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日月记-第5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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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发展,在初期的贯彻执行上要符合客观的历史条件……他顿悟了,可是就要步君不见君的后尘,唉,也算朝闻夕死吧。
那个总是冷不防出现在他梦中的那个最恐惧的梦境再次出现了:大雾弥漫的山中,他亡命地跑啊、跑啊,身后有一群怪物在追赶他;终于,他被逼到了一个悬崖上,看着那些发绿的眼睛越来越近,他惊恐地一失足,落下了悬崖,好在悬崖上有一棵小树挂住了他;他惊魂稍定,才发现这棵小树已承受不住他的重量,正一点一点地脱离附着的岩壁;他忙向上看去,上方的绿眼睛依旧在那,他往下看去,下方的雾中传来一阵狼嚎,真是上有怪下有狼啊!毕竟暂时还是安全的,这时一阵唏唆细声传来,他正眼一看,顿时魂飞魄散,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吐着信子缘着小树丫向他游来;万分绝望之际,他看见脸旁的树叶上挂着一大滴晶莹剔透的露水,剧烈奔跑后的他忽然感到十分的口干……这个梦他每次做到这里都会惊醒过来,然后就是找一大杯水灌下去,平抚惊悸的心情。
他一直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这个梦继续下去会发生什么?但他现在想知道了,因为他现在的处境几乎是同样的,后有陷害他的轿中人,前有要他命的大英雄,周围是对他不怀好意的各路人马。
他不知道自己会在哪一刻倒下,他只想回到那个梦境当中,用他干裂的唇去接那滴甘甜的露水,然后闭上双目,尽力去品尝甘露的滋味。
心窍大开的他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竟悟到了生命的真谛,生命的真谛在于——只要生一刻,就用生命去活一刻!
他忽然唱起歌来,那是一首他永铭在心的老歌,他闭着眼睛可以背出它的歌词,那优美的曲调无数次令他黯然神伤。他喜欢这首歌的原因既简单又复杂,他曾用这首歌征服了一个女孩子的心,又由这首歌相伴走过自己的如歌岁月,最重要的是,这首歌唱出了他心头的岁月沧桑、人生坎坷。
现在,他将这首歌送给自己即将踏上的归途,也将这首歌献给他即将远离的可人儿、兄弟们,他已不用顾及这后世的歌曲将带给这时代人的震撼了,因为,这是他的绝唱,再说,漩涡中的他只能自己听到,所以,他用尽最后的气力,尽可能不跑调地唱了起来,歌词伴随着鲜血被他一口口地吐出: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
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
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苍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飘泊——
寻寻觅觅长相守是我的脚步——
黑漆漆的孤枕边是你的温柔——
醒来时的清晨里是我的哀愁——
或许明日太阳西下倦鸟已归时——
你将已经踏上旧时的归途——
人生难得再次寻觅相知的伴侣——
生命终究难舍蓝蓝的白云天——
轰隆隆的雷雨声在我的窗前——
怎么也难忘记你离去的转变——
孤单单的身影后寂寥的心情——
永远无怨的是我的双眼——
在冷血而沸腾的沙场上,一首奇异的“诗赋”忽然传遍了大地,征战的兵士们放缓了撕杀的节奏,他们竖耳倾听,那饱含着对生命的眷恋和对爱的渴望的曲调深深地打动了这些麻木的心灵,这是多么动人的曲调啊,这是多么感人的歌赋啊,是谁的声音,那么响亮、那么广泛、那么宏大,四处回荡。这曲赋不像人间的曲赋,这声音也不像凡人的声音,好像来自上苍的圣音,不少兵士竟放下武器,对天叩拜起来。
他没有想到的是,在两大顶尖高手的力拼之中,被破坏了平衡的大漩涡已无法保持原有的吸引力,使他的声音得以传出。而轿中人的借体亦借给了他武林高手的发音能力,并且岳飞每一锏击下产生的强大冲击力,更将他的歌声催送到更远更广的地方,在前后两种不同真气的激扬下,一个只在武林传说中才有的千里传音之功,竟然在他身上出现了。那歌声越传越远,越传越广,达到了他做梦也想不到的一个效果……
在挞懒大营的一个帐篷里,四周戒备森严,一个美丽的少女将耳朵贴紧帐壁,一面闭目倾听,一面泪流满面,默念着:“明日,你来了,你终于来了……”
他听见了可人儿的声音了,是的,他真的听见了,他绝不以为这是自己的幻觉,他宁愿相信,这是老天爷对自己最后的恩赐!
这时,背后传来一声长叹,他听到了一个怪异而耳熟的呼哨。
“扑啦啦”的声音自头顶而落,他的身子一轻,便看到岳飞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耳边传来巨翅的扑扇声。
他明白了,是神鹰,同属萨满教的轿中人当然也具备召唤神鹰的本领,不过先前从未闻过令神鹰带人飞翔的,大概受了自己那次空中脱险的启发吧。
负伤的轿中人在前有大敌,后有乱军的形势下,召来神鹰空遁倒真是最佳方案。他逃过了一劫,却不认为自己还能活多久,吐了那么多血!而且,这神鹰怎能负担两个人的重量,他看到夜幕降临的大地复又接近,只有零星的撕杀声,看来大战已接近尾声。
尚未到达目的地已不堪重负的神鹰往下落去,在他们的落点处,昏暗的夜色中,一道分外犀利的杀气忽然袭来,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的黑影凌空跃起,攻向神鹰,正合“射人先射马”之意。
看其身手,乃一流高手的层次,轿中人未受伤前大约不会放在眼里,可是现在不知能否再战?
他听得身后又一声长叹,便感觉一股气流从周身各处往上冲出,似被抽干了一般,“啪叽”一声,坚硬的大地接住了自己,痛得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原来轿中人用了丢卒保车之策,将他丢下,以减轻神鹰的负重,如此看来,其受伤不轻啊。那神鹰振翅一腾,往金营的方向飞去。
这一幕,在黑暗逐渐笼罩的大地上几乎无人看见,而刚才岳飞与他的一战,自是万众瞩目,惊天动地,他与轿中人借神鹰脱险之际,那时已经大半突出重围的义军及群豪人人痛呼可惜,大骂小贼千刀万剐,不得好死。
岳飞及其所部的及时出现,打破了金人的如意算盘,不仅义军留存了相当实力,连他这个本在掌握的活宝贝也遗失在战场上。可谓功亏一篑,人算不如天算。
他摇摇晃晃、勉强站了起来,因失血过多而虚弱无比,此刻任何一人一根手指便可取了他的小命。他刚抬起头,便感觉一根冰冷的锐器抵在了喉咙上,他晓得那是一柄剑,来自对方的强烈杀气破灭了他仅存的侥幸:留他活命逼问和氏璧下落。
他眯起眼睛欲看清黑影的面目,想知道是不是自己认识的人,可是夜色中他只看到对方纤细的身材,管对方是谁呢?反正现在他已是所有人的公敌。一定有很多人欲置他于死地而后快的,他杀了这么多人,这些人的兄弟或战友不见得都将和氏璧看得很重的,像君不见七侠余下的六侠,在真正重情重义之人的眼中,一块石头的重要性无论如何比不上朋友的性命!
完了,他闭上眼睛,发出最后的悲鸣:“楚月,永别了”
戏剧性的场面出现了,黑影忽然发出簌然泪下的娇柔哭音:“难得你此际还想着我,为什么你是个汉奸?”
大脑立刻高速运转的他已猜到了黑影是谁,他暗呼侥幸,为自己的歪打正着,脑海里顿时冒出了一段后世的年轻人都能背诵的台词:“当时那把剑离我的喉咙只有0。01公分,但是1/4炷香以后,那把剑的女主人将会彻底地爱上我,因为我决定说一个谎话。
虽然本人生平说了无数的谎话,但是这一个我认为是最完美的……”
他决定说谎了,因为他从不放弃哪怕是一线的生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他比谁都懂。
但他是照葫芦画瓢将那个“最完美”的谎言拿为己用呢,还是另行创造一个“更完美”的谎言……
第三十一章站直啰!别趴下
“曾经有一份真挚的感情放在我面前,我却没有珍惜,等到失去的时候我才追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如果上天能够给我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会对那个女孩说三个字——我爱你,如果非要在这份爱上加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这个“最完美”的谎言在他脑际盘旋半天,终于没有出口,因为他无法说出那三个字——人世间最美丽最动人却被后世人最滥用的三个字——“我爱你”。
在那个物欲横流的后世,除了亲情,其他的一切感情都被加入了太多的功利色彩,以致于那三个最应该纯洁的字眼都被蒙上了污垢——这一切,他看得太多了,无论从自己还是他人的身上,由失望、绝望乃至麻木。
直到他回到这个朝不保夕的乱世,他才发现人世间各种美好的感情在这里得到了留存,他得到了真正的友情,也得到了真正的爱情——一份终于还那三个字以清白的爱情,虽然他不知道自己能否配得上这些友情,这份爱情,但他再无法将那三个重放光彩的字送给第二个人——只有失去过的人才更懂得珍惜。
呜呼,美好的东西竟保存在消失的年代里!
在对方的剑下,他知道自己的小命系于其一念之间,刻不容缓。不知怎的,他一直有种可以吃定对方的感觉,而他对楚月郡主也不曾有此把握,比如现在,他能清楚地读出其心思:眼巴巴千里赶来,原以为可以托付终生的小子变成了一个祸国殃民的大汉奸,为国为民除害的思想原本占了上风,却被他将死前的真情流露所打动,勾起了压藏心底的爱意,两种念头激烈斗争着,左右不定……
他没有解释,因为无从解释,惟有赶紧发挥他能将肚中最少存货发挥最大效用的专长,寻找对付眼前之人最有效的武器。他搜肠刮肚,总算找到了一点感觉,忆起极欣赏的后世那个以另类成为主流的女歌手一首古词为歌词的歌,颇为符合他的要求。他曾沾沾自喜、引以为傲的是,当时香港几大天王天后如张学友、谭咏麟、王菲等在珠海个人演唱会的推广策划几乎都有他的手笔,这令他得以从平视与纯欣赏的角度看待这些后世明星们,凭良心说,这三人都各有过人的魅力:张学友愈老弥新,谭咏麟永葆朝气,以王菲最具个性——对他的胃口——当然他不是那个假另类的香港古惑仔。
他打起仅有的精神:“你杀了我吧,我也应该死。”
说完这句话,他赶紧在对方有所反应之前又唱了起来,心道,今天老子是开个人演唱会怎的?那一脸凄楚外加淡然生死的神态,正是最令女孩倾心的模样,跟这首后世谱曲的宋词意境分外吻合: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这被王菲演绎的优美曲调大异这时代的唱腔,在他倾注真挚感情的、充满男性磁性的低唱下别有一番味道,最妙的是词里嵌着明月二字,正好将他的名字与眼前之人的名字联系起来——这人,不是那化名“楚月”真名“岳楚”的三相公是谁?他心知肚明:自己其实是为心底的“楚月”唱的,此“月”非彼“月”也。
他只有些奇怪,三相公竟不知他冒死来见的郡主也叫楚月,因为她若知道的话,决不会有刚才的会错意反应。想来自视正统的宋人一向对琐异难记的外族人名不着意,对郡主的大号当然也不放在心上,一声鞑子郡主就行了。其实他又何尝不是,比如他明知金兀术的叫法是错误的,正确的称呼应是完颜兀术,偏偏幼时小人书所造成的根深蒂固之影响令他总改不了口。
他悠悠唱着,开始尚担心三相公打断,接着便沉浸其中了,端的好歌好词啊!
这首北宋大家苏东坡创作的咏月名篇三相公如何没听过,其时距苏东坡辞世不过30年,苏氏笔下的许多名句早已在大宋广为流传,像这篇《水调歌头》更令无数流落江南的中原人士闻而伤情,每逢中秋,必击节吟唱,以之怀念故土乡亲。
可这小贼唱出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曲调,抑扬顿挫,与词意宛若天作之合,远胜那些文人酸士的平音双调,情似淡还浓,意似漠实炽,这单纯的古代少女如何消受得起,芳心剧震,再无法下得了手。
至尾声处,那千古传诵的“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唱出之际,表情丰富的他恰倒好处地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