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骨拼图-第4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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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拉手,我们都是一家人。
靠……该死的联合国!她挂上倒档,向后退了半个街区,然后一轰油门,巡逻车以八十英里的时速撞开挡在前面的隔离架。在她所经之处,已经摆好的活动铝桌和展示木架左右翻飞,她像收割稻谷一般,在这片还没有人到的展示场上划出一道笔直的破坏轨迹。她一口气冲过两个街区,在撞开南端的隔离架后,向西转进五十九街,又在人行道上开了好长一段距离。
教堂就在眼前了,还有不到一百英尺。
街上已经可以看到三三两两前往教堂的居民——有结伴而行的夫妇,有穿着白色或粉红色褶边裙的小女孩,有穿着深色西服和白衬衫的小男孩,他们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有的还一条条编成发结。
从教堂一间地下室的窗口,正淡淡地飘出一缕灰色的烟雾。
莎克丝把油门一踩到底,发动机隆隆咆哮。
她抓起对讲机:“RRV2号呼叫总部,完毕。”
她低头瞄了一眼摩托罗拉对讲机,以确定音量已经打开。就在这一眨眼的工夫,一辆大型奔驰轿车从小巷里突然驶出,直接横在她前进的方向上。
开车的父亲飞快地瞥了一眼轿车里的家人,眼神里充满了恐惧,猛然踩下刹车。
莎克丝本能地把方向盘向左猛打,巡逻车立刻失去了控制。帮帮忙!她恳求轮胎,一定要咬住、咬住、咬住!但那柏油路面因为连日的酷热已经变得松软,加上又覆盖着一层露水,巡逻车就像一艘水翼艇般在路面上滑溜过去。
巡逻车的尾部以八十公里的时速刮上了奔驰车的车头,随着一声巨大的碰撞声,奔驰560把巡逻车整个右后半部齐崭崭地撞断了,黑色的现场鉴证工具箱飞向空中,散裂,里面的工具全撒落在街上。路人纷纷找地方隐蔽,以防被四下横飞的金属、塑料和玻璃碎片击中。
安全气囊猛地张开,又很快瘪了下去,把莎克丝吓了一跳。她急忙用手遮护住脸部。巡逻车从停在路边的一排车辆上翻过,撞上一个报刊亭,又翻滚了好远才停住,报纸和证物袋漫天飞舞,像一个个小伞兵一样陆续降落地面。
莎克丝被安全带系住,倒悬着挂在驾驶座上,视线也被垂下来的头发遮住了。她擦掉被划破的前额和嘴唇上流出的血,想解开安全带。安全带绑得很紧。沸热的汽油流进车里,刺激得她的手臂瘙痒难耐。她从背心口袋拿出折叠刀,弹开,割断安全带。下落的时候,差点被自己的刀子刺中身体。她躺在车里,喘着粗气,被汽油味呛得直咳嗽。
来吧,姑娘,快出去,离开这部车子!
车门被卡死了,后半部也扭结成一团,无法通过。莎克丝开始用脚猛踢车窗,但这辆车的玻璃是踢不破的。她缩回脚,用力踢向前挡风玻璃,除了差点扭伤自己的脚踝外,一样没有效果。
用枪!
她摸摸臀部,手枪已经从枪套中滑出,不知掉到车里什么地方了。她感到灼热的汽油不断地滴落在她的手臂和肩膀上,不禁有些慌乱,伸手在散落在车顶的纸张和鉴证工具间匆匆翻检。
她看到那把沉甸甸的葛拉克手枪就在车顶灯旁。她把枪拣起来,对准侧面的车窗。
开枪吧,车外没有人,看热闹的人还没有围上来。
但她又犹豫了。开枪射击会不会引爆车内的油气?
她决定赌一把。
她举着枪,尽量远离她已经被热油浸透的制服,扣动了扳机。
第四部 变成骨头变成骨头(2)
29
莎克丝一连开了五枪,在玻璃上击出一个星状的图案,但即使如此,坚固的通用汽车玻璃仍好端端的没碎。
她又开了三枪。困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她的耳朵都被枪声震聋了。但至少汽油没有被子弹引爆。
她再次用脚去踹玻璃。终于,窗玻璃碎裂成无数蓝绿色的细小颗粒,像瀑布般向外泻去。她刚刚从巡逻车里爬出来,车子就轰然一声炸成一团火球。
莎克丝脱掉身上的外衣,只剩下T恤,把浸透了汽油的制服和防弹背心连同耳机麦克风丢到一边,尽管感到脚踝仍隐隐作痛,她还是奋力朝教堂大门跑去。闪过从里面仓皇逃出的教友和唱诗班,她冲进教堂,一楼大堂已经是浓烟密布,就在前面不远的一块地方,一股股烟雾从地板下滚滚涌出,不久就冒出了火苗。
牧师突然出现了,他被浓烟呛得满脸是泪,咳个不停,背上背着一个不省人事的妇女。莎克丝帮助他把妇人抬到门口。
“地下室在哪里?”她问。
他咳得很厉害,不停地摇着脑袋。
“在哪儿?”她大叫着,一心只想着卡罗拉·冈兹和她的小女儿。“地下室?”
“在那边,但是……”
地下室入口在已经燃烧起来的地板另一端。
烟太浓了,莎克丝几乎看不清入口。一面墙壁倒在他们面前,后面上了年头的旧栅栏和桩柱也已经折断,带着火星和热气呼啸着坠入烟雾弥漫的房间。她犹豫了一下,作势就要往地下室的入口冲。
牧师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等一等,”他打开一个柜子,取出一筒灭火器,拉掉安全栓。“我们走。”
莎克丝摇摇头。“你不要去,留在这里检查一下还有没有其他人。告诉消防队员,说地下室有个警察下去救人了。”
说完,她掉头朝地下室冲去。
只要你移动……
她跳过猛烈燃烧的地板,但是因为烟雾的影响,她估错了到墙边的距离;墙比她预想得要近,使她一头撞上了护墙板,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她就地打了个滚,头发撩过火焰,有几绺烧了起来,焦糊的恶臭差点呛得她背过气去。她拍灭头发上的小火苗,用手撑地想站起来,但地板被下面的火焰烤灼得异常脆弱,在她双手的重压之下塌陷下去,她的脸部差点撞在面前的橡木地板上。她急忙抽回双手,但还是感觉到地下室的烈焰已在她的手掌和手臂上舔过一遍。
她从破洞边缘爬开,仍然挣扎着站起来,伸手摸向地下室大门的把手。但突然,她停止了动作。
不行,要想想清楚!在打开门之前先感受一下大门的温度。如果里面过热,一把氧气送进温度极高的房间,它就会猛地燃烧起来,向后扑噬,烧焦你的屁股。她摸了摸木头,感觉像焦炭般烫手。
然而,她又想:除了打开这扇该死的门,我还能做什么?
她往手心里吐了几口口水,以最快的速度抓住门把转开,在手掌还没被烫伤之前及时松手。
地下室的大门猛地敞开了,一团浓烟裹挟着火苗冲了出来。
“下面有人吗?”她边喊边往楼下跑去。
下面的楼梯已经着火了,她用灭火器喷了一点二氧化碳压住火势,纵身跃入阴暗的地下室。她踏断了最下面的两阶楼梯,整个人向前扑去,她及时伸手扶住栏杆,才没让自己的双脚折断,但灭火器却脱手而出,咣当一声滚落在地上。
莎克丝从断裂的楼梯缝中抽出双脚,眯着眼睛向烟雾中看去。烟雾会往上跑,所以地下室里烟还不算太浓,但在她的周围,到处都是熊熊燃烧的火焰。灭火器滚到一张燃烧着的桌子底下。别管它了!她朝烟雾中奔去。
“有人吗?”她喊道。
没有回答。
这时她想起823号嫌疑犯使用过水管胶带,他喜欢让人质无法发出声音。
她踹开一扇小门,探头望进锅炉间,里面另有一道门通向外面,但已被燃烧的杂物灰烬堵死了。在那扇门旁边有一个燃油桶,四周包围在火焰中。
这个油桶不会爆炸。莎克丝想起在警校纵火课上学到的知识,燃油不会爆炸。她应该冲过去踢开那些灰烬,把门打开,清理出一条逃生路线,再回头去找那个女人和女孩。
看着油桶四周窜升的火焰,她犹豫了。
它不会爆炸,不会爆炸。
她开始向前移动,缓缓地靠近那扇小门。
它不会……
燃油桶突然像加热过的汽水一样爆开了,油桶中央裂开了一道大缝,燃油喷射而出,形成一道巨大的橘红色的火柱,霎时间在地面形成一个火池,朝着莎克丝这边流涌过来。
不会爆炸,没错,但它燃烧起来也真他妈的欢呢!她往后一跃,退出门外,紧紧把门关上。这条逃生路线就这么完了。
她退回到楼梯边上,不住地咳嗽着,弯低身子,寻找任何卡罗拉和佩妮可能留下的痕迹。823号嫌疑犯会不会改变游戏规则?他是不是临时决定放弃地下室,而把人质藏到了阁楼上?
哗嗒。
她马上抬头,看见一根巨大的橡木梁柱,嗤嗤地冒着火焰,正从她的头顶上方笔直地坠落下来。
她尖叫一声,急忙向旁边跳开,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后背重重地摔落在地上。她仰面朝上,眼睁睁地看着那根巨柱直接朝着她的脸部和胸口砸了下来,出于本能,她抬起双手阻挡。
随着一声巨响,梁柱落在一张主日课儿童的椅子上,距离莎克丝的脑袋只差几英寸。她从梁柱底下爬出,掸掸身子站起来。
穿过晦暗不明的烟雾,她茫然地四下打量。
不行,她突然醒觉,我不能再失去另一个受害人。她咳嗽着,转身面对火焰,跌跌撞撞地走向她还没有检查过的下一个角落。
她往前没走几步,突然有只腿从档案柜后伸出来,绊了她一下。
她张开双臂,脸朝地倒下,差点跌进一汪熊熊燃烧的燃油中。她猛地向侧面一滚,抽出手枪,发现自己瞄准的是一个惊慌失措、正挣扎着想从地上坐起来的金发女子。
莎克丝撕掉那女人嘴上的胶带,女人吐出几口黑乎乎的黏液,干呕了几声,声声都很重,像垂死的声音。
“卡罗拉·冈兹?”
女人点点头。
“你女儿呢?”莎克丝喊道。
“不……不在这里。我的手!被铐住了。”
“没时间了,我们赶快离开这里。”莎克丝抽出折叠刀,割断卡罗拉脚上的晾衣绳。
就在这个时候,她看见在对面墙边的窗台上,有一个正在被逐渐烧融的塑料袋。
那是罪犯故意留下的线索!告诉他们那个女孩藏在什么地方。她正要向那个塑料袋奔去,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锅炉间的小门塌了,燃油桶向房间里喷出六英尺长的火柱,瞬间吞没了那个塑料袋,把所有证物烧得一干二净。
莎克丝呆呆地望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听见那个女人的尖叫声。现在整座楼梯都烧起来了。莎克丝从还在冒烟的桌子下面拉出那瓶灭火器,灭火器的手柄和喷嘴都烧化了,金属瓶身也热得无法用手抓。莎克丝拔刀割破身上的制服,撕下一大块布缠在手上,提起灭火器的颈部,奋力扔向燃烧的楼梯顶。灭火器摇晃了两下,像一个站立不稳的保龄球瓶,然后顺着楼梯向下滚落。
莎克丝拔出葛拉克手枪,在那个红瓶子滚落到楼梯一半的时候,瞄准开了一枪。
灭火器发出一声巨响爆开了,红色的筒身碎裂四散,呼啸着从她们的头顶飞过。瓶中的二氧化碳和干粉爆出蘑菇形的云雾,瞬时间把楼梯上的火焰扑灭了大半。
“走!”莎克丝叫道。
莎克丝承受着那个女人一大半的重量,两人相互搀扶着,一次跨上两级阶梯,冲出地下室的门口,进到教堂一楼的火海中。她们紧贴着墙边,跌跌撞撞地奔向出口。这时,她们头上的彩色玻璃窗爆碎了,原本绘有耶稣、马太、圣母玛利亚和上帝形象的玻璃,此时化成了无数颗炙热的颗粒,像热雨般直落在这两个弯腰逃生的女人背上。
第四部 变成骨头变成骨头(3)
30
四十分钟后,莎克丝已经包扎缝合好身上的伤口。因为吸足了纯氧,她感觉浑身轻飘飘的,像吃了迷幻药。她坐在卡罗拉·冈兹身旁,望着教堂在大火后的残景。事实上,这座教堂已经烧得不剩什么了。
只有两面墙壁还矗立着。尤其奇特的是,三楼有一部分地板,笔直地插在地下室堆积成新月状的灰烬和残块中。
“佩妮、佩妮……”卡罗拉口中呼唤着女儿的名字,然后又开始干呕起来,吐了几口唾液。莎克丝把她的氧气面罩蒙到卡罗拉的脸上,自己往后一靠,觉得既虚弱,又疼痛。
她看了看刚才用来擦去脸上血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