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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灵狐窃情-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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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劳您老费心,”墨竹笑着,“墨竹已然订了亲。”
  “你真将当日和伏牛村王老三订亲的事当了真?”墨竹点头,方夫人不可置信,“那丫头今年也不过才三岁,你这不是在儿戏吗?”
  “婚姻之事怎可儿戏?”墨竹笑道,“我会耐心等她长大的。”
  “一个痴,两个傻!”方夫人摇头叹气,“怎地你们这两个孩子都是这种牛脾气?”
  “少爷他……”墨竹迟疑着语气,“还是老样子吗?”
  “这孩子脾气倔得很,借口说要夜读,就是不肯跟芸娘同房,照我看,他表面上佯装无事,心里头还是惦记着那只狐狸精的,他爹不过说他几句,他竟然就回避着上山参禅,”方夫人一脸无奈道,“瞧这样子,我这辈子是没福气抱孙了,我偷偷问过芸娘,自始至终,拓儒根本不曾碰过她。”
  “少夫人是个好女子,”墨竹叹口气道,“少爷这个倔脾气只怕会误了人家。”
  “我劝过几回,错在方家,别说是休离,干脆就明说是拓儒误了人家,将她送回沈家,另谋婚配,芸娘却抵死不从,她说不论要花多长时间,她都愿意等,唉!这孩子对拓儒倒是痴情一片,却苦了她。”
  “少爷这些年延聘武师在家里教他学武,这会儿可有成绩?”墨竹好奇问起。
  “谁知道!”方夫人一脸不赞同,“这孩子从小静得很,也不知道是哪条筋不对劲,竟想学人舞刀弄棍?人家学武都是打小练起,二十几的人了,竟还来吃这等苦引成绩如何不知晓,身上净是烙满了瘀血伤疤倒是真的。”
  “别怪少爷,世局不安,为了您二老,少爷自是想多点儿本事。”墨竹说得心虚,知方拓儒者莫如墨竹,他会想要习武还不为了“她”。
  当日墨竹跟方拓儒说过的话再次在他脑海中漾起……
  “不管灵姑娘离开是为了什么,那厮法术高强,您凭什么和他争人?”
  这话原是想逼他死心的,没想到,少爷竟闷声不响地开始学武。
  摇摇头,墨竹不忍苛责方拓儒,现在的他才算比较明白这项道理。
  爱一个人时,很多事情,已然由不得自己了。
  是夜,方拓儒书斋里来了客人。
  是同村的名儒刘基,两人虽有几年未见,但聊起当今时局,依旧至为投契。
  “大丈夫志在四方,依方老弟学博古今的满腹文才,屈就在此地,不免可惜!”
  “刘兄戮赞!”方拓儒浅笑,“一介书儒,难有作为。”
  刘基摇摇手,“方老弟切勿妄自菲薄,自盘古开天起,天地之气,始终衍行着成、住、坏、空四劫,每个新的循环开始前,都得要先经过痛苦的败坏毁乱,淬练洗礼,但也就是得要这样的乱世里才能培育出个不世出的人物,重新打造一番崭新局面,但这样的人物身旁若短缺了像方老弟及愚兄此类懦士,光会破坏不思重整规划,那么这样的霸业也难维持长久。”
  方拓儒点点头道:“刘兄说得有理,只是,放眼当今,可已出现如您口中所言之绝世人物?”
  刘基呵呵笑道:“这就是愚兄今日特意登府造访的原因,愚兄目前辅佐的主子,这段时日不断礼贤下士,全意收揽地方上硕懦雅土、豪绅巨室,有心想改变红军长久以来那套杀官长、打地主、集农奴的起乱手法,真心想开创一番事业,稳定新局井恢复旧秩序、保存旧文化道统。”
  方拓儒讶然道:“刘兄所指,是否就是不久前刚由红军小明王策命为仪同三司江南等处,行中书省左丞相的那位朱元璋元帅。”
  刘基点点头,笑道:“方老弟乡居于此,对于外界大局倒是了然,”顿了顿,刘基续言道:“朱元帅是个有心人,更是个有着野心抱负的人,这时节他的军队虽不及陈友谅精锐,疆土也比不上其他人,但他知人善任补己之不足,平民出身,看得远,会用人,又不乱杀人,以汉高祖为师,才能爬到今天的位置。”
  “他原先只是个红军小头目的亲兵,几年前还是红布包头,穿着战裙战袄,手执大刀,听战鼓一擂就得冲锋砍杀的小兵,如今居然长袍大袖,八字步走路,斯斯文文,满嘴三皇五帝,四书五经,谈今说古,写对联,发手令,俨然成为继承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道统的说教人。”
  方拓儒笑道:“能有如此大的转变,刘兄厥功甚伟。”
  “这话儿倒不假,”刘基也不谦让,“但若非他自个儿肯下功夫,想得透彻,谁也教不会的,他身旁,不只我,宋濂、李善长都是儒者,他虽是主子,倒也不曾骄矜,对咱们的谏词,句句用心听取。”
  “朱元帅以应天为中心根据地,东方的张士诚有着丰富财力,但这厮是黑市盐商出身,做事儿不够积极,贪求苟安,至于西方的陈友谅,他掌握了西系红军的大兵力,渔夫出身,生性勇猛。反而比较危险。”
  “所以……”方拓儒沉吟道:“当以‘东方以守为攻,西方以攻为守’的战略来囚应。”。
  刘基抚掌而笑,“方老弟思维清楚,将来除了圣贤典故,咱们还可以共论战局兵理,是的,支持张士诚的多为地主和商人,只愿意维持自己的利益,因此不会冒险前来攻击;相反地,农民叛乱出身的陈友谅势力,因欠缺统治能力,反而具有爆发式的攻击性。”
  最后刘基作了结论,“能正确看清敌人的判断力,是打胜仗的英雄都必须具有的能力!”他拍拍方拓儒肩头赞道:“看来除了儒经,方老弟对于兵书上也下了番功夫,这等有着高瞻远瞩的心思,若不能借机善加运用,岂非可惜!”
  方拓儒笑笑未语,并未说明,当初苦研兵书,为的,倒不是什么宏大志愿。
  只是为了遂一个女子的意,如此罢了!
  子夜,方拓儒送走了刘基。
  对于他的盛邀,方拓儒回覆要详加考虑,毕竟,这项决定关系了他的未来,他虽极有心想要托付明君成就大业,但他是方家独子,双亲犹在,他不能不顾虑到双亲的感受。
  烛火莹莹,他杵在书牍前,面前摊子了书,却贯注不了心思,和刘基的一番对谈,犹不住在他脑中盘旋。
  秋夜,沁凉微寒,向来是他最钟爱的,凉风习习,朦朦胧胧地,一片迷离泛现眼前,梦耶?非梦?
  一定是梦,因为他突然听到了敲门声,叩叩三响,正是昔日他与灵儿初识时的暗语。
  他没敢动,僵着身子,这一定是梦,是风吹过的声音,是听错了,是夜鸭的啼鸣,是……
  又是三声轻叩,这回方拓儒用力咬咬手指头,疼得他轻唉了声,那么是真有人来,只是……这样的深夜,会是谁?
  方拓儒白着脸,缓缓踱近门边,告诉自己不过是娘为他送来宵夜,或者,是芸娘或其他丫鬟,或者……总之,他是不该如此紧张的。
  反正无论如何,绝不会是“她”,不会是灵儿!
  开了门,俏生生、灿亮如星的眼眸,清丽的笑靥,不是灵儿又是谁?
  方拓儒原本已无血色的脸颊更加死白,这一定是梦!他告诉自己。
  “干嘛让人家等这么久?干嘛不招呼人家进屋里坐?”灵儿微嗔着,声音还是那般渗着蜜似地软甜。“就算你不招呼,我也是要进去的,”灵儿闪过方拓儒愣直的身子进了房,左顾右盼哼了声,“这儿有什么好的,你竟宁可舍了‘竹风轩’而搬到这里。”
  “这里……”方拓儒总算回过神,他闷着声音,“至少没有和你一起的回忆。”
  灵儿只当作没听见,笑了笑,拉起方拓儒径往书斋里的床榻行去。
  “坐定,书呆,时间不多,我得快些。”
  “什么意思?”方拓儒有一肚子的问题,包括她何以出现,包括那啸天犬的事情,包括……灵儿却不让他开口,拉着他在床沿盘腿坐定,悉悉窣窣解开他的上衣褪至腰际,露出他结实的胸膛。
  方拓儒瞠目结舌,讷讷道:“灵儿,你……你在做什么?”
  “你认为我在做什么呢?”灵儿笑得像蜜似地,一脸无辜,“你的身子我又不是不曾见过,还怕羞吗?”
  灵儿起身登上床,将方拓儒身子挪了挪,盘起腿在他身后坐定,春葱似柔软手掌直直贴至他背心。
  “专心凝神,静坐内观存神守气,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而盈,万物得一而生,侯王得一,以为天下贞。”灵儿喃喃有辞,不多时,方拓儒只觉一股热腾腾的气流由她手心窜至他体内。
  方拓儒心头讶异,问道:“你……你输真气给我?”
  “你苦学三年艺,还不如我传你十年功!”虽看不见模样,方拓儒却可以听到身后传来的笑声,“现下你即将跟着刘基去闯天下,防身的本事得备妥。”
  想起她这三年的音讯全无,想起当日离去时她的绝情,方拓儒挣开身怒道:“多谢姑娘好意,在下却不想再平白受姑娘的恩惠。”
  “你还是这股倔脾气,可我偏……”灵儿停了笑,手指在他背上轻轻拂过,由着他半起身,声音漾起些微凄楚,“可我偏就是喜欢你这脾气。”
  她的声音软化了他坚固的意志,他起了犹豫。
  只听得灵儿幽幽一叹,“输你真气,不为你,算是为了我,成吗?”
  “在下死活早已与姑娘无涉!”话虽说得硬,他的身体却已然屈服,僵直的身躯再度在灵儿跟前坐定。
  “是呀!早已无涉,”见计得逞,灵儿吐舌浅笑道:“放心吧!我若死了是不会发讣文来骚扰你的!”怕他反悔,当下不再多语,双掌一扬便将内功输入方拓儒体内,气息缓缓运行着,由尾闾到背堂、玄枢、夹脊、陶道、玉枕、泥丸、明堂、膻中、中浣、到神阀归气海一周之圆。
  不多时,两人周遭罩起白雾,滚滚汗水珠子不住滴落,方拓儒只觉心、肝、脾、肺、肾,五脏百赅,通体舒坦难言。
  约三盏茶的时间过去,方拓儒紧合着眼,全身暖暖运行着真气,冷不防,一个柔软的东西在他额际滑动着。
  他睁开眼,是灵儿,她自个儿也是濡了一身的汗,却只顾着笑盈盈地拿着汗巾帮他擦拭着汗珠。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方拓儒试图冷着声音。
  “不对你好,该对谁好?”灵儿笑着回答。
  “如果你不再属于我,”方拓儒眼神含悲,语气认真,“对我好,是害了我!”
  “我也知道,只是……”灵儿难得敛起笑,睇着他的眼神有丝无奈,“要我不对你好,我却又做不到,更何况……”她压低声音,“有些事情是我惹下的祸端,自该由我来做个了结。”
  “灵儿,我……”方拓儒的话被她打断。
  灵儿拉起他跃下床,笑嘻嘻道:“别提这些,也别问别的问题,良宵苦短,陪我!”
  纵使心头盘旋着千百个问题,但被灵儿一闹,他除了由着她外似乎已然没有退路。
  灵儿拉着他踱出门外,满饱的月娘原是他们的最爱,今儿的却有些残缺,月牙儿勾似地,却另有一种柔雅的风情。
  “书呆,你瞧瞧,连月亮都有阴晴圆缺,不能自己了,更何况,”灵儿倚在方拓儒怀里叹口气道:“人世间有些事理也是咱们不可不遵循的,是吗?”
  “我不知道你指的是哪件事情,”他也叹了口气,纵由自己揽紧她,全心全意沉浸在属于她的气息里,“我只知道,天意虽难违,但也不可全然委屈了自己。”
  “不委屈自己,却也不可委屈了无辜的人!”她低语。
  “你的意思是……”方拓儒颦起眉梢。
  “没意思,随意说说罢了!”灵儿回过头睇着方拓儒,浅笑盈盈道:“都说了今晚别提别的事儿了。”
  她拉起方拓儒再度悠游在花径莲池畔,四周静悄悄的,没半点儿声音,最后,她竟拉着方拓儒来到“敬儒阁”房前。
  “你想找芸娘?这么晚,她该早已睡下了吧!”
  “她不在房里!”灵儿巧笑,轻轻推开门,房里果然空荡荡地杳无人影,“上你那儿前,我查过了,这几天她娘家有事,她带着苹心一块儿走的。”
  方拓儒无语有丝尴尬,对这妻子,他是个失职的相公。
  “她既不在,你上这儿做啥?”方拓儒不解问道。
  “我困了想睡觉,这儿正好!”灵儿巧笑着摇晃闻言僵直了身躯的方拓儒,“你陪我!!”
  “灵儿……”方拓儒兀自与理智挣扎着,他不该再碰她了,那只会令他更加沉沦,无法自拔。
  灵儿轻嘘了声,诱人声音低喃着,“今晚咱们都别再说话了,用心感觉就好。”
  纤指轻弹,房中原被燃起的烛火应声而灭,一片漆黑,方拓儒一颗心恍若就要进出口中,他感觉她缓步偎人他怀中,不多时,他熟悉而久违的馥香樱唇软软地封住了他冰冷而微颤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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