嫁衣,乘着花轿来到扬州城,
看尽了人情冷暖,受尽了冷嘲热讽。
最无助时,是这个人人唾弃的酒鬼不离不弃地陪伴了她;
生死抉择时,他为她带来了奇迹,将她重新扶上花轿。
从此,她的命运和他牵在了一起,
直到少女怀春的梦境成为现实……
他将爱燃烧到极致,轻轻一触,魂飞魄散。
本以为今生今世他的生命里只剩下苍凉的灰,
不曾想,一个看似柔弱,内心却坚韧、
慧黠的女子几次三番砸碎了他赖以逃避现实的酒坛,
把蓝色的鸢尾植入他索然枯瑟的心境,
逼他认清这个植物疯长、艳阳如火的季节。
正文
楔子
似梦。
如梦。
却非梦。
初见布缡时,叶飘摇以为自己是在梦中。
白衣胜雪,眉目如画,一颦一笑,俱是飘逸脱俗!天人般的女子呵,也只有在梦中才有缘一会。
庄生晓梦迷蝴蝶——
布缡就是那只闯入他梦中的蝴蝶,不经意间,已融入了他的生命中,在他的灵魂深处翩翩起舞,恣意地掠夺了他的心,他的目光从此只愿追逐她一人!
直至洞房花烛,她把纯洁的初夜给了他,幸福的滋味一下子冲晕了他的头脑,踏上云端般轻飘飘的感觉,仍似沉溺在梦中。
初为人妻的她,每日清晨都会亲手为他沏好一壶碧螺春,再燃上一支细细的安魂香,在香雾缭绕中,她以灵巧的十指撩逗了琴弦,从阳春白雪奏到春江花月夜。他则沉醉在悠扬的琴声中,沉醉在清新优雅的茶香中,沉醉在她那盈盈浅笑中。
一壶清澈碧绿的香茗,他浅浅地饮,慢慢地尝,如若没有那一支安魂香散发的烟雾,他就会尝到一丝真实。可叹那烟雾朦胧,朦胧如梦,他依然沉溺在了梦中。
梦,是会醒的——
与他一同笑看日出日落整整三年的妻,恰似一盏香茗,淳澈淡雅、安人心神的妻呵,居然向他挥出了绝情的一剑!那双曾为他递盏温暖香茗的素手中持着冰冷、锐利的鱼肠短刃,毫不犹豫地送入他的胸膛!
利刃挥来的一刹那,他原本能够闪身避开的,诡异的是,他竟使不出劲道,浑身酥软,动弹不得。
他呆了、傻了:因何无力反抗?
她依旧盈盈浅笑着揭开他心中的谜团:她指了指香炉上那一支细细的安魂香,告诉他,她每日都会在香炉中加一点“招欢”,量虽少,但日久便能成瘾,一日不闻这安魂香,他就会狂躁不安。
“招欢”哪,中枢神经类的毒素,一旦成瘾,习武之人的内力会在不知不觉中日渐消退,不论你曾是多么厉害的角色,最终也只能沦为废人。因此,就连手无缚鸡之力的她,也能轻而易举地夺他性命!
向他挥来的那一剑,是无情的剑!
剑无情,人亦无情!
那一剑穿胸,她抽出鱼肠剑,毅然转身——离去。
与他相濡以沫整整三年的妻呵,她曾以自己的姓名向他许过一个诺言:布缡——不离——不离不弃!
如今,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翩然而去。到头来,这一切原来只是一场梦、一场空!但,为何心如此之痛?
心,在淌血!猩红的液体汩汩染湿衣襟,他的生命正从肉体内一点一滴地流失时,灵台却异常清澄,他忆起了三年前的一个秋天,与一位劲敌之间的那场赌约——
三年前,他代表了正义,那劲敌则代表了邪恶。
他是正道领袖,“他”则是邪道枭雄;他是白,“他”便是黑!
“什么是白?什么是黑?”
“他”曾在与他决战之前,问过他这么一个任何人都无法准确回答的问题。
他亦无法回答,只是拔剑出鞘,剑尖指向了“他”……
“准会有那么一天、那么一个人来打破你的‘不败’神话!”
“他”手中的剑最终断成了无数截,依然不甘地冲他狂啸。
“没有人可以打败我!”
他的剑完好如初,封剑归鞘,胜负已定。他自信而又傲然地一笑。
“会的!只要你是一个会动情的人,只要你是一个正常的男人,终有一天,你会败,败得比我更惨!更惨!”
“他”狼狈地跌在地上,充血的双目怒睁,目光化作怒箭射向他!
“是吗?”
他“嗤”地哼笑一声。
“三年!三年为限!我赌你于三年之后,必会败在一人之手!”
怒睁的眼角淌下血泪,“他”像极了一头垂死挣扎的野兽。
“三年之后吗?好吧!我会等着。但……”他神态自若地伸指弹去衣袖上沾着的一粒尘,睨视着“他”,“我坚信,永远都不会有那么一天!这天下,没有人可以破我不败的神话!”
一听这话,“他”突然神情古怪地冲他大笑,直笑得呛出血沫,“他”仍翕张着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最终却没能说出口。“他”浑身的经脉正如同“他”的那柄黑白玄铁剑,断裂成无数截……
枫叶飘零的这个季节,他唯一的劲敌被埋在了枯黄的枫叶堆中,他也渐渐淡忘了这个赌约。而当雪花纷纷扬扬时,布缡——这个看似白雪般清雅脱俗的女子便来到了他的身边,图谋改变他的一切。
如今,三年已过,不败的神话最终破灭了……
疲倦之极,心痛之极地缓缓合上双眼,他怆然一叹:君如磐石,妾似流水,磐石自若,流水无情。
他与她的这份情,似梦、如梦、却非梦,不过是缘来、缘散、缘如水。
第1章(1)
一顶花轿。
火红的缎面,火红的喜花,火红的八角绒盖,火红的门帘,还有那红木框架——红红火火的一顶花轿。
酷暑烈日下,这一团火似的花轿真个要灼伤旁人的眼。
通往扬州城的官道两侧大树阴下,躲着当午毒辣日照的一些路人远远地瞅见这顶花轿,不由地伸出手来指指点点,啧啧称奇。
这样一顶花轿,你只需在扬州城内撒把银子,轿夫们立刻会为你抬来一百来顶款式一模一样的。这样的花轿不算稀奇,奇就奇在这顶花轿不是被人抬着来的,而是整个被固定在一辆货板车上,由两匹高大的骏马拉着来的。
马车送花轿,这倒也新鲜。再看赶车那人,大半张脸掩在宽沿斗笠下,吆喝着挥动手中的马鞭,“噼啪”声中,两匹马儿吃痛撒足狂奔,车后便扬起灰蒙蒙的尘土来。
看这阵式,哪像是大姑娘出嫁?既没有骑着马、身穿大红喜袍的新郎官一侧相伴,也没有媒婆、丫鬟在旁扶轿,更不必说那送嫁乐阵、喜炮,“噼啪”几声挥鞭催马狂奔中,这顶被马车拉着跑的花轿,就只剩了狼狈逃命的样。
莫非是新娘子急着去见新郎?不然赶着投胎也没这么个赶法!
看热闹的路人中,有一人“扑哧”笑出了声。可当马车“隆隆”似打雷般从这些路人身旁电驰而过时,车尾扬起的漫天灰尘就令那笑声变成了呛咳声,有人开始骂咧了。
好不容易,待这片灰尘渐渐消散,人们这才发现那辆驼着花轿的货板车竟在前面停了下来。好奇的几个人凑上前一看,眼珠子差点给瞪了出来——这辆车是被人给堵住了!
堵这车的是从城里吹吹打打出来的一队送葬仪阵,披麻戴孝、黑白两色相间的这队人马与火红的花轿狭路相逢,都不知道是该进还是该退了。于是,两方人马就在这烈日下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起来。
大颗大颗的汗珠滴落在地上,瞬间就蒸发了。办喜与办丧的两方人马都开始躁动起来。局面也不能总这么僵持下去吧?更何况这么个大热天,都能活活把人给烤熟了。于是,办丧的那边猛地蹿出一名壮汉,仗着人多势众,一指送嫁的马车上那持鞭的车夫,骂咧开了:“喂,赶车的,你长眼没?祖爷爷要过路,还不快让开!”
让?往哪儿让?这班人抬棺扛旗的,把个不宽的道路堵得严严实实,还叫旁人往哪里躲闪,除非是掉个头从原路再回去。不过从刚才送嫁那马车火烧屁股似的赶路的情形来看,是绝不可能依那壮汉所言“让上一让”的。
果然,持鞭那车夫理也不理挡在车前一副“茶壶”架势的壮汉,径自一挥马鞭,“噼啪”声中,两匹高大的骏马撒开四蹄一头扎入送葬仪阵内。
送葬那班子人,立刻炸开了锅,哭爹喊娘地避让那横冲直撞的马车,抬棺的八名大汉也吓得面如土色,干脆丢下棺材,抱头鼠蹿。
这鸡飞狗跳的一幕活生生地摆在那几个瞧热闹的路人眼里,一个个就都大张着嘴巴,呆若木鸡了。
这情形太诡异!
从古至今,哪个送嫁的不小心翼翼避开晦气的事物,要是遇上送葬的,躲都躲不及了,更别说大大咧咧闯进那黑白阵里自寻晦气的。
送葬的敢情也没料到对方会来这么一手绝活,仓皇逃蹿之下竟把棺木丢弃在路中央,而那马车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与其正面相撞,却仍是擦边儿将棺木撞得连连晃动,“砰”一声侧翻在地。棺材里突兀地传出“哎哟”一声痛呼,一人掀开棺盖蹦了出来。
这回可不仅仅是那些个路人呆若木鸡了,连不惜触霉头也要往前赶路的车夫也一勒缰绳,来了个紧急刹车。
无数双眼睛瞪着从棺材里蹦出来的、浑身裹着纯白绵质寿衣的年轻人,场内静得连绣花针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送葬那边哆哆嗦嗦站出一人,小心翼翼地凑到年轻人身边,诚惶诚恐地唤了声:“少主!”
年轻人两眼喷火地瞪着这班家奴,一个个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的样儿令他为之气结,他一张口,“三字经”统统出笼,骂得家奴们个个耷拉着脑袋,大气不敢出一口。骂痛快了,他才问到正题上来,“本公子在里面睡得正安稳,到底是哪个王八羔子踢翻了本公子的……床?还有你们!”再指指负责抬棺的八个高壮汉子,呵斥道:“你们也不好生照料着本公子,一个个鸡飞狗跳的,瞎搅什么名堂?”末了再来一句,“一群饭桶!”
八个壮汉哭丧着脸,噘着嘴小声申辩:“这可不是小的们的错,要怪就怪那赶车的不长眼,冲撞了公子您!”
听这一番对话,旁人可纳闷了,照理说棺材里蹦出个活人来,已够惊世骇俗的,为啥送葬那班子人脸上的神情除了诚惶诚恐,就没一丝惊讶骇怪之色?除非,他们早就晓得躺在棺材里的不是死人!
一个大活人,没事干吗躺到棺材里,还装得真像那么一回事,白绫挽联、麻衣孝服,连哭带嚎,一应俱全!
赶车那人忍不住摘下斗笠,抬眼细细打量把棺材当床睡的年轻人。
年轻人此时也在打量赶车的:粗布衣衫,瘦小个儿,黝黑肤色,扁眉细眼,看其年龄约在三十上下。年轻人稍作打量,便扯起唇角轻蔑地一笑:一个貌不惊人的车把式,也敢来冲撞本公子,真是寿星公吊颈——自寻死路!
他大摇大摆地走到马车前,站定,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车把式”,下巴翘得老高,一张嘴便是训奴才的口气:“呔!不长眼的狗奴才,居然敢挡本公子的驾,还不快滚下车来给本公子磕头认错!”
又是一个大“茶壶”摆在眼前,赶车的暗叹:果真是什么样的奴才就有什么样的主子!瞧这二十左右的年轻人,剑眉朗目,相貌堂堂,偏就是一副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傲慢姿态,想必又是哪家名门望族一贯养尊处优、吃不得半点亏的公子哥儿。
赶车的皱了皱眉,语气不善地大喝:“好狗不挡道!闪开!”突然冲着年轻人挥出一鞭,如赶牲口般驱赶挡路的那只“大茶壶”。
看那马鞭猛挥而至,年轻人怪叫一声,跳着脚急忙往后避让三步,茶壶架势是摆不下去了,小性子一起,他竟像个娘们似的连连跺脚,拔尖了嗓门直嚷嚷:“你个奴才居然敢对本公子无礼,你知道站在你面前的是谁吗?”
细缝眼微睁,赶车的瞄了瞄挡在车前直跳脚的那人,嗤之以鼻:“不就是一只疯狗!”
“啥?”年轻人气得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憋足了火气,他一张嘴就喷出这么一句,“狗奴才,你竖直耳朵听好了,本公子乃天下第一楼楼主玉宇清澄的表舅的妹夫的大姨母的堂兄的侄子的长子!”说完,一扬头,一脸“你怕了吧”的高傲姿态,巴不得旁人立即跪倒在他的脚下,冲他顶礼膜拜。
不料,赶车的连连眨巴一双细缝眼,愣是没听明白。没听明白也就罢了,可他偏就不依不饶地扳着手指头算了算,端起一脸恍然大悟的神情,两手一拍,连忙道:“啊!明白了、明白了!敢情你是天下第一楼楼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