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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灵狐窃情-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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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对不住!”老汉堆起满脸笑,“您是方家少爷吧!小姐同咱们提过这两天会有贵客驾临,老头儿上了年纪,行动迟缓,让少爷和小哥儿久候了。”
  “没的事,老人家不用客气,倒不知,”方拓儒拱手,“老爹如何称呼?”
  “叫我黄老爹就成了!”老汉举手作势,“咱们老夫人在花厅里歇息,少爷和小哥这边请!”
  黄老爹带了头佝偻着身子往屋子里头走,墨竹紧随着少爷跟上前去。
  “有人又有灯笼,”方拓儒取笑墨竹,“这会儿你该放心了吧!”
  “放心才怪!”墨竹压低声音,“少爷,你不觉得这黄老爹尖嘴猴腮,眼神昏浊浊地,腰背打不直,活脱脱像只黄鼠狼似的。”
  “墨竹!”方拓儒忍着笑,“见不着人你要担心,见着人你竟也有话编派,要我说,是你自个儿对这屋子成见太深,见山不是山,全成了你想像的怪模样。”
  墨竹原想再说,脚底突然颠踬了下,只得住了嘴专心足下,不再多言。
  古家大宅极宽敞,格局与隔邻方家有几分相似,都得先穿过前堂,再越过一畦半亩地左右的假山莲塘,继之才是一进进的厢房院落。
  不同于方家优美娴雅的赏莲步道、曲径通幽,树木茂盛,古家莲塘里尽是堆积多年的腐木淤泥,通过塘上的曲桥,几处栏杆:已然腐蚀颓圮,墨竹走得心颤,前方的黄老爹却浑然不觉,怡然自得。
  “黄老爹厂墨竹边小心看路,边开口问,”你们这幢大宅第住了几个人?“
  “不多厂黄老爹笑呵呵的,”就咱们小姐、老夫人,丫鬟翩翩,和我这黄老爹。“
  “那就难怪,”墨竹避开桥上一处大窟窿,猛咋舌,“这大宅院也就乏人整理了。”
  “整理不难,”黄老爹不太在意,“只是这个样儿好端端的,干嘛要改?”
  言谈间,三人踱下曲桥进了另一处院落,“这个样儿好端端的”?!墨竹心头不以为然,荒园蔓径别说鬼怪,摘不好连虫蚁蛇蟒都要盘踞做巢了,这老头儿竟还说无妨?
  过了三进荒草蔓生看来无人居住的院子后,路上草丛里还间歇凸出一些残碎的灰色砖堆,那些久无人住的屋子,郁着潮湿,有股霉呛的味儿,阴凉凉的。
  “这些房……”墨竹忍不住再问,“都空着没人住?”
  黄老爹笑,“咱们不就这几个人,房间太多了,没办法。”
  “没人住又何必买这么大的房?”
  “买这房,”黄老爹意味深长觑了眼方拓儒,“还不为了隔邻住着你家少爷。”
  “真的假的?”墨竹心惊,难不成这家人还真是冲著少爷来的?
  “开玩笑的,”黄老爹摆摆手,笑呵呵,“小哥别放在心上。”
  说话问,三人已来到一进院落,过了八角拱门,四周干净多丁,显见平日有人居住打扫,院落里,一棵老榕伸展着篷顶似的枝桠,叶丛茂密,若在白日,该会遮着天顶了,会是个荫凉的所在,但在夜里,墨竹只觉狰狞得很。
  院落中心,有一口石井,石井的井台砌成六角形,上面留着层于了的苔藓,小小的井口是个黑漆漆的圆洞,觑不着下头有多深。
  墨竹想起有关这井的灵异传奇,好奇想踱近,猛不然却被井的另一头突然直起的人影吓了一跳。
  那是个俏生生的纤弱小姑娘,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藕色斜襟短袄连上藕色洒脚裤,下头套双纤巧绣鞋,两条麻花长辫,虽是一身丫鬟装扮,但眉是眉,眼是眼,唇齿眉宇间,秀气得紧。
  见着墨竹与方拓儒两个陌生男人,小丫鬟青白了脸,忙不迭地转身隐去。
  墨竹半天才回过神来,在那姑娘眼底,他见着一抹小兔遭受惊吓时的神情,让人心生不忍,好个清灵动人的女子,没来由,墨竹心头一阵恍惚。
  “方才那住是丫鬟翩翩,”黄老爹笑着扯扯墨竹衣袖,看出他的失神,“这丫头乖巧,只是怕生得紧,登不了大场面。”
  “方少爷!”黄老爹朝石井后方亮着烛火的屋宇伸起请人的手势,“前头就是咱们府里韵花厅了,进来吧,老夫人在候着你。”
  第四章
  方拓儒主仆进了门,厅堂正上方一名老妪浅笑盈沉坐在太师椅里觑着入门的两人。
  虽然院子里一片荒芜,古家厅堂上倒是布置得颇为雅致清丽,干爽得宜的家私,几个搁在角落价值不菲的古董花瓶,还有正堂上两幅墨宝一幅山水画都是宋朝名家的真迹,整体格局,虽构不上富丽堂皇,却绝对是足以登上台面的人家。
  眼前老妪,一身福态,胸前挂着串念佛,硬实实的发髻上插珠花步摇金钗,笑容可掬,那神情倒与方拓儒过世不久的祖母有几分相似,一眼便知是个容易亲近的老人家,和方拓儒想像的全然迥异。
  就因灵儿撂句“只要过了姥姥那关,我便嫁你!”,让方拓儒总以为这古家老夫人该是个不易善与之人,心头忐忑不安,这会儿见着,却发现全然不是他担心的那个样子。
  看来灵儿这丫头还是不改本性,惯爱耍弄他,想起心上人,方拓儒心头一松,亮起了笑。
  “古老夫人!”方拓儒揖身施礼,“晚辈方拓儒携书僮墨竹特来贵府拜会。”
  “您别客气!”古老夫人笑着,“方秀才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
  “方少爷请坐!”黄老爹帮方拓儒及墨竹布座奉茶,这才关上门离去。
  古老夫人审视方拓儒片刻,开了口,“咱们也甭客套了,方少爷今日过府就为了灵儿那丫头?”
  “老夫人!”见对方如此开门见山,方拓儒反倒发窘,涨红脸,“晚辈、晚辈对古小姐心仪已久,只希望……只希望……”
  古老夫人觑着方拓儒结结巴巴的模样反而笑了,“方少爷果真同丫头口中所述,是个不折不扣的老实人。”
  “老夫人莫怪!”墨竹帮主子出了声,“咱们少爷自幼聪颖过人,唯有在遇着您家小姐这事儿上拙了言词。”
  “方少爷是个真性情的人,才会在遇着倾心思墓的姑娘时乱了方寸,殷实不是坏事,只不过……”古老夫人想了想,“方少爷对丫头究竟有儿分认识?在你心底,她是个怎样的人?”
  “灵儿她……”方拓懦想了想,讷讷而语,“古灵精怪!”
  墨竹心头紧了紧,当着人家祖母的面这样说人孙女,不怕唐突?却没想到古老夫人呵呵呵地笑了,还险些笑岔了气,忙喝口水。
  “没错!没错!看来,你喜欢的是她的真性情,只不过……”
  话没说完,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阴恻恻的女子哭声,先是细如蚊蚋,见没人搭理,愈哭愈响,到最后,倒有点儿像是泼妇哭嚎似地。
  那声音,哭得人心里发毛,屋里烛火像是起了回响,颤了几颤。
  方拓儒尚未作声,墨竹却已吓出一身鸡皮疙瘩,那哭声古怪得紧,倒像是书里形容的野鬼哭嚎。
  在座男子均心底发毛,古老夫人却平静如恒,不当回事似的。
  “我说蒋家婆娘,”老夫人出了声,个儿不大,她声音倒是宏亮。瞧模样,该是隔道门在同院子里哭泣的女子说话,“你这是在做什么?明知家里有客来,这不是摆明了捂乱吗?”
  “怨不得我厂女子声音由阴恻转为凄厉,”我不服呀!何以我得整日陷在这里头饮着烂泥,而翩翩那鬼丫头竟可以悠哉悠哉在上头快活?“
  “翩翩乖巧懂事。帮了咱们不少忙,可你……”古老夫人哼了声,“一肚子怨火,到了上头还不兴风作浪、搞怪害人吗?”
  “不公平!”女子恨道:“我会陷在这儿还不全被那丫头所累,你们没来前,我可是这儿的正主,这会儿……”
  “这会儿既是灵姑娘作的主,自是没你说话的份,”老夫人道:“你会陷在里头也不至是翩翩那丫头的过失,当年,你和蒋府长工私通,偷了你家老爷一袋金银细软,寅夜潜逃,不意却在井边见着翩翩现了形,是你自个儿心惊胆怯,昏厥跌倒,一个咕咚被井上石墩撞破脑袋。进了枉死城。
  “之后你阴魂不散,总守在井口等着害人,又专司欺负翩翩此类不能投胎的无主孤魂,是灵姑娘见你张狂才会将你镇压在井底,若你仍是不知悔悟,可别怪咱们手辣,让你魂飞魄散!”
  老夫人最后一句话说得冰冷缓慢,果然收到威吓效用,门外女子噤了声,不再有声音、
  不只女子噤声,花厅里两个客人亦噤若寒蝉,两女一番对话,古怪离奇,却明白告诉了他们一件事实。
  “方少爷!对不住,家丑让您见笑了!”
  古老夫人转回头睇着脸色微青的方拓儒,重新堆起笑容。
  觑着她的笑容,墨竹不再觉得和善,只是毛骨悚然。
  墨竹使劲扯少爷,代他说话,边说还边冒了身汗,“老夫人客气了,有什么丑不丑的?谁人家里不会偶尔拌嘴呢?小事!小事!只不过,墨竹想起,少爷病体方愈,夜里这顿药还没服下,真是迷糊,大夫说了药不能中断,当心再犯,墨竹先带少爷回府吃药,然后,咱们再来拜访。”
  边说着话,墨竹已然起身,拉紧方拓儒朝外行。
  “既是如此,”老夫人无所谓地笑笑,“吃药是要紧事儿,老身不便强留,我叫黄老爹送你们出去。”
  “不用麻烦!”墨竹拉紧兀自愣杵着的方拓儒,僵着笑容,“这路不难走,咱们白个儿来就成了。”
  方拓儒被墨竹硬扯到门口。开门声让他清醒过来,推开墨竹,方拓儒知道他不能离开,灵儿说只要过了姥姥这关,她就肯嫁他。出了这道门,他就再也不能拥有灵儿了。
  没有灵儿,他生不如死!
  “老夫人!我不走!”方拓儒睇着古老夫人。一脸认真,“今日若不能得您首肯将灵儿嫁给我,我绝不离开。”
  “事到如今……”老夫人敛起笑,眯起眼望着眼前年轻人,“你还是执意要娶灵儿?”
  罔顾在他身旁猛摇手跺足的墨竹,方拓儒用力点头,“我要灵儿,不论她是鬼是妖!”
  老夫人仰天大笑,边笑边咳,边咳边笑,没法子,咳了半天只得从怀中摸出一粒药丸吞下。
  “年轻人,瞧瞧你!”古老夫人总算止了咳,“害我笑出了旧病。”摇摇头,她目光品亮,“灵儿姑娘非鬼非妖,这两种说法辱没了她,只不过,你猜得没错。你爱上的这姑娘并非人类,她,是只狐仙。”
  “狐仙!”墨竹猛摇头,狐也罢,鬼也成,传说中都是会吸尽男人精血的坏东西,即使多冠个“仙”字也好不到哪里去。
  原来少爷竟是遭了狐祟,莫怪乎为她神魂颠倒,墨竹想,这会儿知道了对方是只狐狸,总该死了心吧!
  可他在少爷脸上看到的竟全然不似旭想像中的厌恶恐惧,反而,墨竹看得出来,少爷对这狐精变成的姑娘竞还要多了几分好奇。
  “灵儿不是我的孙女,与我没有血缘关系,古是我夫家的姓氏,这样称呼只是为了省去外界揣测时的麻烦,为了接近你,她身边得有人相伴,我原是个重症垂危的老道婆,年轻时学了点儿不入流的镇鬼法术,孤苦无依,三十月前病倒在路旁,幸得灵姑娘相救,她留我在身边,来到这幢宅邸。”
  “为了接近我?”方拓儒傻傻地问。
  “灵姑娘接近方少爷纯粹为了报恩,”古老夫人笑语,“她原是天上瑶池西王母王母娘娘身边豢养的一头小雪狐,长年陪着王母娘娘听道解经,竟也启了慧根,王母喜她灵巧,给她取了个灵儿的名,并拿仙界结实不易的蟠桃喂养她,修道五百年,她修得人形,千年后,已然渐顿佛理,再过不久,即可列入仙班,全了她修道千年的努力。
  “偏巧此时,瑶池王母作东举办蟠桃大会,邀集各界仙家至瑶池殿,南天府混天元帅座前一只啸天神犬业已修道千年幻化成人形,大会上,他看上灵儿,苦缠不休,混天元帅并代之向王母索讨雪狐,王母问过灵儿,见她不愿,便温言婉拒,谁知那啸天犬犹不死心,几日后趁夜摸上瑶池,甘愿触犯天条也要带走灵儿,他用‘擎天环’锁上她手腕,那宝环会自动伸缩套紧,迫她现出原形,且施不出法术,为了躲避天兵追逐,这一避逃,带着灵儿,他两人堕入凡尘。
  “人间正是大雪纷飞的季节,在啸天犬分神顾盼追兵之际,灵儿乘机脱逃,虽离了那家伙的视线范围,大雪茫茫,她却在淮南瓦埠湖畔,掉人猎人罟笼里,‘擎天环’罟着足,她无法施法脱困,眼看着不管是落人猎人手上或啸天犬手里,她都要倒霉,却在此时,一位上京应试的书生救了她。”
  见方拓儒主仆听得傻了神,古老夫人继续说下去。
  “方少爷!这会儿您该明了何以灵儿要眼巴巴地搬到你家隔邻这座鬼宅了吧!”她浅浅一笑,“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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