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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痴缠狂君-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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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佳氏是别庄的总管,虽然是做管理庄园的斯文工作,但仍旧习惯随身带着牧羊人的长鞭,让她显得严厉。
  “回太福晋的话,贝勒爷的身子骨是比前些时候健壮许多,但是……”
  马佳氏欲言又止的样子,让太福晋不甚忧愁的又叹了口气。
  这时候太监小金来报,“成谨贝勒说不想见客。”
  “他的头疼是不是又发作了?”太福晋问。
  小金迟疑了一下,才回答,“是的。”
  太福晋叹了口气,“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就先走吧。”二夫人对马佳氏说:
  “就把这位赵姑娘当作贵宾,她需要什么都尽量配合。”
  赵瑟初心里颇觉奇怪,她们怎么连去看他一眼都没有,就要走了。
  “赵姑娘,我先带你去房间休息。”
  “我可不可以先去探视成谨?”
  “这个……”马佳氏犹豫着。
  “有什么不妥吗?”
  “没什么,我这就带你去。”
  枫林小筑的格局与一般的宅子不同,是沿着小溪筑成前后三落的房舍,而成谨就住在最后一落,房屋旁边的小溪在这里形成一条约一丈高的涓丝瀑布,颇有江南园林的雅意。
  而红色的枫叶飘呀飘的,如此幽静雅致的景色,让赵瑟初忍不住稍微驻足,深深吸进一口沁凉芳香的空气。
  “你是谁?”
  果然是成谨的声音!赵瑟初紧张又兴奋的往屋子里跑。“站住!谁让你进来的!”
  她停下脚步,提醒自己成谨失去记忆,谁都不认得,于是退回门外说:“我叫瑟初,是……是来服侍你的。”
  屋里静默了片刻,终于他沉声说:“进来。”
  她走了进去,房间里异常的暗,窗户全被厚重的帘幔遮蔽了。
  “过来。”
  这声音确实是成谨没错,可是口吻却差很多。赵瑟初咽下不确定的恐惧,走向床沿的人影。
  他真的是成谨吗?
  忽然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快手,把她拉进怀中,在她还来不及反应时,把她压在身下,强行的吻住她的唇瓣。他的手也没闲着,正以粗鲁的方法探索她的衣扣。
  “住手!你在干什么!”她终于从惊吓中醒来,奋力挣扎。“你是来服侍我的不是吗?”他的口气就像只爆怒的野兽。
  “是的,但不是做这种事。”
  “那是你说的,要我说的才算。”
  成谨几乎可以说是毫不怜香惜玉的,让她实在不能不怀疑,他怎么会是那个温文尔雅的成谨?
  但是另一方面,他的味道、他的体温、他的气息,却又在在与她记忆中的一切吻合。
  他确实是成谨。
  赵瑟初不由得哭了,“成谨,求求你……”
  “我的名字是你叫的——”
  成谨的身体忽然僵住了一会儿,接着他便滚离她的身边,赵瑟初可以听见从他齿缝间传出痛苦的嘶嘶声。
  “你怎么了?”她担心的把手搭在他身上。
  “滚开!”
  成谨毫不犹豫的把她一脚踹到床下,接着凡他伸手可触及的东西均被一一扫落。
  成谨抓起镶了贝壳的圆椅,往门口一扔,差点把冲进来的两名身材魁梧的侍卫砸个正着。
  或许他们早就料到了,所以轻松闪过,然后护着她夺门而出,身后的成谨发出负伤的猛兽般的狂啸。
  赵瑟初惊魂未甫的站在屋外的院子,枫叶还在随风悠然飘落,涓丝瀑布的水仍旧自在潺潺洒落,只有成谨的房间阴暗得有如地狱般,不时传出他骇人心魂的嘶吼。
  难怪太福晋虽然关切,但却过门不入。
  难怪纳兰明月曾痴迷,但却宁可放弃亲近他的机会。
  “赵姑娘,现在你应该很明白,成谨贝勒是什么情况。”马佳氏说。
  “不,我不明白。”赵瑟初难过的说:“你能不能告诉我,他为什么会这样?”
  “许多人都认为,他可能是因为伤了脑子,疯了。”
  “他没有疯。”赵瑟初立即说:“我能感觉得出来,他不是疯,他只是很痛苦。”
  马佳氏不发一言的望着她半晌,一副想透视她的灵魂的样子。最后她说:“其实没有人能确定他究竟是得了什么怪病,总之他昏迷醒来后,除了失去记忆外,还常常闹头痛。一痛起来就会像刚才那样,整个人都失去了自制。”
  “大夫……”
  “连宫中的大医都来为他诊断,都说可能是脑子里的淤血所造成。”
  房中又再度传来成谨痛苦的吼声,赵瑟初闭上眼睛,默默为他心疼。当她再睁开眼,眼里已含着泪水,“可以医得好吗?”
  马佳氏淡淡的说:“大夫吩咐了药方,主要是化淤的作用。可是贝勒爷脾气愈来愈坏,常常把药打翻。”
  这个时候,那两个身材魁梧的侍卫从房中走出来,向马佳氏打了个手势。
  马佳氏叹了口气,“那两个侍卫是为了保护贝勒爷,防止他做出伤害自己的事。现在他已经痛昏过去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照顾他?”
  赵瑟初毫不犹豫的点头,甚至还领先一步走。
  太监们已经把厚重的窗幔拉开,屋里只有成谨沉重的呼吸和他静静躺在床上的身影,散乱的发丝被汗水和灰尘纠缠在他憔悴的脸上。
  他瘦了,而且苍白。
  赵瑟初靠近床沿,明明就是当日那个温柔得令人心折的英俊男人,为什么会被折腾成这样?
  太监们端来温热的清水,准备要帮他清洗和换上干净的衣服。
  赵瑟初有些矜持,但她忍住羞赧留下来,只想为他尽点力。
  马佳氏端来药汤,趁他昏迷不醒,强把药灌进他的口中,见他如此狼狈和脆弱,赵瑟初于心不忍,“嬷嬷,难道一定要这样?”
  马佳氏就事论事的说:“他自己根本不肯吃药,而如果他完全不用药的话,那……”
  “会怎样?”
  “就算将来可以恢复记忆,也可能会永远受头痛之苦,或者……”马佳氏面无表情回答,“可能会死。”
  赵瑟初倒抽了一口气。
  他怎么可以死!又怎么可以让他死!
  太监们替他穿好干净的衣服,并梳理好头发编成辫子,然后重新安置于铺上干净的被褥的床上。
  赵瑟初再也不避嫌的上前,执起他的手贴住自己的脸,意志坚决的说:“我绝不会让你死,绝对不会。”
  然而照顾他岂是那般容易的?
  若以猛兽来比喻头痛时的成谨,那么没发作时的他也好不到哪里去,态度恶劣,孤僻倔强。稍一不顺心,就怒火大发,而只要他一生气,又会引发头痛。
  因此,整个别庄里的人都战战兢兢。半个月了,只有马佳氏派人回王府报告情况,却从来没有亲人来探视他的病情。
  第五章
  早晨,赵瑟初端着早膳,沿着她最喜欢的溪畔石板小径往后院走。
  夜里凝在落叶上的秋霜,被她踩得碎碎直响。
  “纷纷坠叶飘相砌,夜寂静,寒声碎……愁肠已断无由醉,酒未到,先成泪……眉间心上,无计相违避。”
  她边走边轻唱着词,蓦地抬头,发现成谨意外的早起,正伫立在廊上,冷冷睨着她。
  “贝勒爷早。”
  虽然是大户千金的出身,但为了守在他的身边,赵瑟初很快就学会贵族府中下人该有的礼节。
  “早膳给您端来了。”
  赵瑟初小心翼翼的踩上因霜露而湿滑的台阶。
  不过让人不得不小心提防的其实是他,因为谁也不知道他下一刻会怎样,也许会毫不犹豫的一把推下她。这些天来,她身上已经布满淤青了。
  “你倒是很自在,边走边唱曲儿。”成谨冷冷的说。
  赵瑟初顿了一下,像这样的,虽然他明明就在身边,岂不比天涯更远。
  她垂下眼睑,藏住感伤的说:“你要在屋里吃,还是在廊下吃?”
  成谨居高临下的睨她。这些天来,不管他对她多坏,她一径的坚持而温柔。但是那种坚持和温柔,又与一向在身旁伺候他的人不同,似乎特别能安抚他恐惧而狂乱的心。
  没有人能明白一个失去记忆的人的感受,就像一个手无寸铁的人,独自走进荒山野林,到处都让他感到危机四伏。
  而她不但是第一个不怕他的人,也是第一个让他觉得安全的人——这是指自从他失去记忆以后来说。
  成谨不发一言的转身走到长廊的另一头,那里砌了石桌椅,正好可以观赏涓丝瀑布的景观。
  赵瑟初布好碗筷后,便站到一旁。
  “你刚刚唱的是什么曲子?”他忽然好心情的问。
  “‘御街行’,范仲淹的秋日怀旧。”
  “范仲淹……”成谨皱了皱眉,有些字眼在脑子里头掠过,他不由自主而恍惚的念起来,“宋真宗大中祥符八年进士,官至枢密副使。卒赠兵部尚书楚国公,谥文正……”
  忽然一道白光闪电飞梭一般的划过脑际,成谨抱住头。
  “你怎么了?!”
  成谨只觉得脑子里有一个漩涡不停的旋转,不是头痛,而是难以形容的纷乱。
  “贝勒,成谨贝勒!”赵瑟初一时没想到那么多,而关心的把手搭在他的肩上。
  说也奇怪,当她这回把手放在他的肩上时,就好象有股力量透进他的身体,使得他脑中那种混沌的现象慢慢的缓和下来。
  “你还好吧?”
  面对她担心不已的表情,他试着冷静下来。但又忍不住回想刚刚那种感觉,好像看见了什么,但门却忽然被关上。
  讪讪的,他讽刺的笑说:“这实在是一件很好笑的事情不是吗?刹那间,我居然记起来范仲淹是哪一朝代的鬼——千幛里,长烟落日孤城闭。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甚至还背得出他的词!可是,我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做过什么事?“”你先不要急,慢慢来。“赵瑟初安慰他,”人生本来就是由许许多多的回忆累积起来的,虽然范仲淹看起来是与你毫不相干的古人,但是他的事迹和诗词确实曾是你记忆中的一部份,只是现在先让你记起来这一部份,等明天又想起了杜甫、李白,就像拼凑一幅图一样,等凑齐了,那就是原来的你了。“
  “李白……杜甫……”
  成谨把李白、杜甫放进脑子里,以为可以勾起相关的往事,没想到李白和杜甫却打了起来,搅和得他眼前一阵红一阵黑。
  “啊——”
  成谨半狂的指着她叫嚣,“你根本无法体会我的感受,却妄想告诉我怎么做!让我告诉你这里装了什么!”他指着自己的脑袋,“只有一团血肉模糊!”
  他又开始神志不清的把她抵在石桌上,一只手像把愤怒的钳子似的掐住她的脖子。
  幸亏侍卫总在附近提防,马上拉开他,再一次救下赵瑟初。
  “赵姑娘,你没事吧?”扶着她的戚队长问。
  赵瑟初的喉咙痛得几乎没有办法说话,所以就用摇头表示。
  至于被侍卫制住的成谨,正用愤怒的眼神瞪着她,好象他们之间有着深仇大恨似的。
  “赵姑娘,能不能请你以后小心一点,否则总有一天,我们可能会来不及救你。”
  戚队长无可奈何的笑说。
  赵瑟初朝他点头致意,她当然知道他是好意,可是当成谨褪去愤怒而只剩下痛苦的神色时,教她如何不担心他。
  成谨忽然挣脱侍卫,戚队长推开她,想要去帮忙,因为发起狂来的成谨,若没有两个以上的壮汉,是难以制伏的。
  “走开!你们都走开!”他向后靠在廊柱上,看起来有些筋疲力竭的不断喘息着。
  看来他又恢复神志了,两名侍卫犹豫了一下,然后退到台阶下。
  “成谨贝勒……”
  “你也走!”
  “我再去端一份早膳。”
  “不用,我不想吃。”
  赵瑟初无言的转过身,泪水不禁成串流下。
  成谨看见了她的泪水,忍不住问:“为什么?”
  赵瑟初不解的看他,眼眶里还浮漾着泪光。
  “为什么你还在这里?为什么你不像其它人一样逃开我,远远的。”
  赵瑟初偏着头,脸上泛起一朵深情又凄楚的微笑,“虽然我没办法体会失去记忆的苦,但是,当一个人只能靠回忆寻找往日的幸福时,那种空虚,就算称不上苦,但也是凄凉。”
  成谨因思索她的话而皱起眉头,她看了又忙劝,“你不要再想了,要不然会再一次引起头痛。”
  “不要想!难道就让自己继续蛰伏在空白里吗?像个白痴一样。”
  他狠狠的捶击石桌,头上的青筋暴露。她又不怕死的上前拉住他的手臂,吓得台阶下的侍卫冲上来。
  “成谨,你先别生气,先别想太多,慢慢的总有一天会恢复的。”
  这一次成谨并没有狂怒到打她,而是用一种几乎是不知所措的眼神看她。
  赵瑟初在他的眼光凝视下,不由自主的抬起手,轻轻的拂着他额角痛苦的皱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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